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殺人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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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跡指揮著羽林軍跟上,自己則驅使著棗棗,如離弦之箭般闖入黑夜。
    然而羽林軍並未動彈。
    夜色下的庫勒街中,羽林軍手中的火把在寒風裏搖曳不定,他們將目光投向李玄和太子,等待命令。
    齊斟酌牽著韁繩站在原地,沒好氣道:“這小子沒功名沒官職,憑什麽對我羽林軍發號施令?這大冷天的,萬一再撲空一次怎麽辦?”
    李玄瞪他一眼:“沒腦子就少說話,來固原之前,忘記你姐是如何囑咐你了?”
    齊斟酌委屈道:“姐夫……”
    李玄勃然大怒:“閉嘴!”
    他仰頭看向坐於馬上的太子,抱拳道:“殿下,方才那邊軍故意將咱們領錯路,已然證明陳跡是對的。當務之急便是找到景朝賊子,不能再耽擱了……殿下?”
    未等李玄把話說完,太子已撥馬朝陳跡追去:“羽林軍聽令,隨我誅殺景朝諜探。”
    “是!”羽林軍舉著火把翻身上馬,踩著沉重的馬蹄往莎車街殺去,如一條流動的火焰銀河。
    此時此刻,陳跡拎著擄來的年輕漢子,高聲問道:“下個路口怎麽走?”
    年輕漢子被風吹得幾乎睜不開眼,他勉強辨認方向後喊道:“軍爺,往北!”
    陳跡麵色凝重,先前他便懷疑老吳是景朝諜探,如今邊軍甲士更是將懷疑坐實。
    他忍不住心中思忖:邊軍之中還滲透著多少諜探?這些諜探除了井水投毒之外還有什麽計劃?
    最關鍵的是,周副總兵有沒有被景朝策反?難道這便是景朝天策軍奇襲固原的底氣所在?
    一時間,他隻覺得這固原城內被層層迷霧籠罩,自己也不過是剛剛窺探到十之一二。
    然而就在此時,陳跡看見前方一個熟悉的身影,赫然是方才帶路的邊軍甲士!
    對方不知從哪裏奪了一匹馬,正埋頭疾馳。陳跡當即將手中的年輕漢子丟在路旁稻草垛上,加速追趕邊軍甲士。
    邊軍甲士聽見後方傳來馬蹄聲,回首窺望,當他見到洶湧而來的棗棗與陳跡時,心中暗道不好。
    他從腰間拔出樸刀來,當馬匹經過一家酒肆時,他一刀砍向木杆立著的酒幡。
    木屑翻飛中,酒幡在邊軍甲士身後斜斜倒下,攔在陳跡的去路。
    太子見狀,在陳跡身後高聲提醒道:“小心!”
    刹那間,卻見棗棗奮力一躍而起,竟馱著陳跡從正在倒下的酒幡上飛掠而過!
    轟隆一聲,酒幡在陳跡身後重重砸下,激起土路上的塵土。
    太子眼睛一亮,他策馬衝過彌漫的煙塵,正看見陳跡身體伏在棗棗背上,距離那邊軍甲士越來越近。
    漸漸地,陳跡與邊軍甲士隻餘一個身位,可那邊軍甲士竟不再思索如何甩脫陳跡,而是提起樸刀橫向頸間,想要自刎!
    陳跡心中一驚死士!
    他來不及多想,雙腳離開馬鐙,輕輕一躍蹲在馬鞍上,再一躍便縱身朝邊軍甲士撲去。
    半空中,他探手抓住邊軍甲士持刀的手腕,擰著對方一起摔在地麵翻滾數圈,臉頰、頭發、衣衫全都沾滿了斑駁的黃土。
    邊軍甲士止住翻滾後還想去撿自己掉落的樸刀,可陳跡已先他一步,反擰著他的胳膊,將他死死壓在地上。
    陳跡凝聲問道:“景朝在邊軍裏還有多少諜探?”
    邊軍甲士半張臉貼在地上冷笑道:“你他娘的才是景朝諜探!”
    陳跡突然疑惑起來:“那你為何要幫景朝諜探逃脫?為何要與景朝裏應外合,汙掉固原城的井水?”
    邊軍甲士緊緊閉上嘴巴不再言語。
    陳跡沉默片刻,轉而搜起對方身上衣物,以免藏著兵刃。
    可就在他將對方身上殘舊的藤甲拆下時,卻從對方懷裏掉出一雙灰色的棉手套來。
    陳跡從地上撿起手套時,還能摸到手套上的溫度。棉手套嶄新似乎一次都沒戴過。
    邊軍甲士見陳跡拿走手套,頓時奮力掙紮道:“把手籠還我!”
    陳跡微微一怔,當即反應過來,‘手籠’是手套寧朝北方的叫法。
    他沒想到,自己隻是將對方的手套拿走,竟惹得對方掙紮的如此激烈。
    “你在裏麵藏了東西?你要傳遞給景朝諜探的情報?”陳跡端詳著手套,他用膝蓋壓著邊軍甲士,騰出手去掏手套內側,裏麵卻什麽都沒有。
    他撿起地上的樸刀割裂手套,可裏麵也隻有白花花、嶄新的棉絮,根本沒有“情報”。
    邊軍甲士見他割裂了手套,突然怒不可遏,破口大罵:“朝廷走狗,迫害忠良!有朝一日定要讓爾等見識洪水滔天,殺盡爾等奸佞滿門!”
    陳跡陷入沉思……迫害忠良?是說文韜將軍的事情嗎,可文韜將軍被閹黨迫害已經是十餘年前的事情了,邊軍為何又舊事重提?
    等等!
    他忽然低頭看向手裏割破的手套,回憶起靖王與陳禮欽做過的交易:隻要靖王能勸陳跡隨王道聖學習經義,戶部便為邊軍采買一批棉手套。
    當初,靖王便是拿此事做道德綁架,逼陳跡去了王道聖的知行書院。
    陳跡驚疑不定,這手套難不成便是戶部剛剛撥付邊軍的那一批?而邊軍甲士口中所說的‘忠良’,其實是指靖王?!
    他伏低了身子,沉聲問道:“你們要給靖王報仇?”
    邊軍甲士驟然瞪大眼睛,而後將頭埋進黃土裏,再也不肯多說一個字。
    陳跡準備再問時,羽林軍已然趕到。李玄示意羽林軍一左一右將邊軍甲士拎起身子。
    其中一名羽林軍掄起拳頭,重重捶在邊軍甲士腹部:“跑?還跑不跑了!”
    邊軍甲士抬起頭來一口唾沫唾在羽林軍臉上,猙獰道:“狗賊拳頭怎麽沒有力氣,有種現在就殺了爺爺!你若不殺了爺爺,就隨爺爺的姓吧!”
    羽林軍大怒,拳腳相向。
    陳跡轉過頭去不再多看,重新上馬。
    太子策馬來到他身旁,稱讚道:“方才見陳跡賢弟身手幹淨利落,做事也不拖泥帶水,當真是一員虎將。”
    陳跡抱拳行禮:“太子殿下過獎,在下也隻是做該做的事而已。此人是個硬骨頭,一時間也審不出什麽來。當務之急,還是先將莎車街的賊人捉住,以免他們禍害固原百姓。”
    太子點點頭:“走!”
    一裏地轉瞬及至,到了莎車街口,陳跡駐馬而立。
    他看著莎車街中唯一一棵榆樹,隔著十餘丈都能聞到若有若無的惡臭氣味,就是這裏!
    李玄對左右吩咐道:“將火把熄了,以免引燃沼氣。”
    陳跡平靜道:“不必,冬日裏發酵沼氣至少要一個月時間,他們是今日剛剛收集的金汁,不會有沼氣的。”
    羽林軍們看他一眼,卻還是聽李玄命令,熄滅了火把才趁著月色摸過去。
    陳跡沒有下馬,與李玄、陳禮欽一同留在太子身邊。
    太子看向陳跡:“陳跡賢弟不打算出手了嗎?”
    陳跡拱手道:“論廝殺本事,當然還是羽林軍的軍陣更厲害些,我便不去獻醜了。倒是太子從始至終臨危不懼,像個久經沙場的年輕將軍。”
    太子轉頭對陳禮欽說道:“陳跡賢弟可比問宗賢弟說話好聽多了!”
    陳禮欽趕忙謙遜道:“犬子說得也是實話,您本是千金之軀,卻願意為固原百姓奔走,卑職返京之後定會叫世人知道,他們有一位心係天下蒼生的好太子。”
    太子哈哈一笑:“你們父子二人倒是將我吹到天上去了,陳大人,先前陳跡賢弟說他無心科舉,不如讓他來我鍾粹宮當差如何?若是你同意,我回京便給父皇上一道奏折,為他請一個右司衛的官職。”
    陳禮欽一怔,左司衛如今是李玄在兼著,右司衛尚且空缺,可這右司衛是個正六品的官職,太子竟要許給陳跡?便是陳問宗、陳問孝科舉之後補了缺,最多也隻能從七品開始。
    然而他趕忙擺手:“不可不可,殿下,萬萬不可。”
    太子疑惑道:“陳大人不同意?”
    陳禮欽遲疑兩息,謹慎解釋道:“犬子生性頑劣,當不得如此重任。而且,卑職還是希望他能走一走科舉的路……”
    太子笑了笑:“那便回京後再從長計議。”
    陳跡不動聲色的掃了陳禮欽一眼,沒有說話。
    此時,羽林軍已經從前街、後巷、房頂三路包抄,齊斟酌從街上一刀劈開正門,羽林軍蜂擁而入。
    下一刻,有人高聲疾呼:“小心,行官!”
    臨街的土院牆轟然倒下,一名羽林軍竟被人從裏麵轟了出來,埋在土牆下。
    六名黑衣人蒙著麵從院中殺出,逼得羽林軍連連後退。
    李玄高聲道:“結陣!”
    隻見羽林軍迅速結起軍陣,將六名黑衣人團團圍住。莎車街響起叮叮當當的兵刃相接聲,廝殺極其激烈。
    軍陣麵前,便是行官也左支右絀。
    下一刻,黑衣人見事不可為,竟兩兩聯手,將兩名同伴拋出數丈,驟然脫離羽林軍的軍陣。
    那兩名黑衣人並不打算逃跑,他們落地便如獵豹般,隔著二十餘丈,氣勢洶洶提刀向太子殺來。
    陳禮欽驚慌的扯著韁繩,想要調轉馬頭離開:“殿下快走!”
    千鈞一發之際,鏘的一聲,陳跡沒有管陳禮欽,探手抽出太子腰間長劍,策馬擋在太子身前。
    正當此時,莎車街兩側響起瓦片碎裂聲響。
    陳跡轉頭看去,左側赫然有一排邊軍弓手出現在屋脊上,引弦滿弓。他再朝右側看去,右側也有一排。
    弓手不知是何時趕到的,拉弓便射。亂箭如雨,封鎖兩名黑衣人所有進退之地,活生生將他們射成刺蝟。
    弓手們從箭囊裏再抽出一支箭矢來,朝餘下四名黑衣人射去。
    鐵胎箭離弦而出弓弦在空氣中震出嗡鳴聲響,李玄怒吼:“羽林軍閃開!”
    羽林軍們紛紛退避,眼睜睜看著黑衣人被亂箭釘死在地上,一個不留。
    陳跡驚疑不定的朝屋脊上看去,他扯起太子座下白馬的韁繩,護著太子緩緩向後退去,生怕這些邊軍弓手再次引弦搭箭。
    這些弓手來得太突然,像是早就等在一旁似的。而且對方殺人殺得太果斷了,猶如殺人滅口。
    難道邊軍要反?!
    此時此刻,莎車街突然寂靜下來,陳跡這才聽到身後傳來慢吞吞的馬蹄聲,越來越近。他豁然回首,卻見胡鈞羨與周遊二人緩緩靠近。
    胡鈞羨身形魁梧高大,當他靠近時,仿佛有一座山巒壓迫而來,令人窒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