49.水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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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水溶。
聖上圍獵,自然不是說去就能去的。早在一個月之前,皇家的禦林軍便開始為這場圍獵忙碌了。整個城郊都被他們一寸一寸的踏過,確保並沒有任何猛獸雄禽,也並沒有任何可以藏匿刺客的地方,這才算準備妥當。
四月十七這一日,皇家子弟和勳貴子嗣們一早便策馬揚鞭,浩浩蕩蕩的往城郊而去。沈家起於行伍,勳貴之中最為尊貴的四王八公也都因軍功而晉,至若朝中大臣,騎射乃君子六藝,本朝雖不尚武,卻也將六藝列入了科考的科目之中。
故而整個隊伍之中無人乘馬車,都是清一色的高頭大馬,按照官職爵位依次排開,每一隊雖未刻意訓練過,卻也算齊頭並進,看起來煞是齊整。
這一隊人馬出發半個時辰之後,早就集聚在宮門之中的各家小姐夫人也紛紛走上馬車,宮妃先行,王妃和郡主隨後,之後便是各家夫人小姐。
因著有著郡主的封號,媛春獨坐一車。球球最近粘她很緊,本也想要跟著爬上去,卻被徐氏一把攥住,警告一樣的瞪了她一眼,小姑娘才安分下來,老老實實的坐到了徐氏的馬車之中去。
坐上了車之後,球球從車裏探出了小腦袋,遠遠看見寶釵小姐姐和她家小黛玉,球球揮了揮爪子打過招呼,這才安分下來。
隻是球球到底沒有在徐氏身邊安分的坐多久,北靜太妃便挑開了徐氏車上的簾子。因著今日是圍獵,她便穿著一身利落的紅色騎妝。作為和太後平輩的老人,北靜太妃如今已經年近五旬,可是身體依舊十分硬朗,甚至比那些養在閨中的年輕小姐都要好上不少。
說來北靜王一家也是奇怪,北靜太妃育有三子,老大和老二偏偏一心向文,如今一個官至二品,一個位居丞相。而北靜王須得統領北軍,保一方安康,更要守衛京輜重地,故而非得要習武才成。
如今的北靜王沈水溶原本個性跳脫,既是幼子又是老來子,本應生而紈絝就夠了。誰知他卻在懵懂之時被兩個黑心的哥哥刻意引上武道,就連啟蒙的書都是《兵策奇略》,而不是尋常的《三字經》。
於是等沈水溶反應過來的時候,一道封王的聖旨已經砸下來了。
說好的幼子最受寵呢?無數次哭濕了枕頭,沈水溶都要這樣無聲詰問。然後他絲毫沒有惻隱之心的爹和兩個無良的哥哥,是永遠不會回答他這個問題的。他們隻會對他“嗬嗬”冷笑,然後把他扔出去操練新兵。
輕鬆的跨上了徐氏的馬車,北靜太妃抄過球球,對徐氏道:“若芷啊,寶玉好久都沒去我那兒玩了,這次便讓她跟我一車吧。”
徐氏剛要張嘴,北靜太妃卻身手矯捷的抱著球球躍下了徐氏的馬車,三下兩下的就登上了自己的車駕,然後徐氏就看見北靜郡王府的車夫一抖韁繩,絕塵而去。
嬋之和娟之見狀,對徐氏微微拱手,旋即便恍若離弦之箭一般,飛快追上了北靜王妃的車駕。
徐氏目瞪口呆的看著,半晌之後才訥訥道:“這北靜太妃的身子骨……真是硬朗啊。”
車裏的逐音和弄弦憋笑憋得辛苦,聞歌倒是個性子率直的,脫口而出道:“咱家三小姐怎麽總是被人搶來搶去啊?”
此言一出,其餘的幾人便再也忍不住,都不約而同的笑出聲來。徐氏也忍不住彎了彎嘴角,擺手道:“罷了罷了,咱們也快些走吧,仔細耽誤時辰。”
球球被北靜太妃抱進懷裏好一同揉搓,然後便是吃些北靜太妃特地為她準備的鮮味小點心,喝點兒暖乎乎的牛乳茶,也並無甚麽稀奇。隻是兩人都穿著一身如火的騎妝,看起來倒是怪好看的。
等下了馬車,便有夫人上前湊趣兒道:“這便是明瑞宜公主家銜玉而生的姐兒了吧,竟和太妃如此投緣,看起來竟像是太妃嫡親的孫女兒呢。”
這話誇得北靜太妃有些開心,和這位夫人又是熟識,便對她抱怨道:“可惜我們家就是個沒有女兒緣的,我生了三個臭小子就不說了,水澹和水源家接連落生了四個哥兒,水溶那臭小子媳婦還沒一撇呢!”
正說著,球球便聽見有一陣馬蹄聲從身後響起,一個沒有防備,球球便被人撈到了馬背上。小姑娘也不驚叫,手卻下意識的摸向了身後。她今日依舊無法佩刀,可是兩柄短匕還是帶了的。
那人卻將她轉了個身,讓她踩在自己的馬鞍上。球球習武,喵星人又有種族優勢,故而馬鞍雖然是方寸之地,她卻也站的穩當。
將她提起的那人似乎有些驚訝,挑了挑眉,便鬆開了攬著球球的手。他從袖口滑出了一個簪子,那簪子很是簡潔,並沒有多餘的紋飾,上麵鑲嵌著的珍珠卻是圓潤飽滿,一看就不是凡品。
手指夾著那個簪子對球球搖了搖,他對球球道:“賢侄女,這簪子可是你的?”
球球已經摸到腰後的手驟然鬆開,剛要答話,北靜太妃便輕身一躍,狠狠拍向那人的後腦,動作之嫻熟輕盈,渾然不似已經是四個孩子奶奶的人。
“臭小子,還不快把寶玉放下來!摔了她你也不用再回王府了!”北靜王妃落地之後便是一聲怒喝,球球眨了眨眼睛,便也知道了這人是誰了——忙到從來不著家的(因為智商受到限製)而倒黴被兩個哥哥推出去頂包的可憐蟲神馬的,真是讓人想為他默哀三秒鍾呢。
看在可憐他智商的的份上,球球大度的原諒了方才他的冒失行為,小小的一團紅色從成年男子高的大馬上躍下,直嚇得被方才的動靜吸引了,而往他們這裏看的夫人小姐們都白了臉色。
在眾人倒吸氣的聲音中,球球穩穩的落了地。仰頭看著正呲牙咧嘴揉著後腦的沈水溶,球球偏頭問道:“為什麽說那簪子是我的呢?”
沈水溶停下了揉頭的手,看了看她脖頸間掛玉的項圈,一臉“你不要騙我”的表情的道:“你不是寶玉麽?”
“唔。”球球點了點頭。
見她承認,沈水溶便得意的笑道:“旁的我不認識,這個珠子我可是認識的。那年我攏共就得了這麽幾個,轉身就被我娘拿去當給你的新年禮物啦。”
對於圓滾滾的東西,球球總會有超乎尋常的熱愛,所以北靜太妃給她的這個珠子,也算是她的愛物了。低頭撥弄了一下自己頸間的項圈,那塊通靈寶玉上的確穿著一顆瑩潤的珍珠,個頭之大,實屬罕見了。
順著她的目光,沈水溶也看見她的那顆珍珠。看了看自己指尖的簪子,他自言自語道:“難道是賈珠的?他雖說是個書生吧,也不至於用這麽娘……咳,女氣的簪子吧?”
雖然是自言自語,可是那聲音算不得很低,在場的習武之人都能聽得真切。
而來尋幼妹,站在不遠處的賈·書生·珠冷冷一笑,嚇唬他家寶玉在先,口無遮攔在後,這位北靜王爺啊,果然是欠教育啊。
握了握自己龍舌弓,賈珠眯著眼睛,掀起了唇角。
沈水溶無聲的打了個哆嗦,常年征戰練就的本能讓他迅速環顧四周,可是除卻幾個在不遠處談笑的文人,他卻什麽也沒有看到。那些文人雖然每個人都背著弓箭,腰側也懸著箭筒,可是每個人都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讓人一看就覺得他們的弓箭隻是擺設。
事實上,除卻賈珠,那些文臣的弓箭……還真就是擺設。春日圍獵固然是傳統,可是比誰的獵物多,誰的箭法高超什麽的,那是武將們的玩法。文人們則更偏向於流觴曲水,留下錦繡詩篇。
可以說,春日圍獵便是展現世家和朝堂風貌的時候,無論文武,聖上都有彩頭,誰也不會覺得無趣。
就連那些養在深閨的小姐們,也可以采些漿果蘑菇,在平坦的地方走走,曬曬太陽,和小姐妹們說說笑笑。或者結伴去城郊的寒山的雲禪寺為家人祈福,有母親陪伴的適齡小姐們去問問姻緣也無不可,總之不會沒有事情可做。
球球又仔細看了看那簪子,輕聲的“啊”了一聲。旋即,她飛快的環顧了周遭,然後板起一張小臉,對沈水溶道:“這是我的簪子呢,謝謝叔叔。”
一聲“叔叔”叫的又脆又甜,讓水溶都愣了愣。半晌之後,他翻身下馬,用力的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俯身對她說道:“你看,我也沒比你大幾歲,叫哥哥就成了。”剛才還侄女的叫著,這兒卻成哥哥了。
北靜太妃被水溶這幅沒正行的樣子氣得夠嗆,剛想挽起袖子教育他不許亂教孩子,仔細帶壞了寶玉,卻忽然在他手指間的簪子上頓住。似乎想到了什麽,北靜太妃到底沒有將嗬斥說出口。
水溶俯身將那簪子給球球插到了發間,卻借著給她整理碎發的動作,用旁人聽不見的聲音對她低聲問道:“小騙子,你的明明在玉上掛著呢。”
“我姐姐的。這麽多人,我姐姐名聲要不要了?”球球橫了他一眼,也低聲回到。然後稍稍後退,對水溶甜甜道:“謝謝哥哥~”
一前一後,反差簡直鮮明。
沈水溶摸了摸鼻子,又伸手彈了彈球球的腦門兒,笑話道:“小鬼靈精。”
眾人隻當他誇這榮國府的三小姐改口改得乖巧,卻不知這其中還有另一段緣故。
水溶無知無覺的逗弄著這個可愛的小姑娘,卻渾然不覺,他將要麵對怎樣殘酷的命運。
一個一身白色蟒袍箭袖的少年靠在樹上,他的眼前覆著一層白紗,唇角勾起的弧度卻顯得有些冰冷。
#男主:揉我的喵,揉我的喵,揉我的喵,打死!!!#
#珠大哥:欺負我妹妹,說我娘炮,踹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