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7.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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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送聞人卿她們回小院之時,紅綾歎了幾句。

    “其實自有紅玉服侍主人,主人已很久都未曾發病了。偏巧前一陣,有人送了一班十來歲的女孩子,其中有一對雙生子,長得漂亮,舞也跳得好。”紅綾道,“主人看了一場舞,當夜就發了噩夢,這些日子一直不得好……”

    白木染聽了,便忍不住要想,跳舞的女孩子?雙生子?這些又與那怪病有什麽關係?

    聞人卿卻問了另一個問題:“那對雙生子是誰送來的?”

    紅綾微微一怔,隻道:“不甚清楚。”

    這倒也不能怪她。

    從前聞人玥性情多變,為人處世都是隨心所欲,來往的友人也都五花八門,多半都是些酒肉相交之人,又有一多半是與聞人玥一般隨性,所以有人要送些幾個歌舞班的女孩子來莊子上,隻要查過那些女孩子沒問題,紅綾也不太在意。畢竟有時就算署名了,問起聞人玥,聞人玥也不一定記得那人是誰。

    紅綾之前隻覺得其中有對雙生子應是巧合,可聞人卿這麽一問,紅綾忽而後知後覺,隻怕此事並不簡單。

    聞人卿卻又道:“也許是我多慮。”

    白木染聽她們說了半天啞謎,隻覺得稀裏糊塗,索性也就懶得再聽下去,隻悄悄在一旁問白芷與茯苓,她們什麽時候離開這別莊。按理來說,既然聞人卿已看完了病,又下了結論說無藥可醫,那麽,她們也就該走了。

    白木染的想法很簡單。

    既然聞人卿都那般厲害,聞人玥的武功肯定也不一般,再說這別莊這麽大,肯定在暗處藏了不少守衛。看來,若是想要從這別莊逃走,難度實在太大,那麽,就隻能考慮從別莊回去百香穀的路上了。

    白木染在一旁嘀嘀咕咕,聞人卿卻不知怎的聽見了。

    “再住幾日。”

    再……住幾日?聞人卿不是既討厭聞人玥又嫌這別莊髒麽?

    白木染很是沒有想到。

    幾人回去用了午飯,聞人卿便帶著白芷與茯苓出去了,說是要去這別莊後頭的山上采些草藥。白木染也想跟去,可白芷卻一臉嫌棄地朝她道:“就你那點微末功夫,還是別去拖我們後腿了。”白木染難免想到在百香穀時,自己唯一一次與聞人卿去後山采藥的事,的確……有些狼狽。再想想自己手上的燙傷還未好全,前一晚又沒睡好,幹脆回屋睡覺算了。

    這一覺睡得沉,再醒來時竟有些分辨不出辰光。

    洗了一把臉才算有些清醒。

    白木染走出房門,站在院子裏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卻突然聽見一聲笑,驚得她一顆心差點從嗓子裏跳出來。白木染回頭一看,卻見院內那一架秋千上有個人,那人一襲白衣,靜靜坐著不動,隻一雙極漂亮的眼睛看向白木染。

    猶如前一個晚上,白木染遇見聞人卿時那般,近乎一模一樣。

    白木染幾乎要以為那個坐著秋千的白衣女子就是聞人卿,可白木染很快又反應過來,那必定不會是聞人卿。

    至少,聞人卿不會笑得這般肆意。

    白木染走近一點,仔細將那個白衣女子看了又看。這女子當真與聞人卿長得十分相像,尤其換了個跟聞人卿差不多的裝束,簡直可以以假亂真。可白木染很快就反應過來,這別莊內還真有一個與聞人卿長得很像的人。

    “聞人……玥?”

    這也不能怪白木染遲疑,主要是她一早見到聞人玥時,她還穿著一件灰白的大袍子,可此時再見聞人玥,她卻換了一襲與聞人卿近似的白衣。

    “是我。”

    聞人玥是個美人,而且還是個一舉一動皆有萬般風情的美人。她見白木染一時疑惑一時又細細看她,便猜到一些,又忍不住朝白木染笑了起來。白木染看她笑得好看,又忍不住要去想,若聞人卿也這般笑一笑,該是什麽樣的?

    白木染還在胡思亂想,坐在秋千上的聞人玥卻突然站了起來,然後,朝白木染伸出手,以一種十分輕佻的姿勢挑起了白木染的下巴。

    “倒有種天然之美。”聞人玥道,“聞人卿眼光不錯。”

    此言一出,白木染竟然一下便懂了聞人玥的言外之意。難道聞人玥對女子有興趣,就以為聞人卿與自己也……

    向來厚臉皮的白木染雙頰發燙,窘得不行。

    “嘖,還會臉紅。”聞人玥笑意更深,“有趣有趣。”

    白木染被聞人玥這麽一調戲,渾身猶如長毛一般難受,再也不管聞人玥是否是什麽可怕的女魔頭,難堪地伸手撥開那隻挑著她下巴的手,接連退了好幾步。

    “你……你幹什麽……”

    白木染想解釋她與聞人卿並無什麽曖昧關係,她也想極為嚴肅地向聞人玥說明自己並不喜歡這種玩笑,可還沒來得及發作,卻見剛才還朝她笑眯眯的聞人玥,突然低下頭,深深歎了一口氣。

    這又是唱的哪出?

    白木染終於有些相信,聞人家的女子,都不大正常。尤其這個聞人玥,還有什麽無藥可醫的怪病,看來,應當遠離。

    “你可是來找聞人卿的?”白木染不等聞人玥回答,又趕緊道,“她出去采藥了,我……我看一時也不得回來,不如你晚些時候再來?”

    這意思已夠明顯了。

    可偏偏聽的人卻並不按常理來。

    聞人玥隻作沒聽見,一人低頭思索了一會兒,又抬起頭來問白木染:“你說,我是穿紅衣好看,還是著這白衫好看?”

    被這麽一問,白木染還真就忍不住思考起來。

    其實聞人玥眉眼中帶著一些妖媚慵懶之色,笑顏也是極為明快的,大概穿豔麗的紅色更適合她。至於那幹淨又清冷的白色,似乎更適合聞人卿那樣的女子。

    “紅的。”

    白木染回道。

    聞人玥聽了,皺了眉,卻點了點頭。

    “她也是如此說。”

    聽到一個“她”,白木染便下意識覺得聞人玥說的是那個名叫紅玉的女子。可令白木染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聞人玥接下來的一句話,卻又讓她意外了。

    “……不過,自她走了,我再想起她時,便隻想穿她愛的白衫。”

    誰……走了?

    白木染覺得奇怪,就真的將這一句問了出來。

    “說了你也不知道。”聞人玥又恢複那副笑眯眯的模樣,笑眼彎彎,其中星星點點,有種豆蔻少女一般的狡黠。

    嘁,沒意思。

    “她叫聞人玨,是我的雙生姐姐。”

    就在白木染以為聞人玥不會再說時,聞人玥卻突然又開口,說出了個名字來。

    雙生姐姐?

    白木染忍不住又要問:“她去哪了?”

    “她,死了。”

    院外突然有腳步聲傳來,白木染被聞人玥那一句話震在當場,竟一時呆立當場。再抬頭看時,卻見是紅玉走進了院子,上前來攙了聞人玥一把,又附耳在聞人玥耳畔以極溫柔的低聲說了幾句什麽。隻見聞人玥的神色漸漸有些恍惚起來,但卻並不掙紮,半個身子都倚靠在紅玉身上,慢慢地跟著走了。

    白木染突然開始急切地希望聞人卿趕快回來。

    不為別的,隻因這個神經兮兮的聞人玥說的話實在太過古怪,將白木染的好奇心提得高高的,恨不得趕緊抓到聞人卿問個清楚明白。不過,聽聞人玥說了那些,白木染也大概猜到了一點:可能聞人玥有個十分要好的雙生姐妹聞人玨,可惜的是,那聞人玨大概因為什麽緣故死了,因而聞人玥便患上了怪病,一受刺激就要發病。

    那麽,聞人玥不想見到聞人卿的緣故,大概是因為聞人卿與那聞人玨有些相似吧?

    聞人卿回到別莊時,已是夜幕降臨之時。

    那一片竹林之中,又已點起了那一種特製的靈心小燈,放眼看去,猶如漫天的星子墜落凡塵,美得不似人間。

    白木染就站在那一片竹林下等著,來來回回,兜兜轉轉,慢慢就靜下了心來。

    “咦,白木染。”背著藥簍子的白芷第一個看見她,跑過來就問她,“你跑出來站在這兒,不會是專為了等我們吧?”

    “不不不。”白木染搖頭道,“沒有你,我是專門來等聞人卿的。”

    “你——”

    “你們先進去。”

    聞人卿看來倒像是並不意外。

    白芷就算有些不服氣,但自家小姐發了話,自然也隻能老老實實地拉著茯苓一同先進了別莊,當然,臨走之前,她先朝白木染大大地哼了一聲。

    白木染心中憋著問題,便也不在意,隻朝聞人卿而去。

    然而在聞人卿看來,那白木染急急忙忙毛毛躁躁想要湊上來的模樣,竟有些像個搖著尾巴等主人回來的小狗兒。待那人湊得近了些,果真聞見一股毛茸茸的,熱乎乎的氣味。

    “聞人玨是誰?”

    不知怎的,就先問了這麽一個問題。

    “我姑姑。”

    聞人卿挑挑眉,答得輕飄飄的。

    “那……那聞人玨是……怎麽死的?”

    對這個問題,聞人卿也並未多加思考,就很快回她:“失了心。”

    白木染瞪大眼睛,似乎一時反應不過來似的,傻愣愣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這次卻是聞人卿問她:“問完了?”

    “……唔。”

    聞人卿將背上的藥簍子拿下來,從中揀了幾樣,拿出來便遞至白木染麵前。白木染渾渾噩噩,下意識便伸手接了。

    “碾汁敷手。”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