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1.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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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木染從前學功夫便不認真,餘春明也隻教了一套長拳便了事。後來便讓她的大師兄教她劍法。可那個大師兄並無多少耐性,為人又有些陰沉,對她也有些敷衍了事。再一看她也不願學,兩人正好都樂得清閑。

    於是,當聞人卿扔了一根竹枝給白木染,讓她用盡全身本事來打時,白木染拎著竹枝猶豫了半天,腦子裏簡直一團漿糊。

    該怎麽出招?

    這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白木染壓根就想不出一點能用得上的招式,幹脆將手中竹枝攥緊了,就這麽隨心所欲毫無章法地朝聞人卿使了出去。聞人卿果真一點還手的意思都沒有,甚至連退讓的樣子都很隨意,似乎能料到白木染的所有動作一般,總是輕輕巧巧便讓開了,那竹枝連她飛起的衣角也沒能觸碰到一下。

    “不行。”

    白木染有些氣餒,心知自己不行便不想再掙紮。

    可聞人卿卻似乎並不打算讓她就此放棄,便又道:“你應也看過別人練劍,不如回想一下,能想起多少便算多少,再來一次。”

    別人?

    遠的想不起了,近的……倒因好奇,看過幾次紅塵練劍。

    紅塵雖是個女子,但劍招卻走的剛猛的路子,她所使出的劍法,正如她的人一般,一板一眼,認真得有點過了頭。白木染看過幾次,都覺得如紅塵這般死板的人應該是打不過真正高手的,畢竟她的劍招太不靈活了,練來練去都是那麽樸實無華的幾招。

    不過此時,白木染卻有些感謝於紅塵的刻板認真,令她隻稍稍回憶了一下,便想起了不少招式。先不論什麽內力,有招在心中,總比沒招要強得多吧?白木染有了一點底氣,便又重新拿起拿一根竹枝,朝聞人卿而去。

    手中竹枝雖纖細,但也被白木染揮舞得似模似樣,竟真能看出一點劍招的樣子來。

    隻不過,她將那一點招式都試完了,也還是沒能碰到聞人卿的一根頭發絲。

    要說這次與上一次的差別,大概是這一次白木染使出了渾身解數,用盡了全力。因而停手之後,她氣喘籲籲,累得不輕。

    聞人卿似乎還是不滿意。

    “休息一下再來。”

    白木染有些心累:這算哪門子教武功的法子?

    結果,如紅蓮所猜測,或者說是白木染所幻想所期待的那般場景並未出現。聞人卿就真如一個認真盡責的師父一般,十分嚴厲地對待白木染。當然,後來也並不是每一回都讓白木染繼續用竹枝去打她,也換了好幾種花樣,將白木染訓得精疲力盡。

    一開始白木染還有些心浮氣躁,可遇到聞人卿,什麽偷懶耍奸的法子都沒用處,到最後也隻能老老實實按她的要求去做。

    練到興起,也總算品到了一點樂趣。

    一日過完,白木染累得幾乎連走回去的力氣也沒有了,回房之後再沒有精力胡思亂想,撐著眼皮洗了個澡,倒頭就睡。

    第二日卻更慘。

    前一日太過拚命,第二日自然是渾身酸痛無力,可聞人卿卻不管這些,依然如前一日那般要求,折騰得白木染哭都哭不出來。

    第三日第四日……

    被聞人卿折騰的日子竟過得飛快。

    白木染也不知自己是否有所進步,但似乎她揮舞拿一根竹枝的動作的確要流暢許多了。其實聞人卿也教了幾個小招式,但那幾招卻不像是對敵的招式,倒像是用了些小巧,更多的是以退為進,或者幹脆虛虛一幌,從而金蟬脫殼。

    日日都是如此練,白木染倒也不似初時那般覺得辛苦無趣了。

    也不記得這是第幾日了,不知不覺便練到時辰晚了些,兩人坐在紅楓之下休息。

    白木染素來細心,自第一日之後便日日帶了茶水點心出來。此時見聞人卿有些疲色,便趕緊將水壺拿出來遞了過去。

    “有些長進。”

    聞人卿背靠楓樹,雙眼斜斜地瞧著白木染,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不知是說她學的招式功夫,還是說她伺候人的功夫。

    白木染才不敢那麽多,她也沒聞人卿那般斯文,累壞之後也不顧什麽了,索性仰天倒在一片落滿了紅楓的地上。

    “若幼時是你來教我功夫,說不定我今日已是一個絕世高手了。”

    白木染也回了聞人卿一句。

    這倒是真的。

    她可不是因為自己懶惰才怪師父不行。

    提到幼時教她功夫的那個大師兄,當真是從未將她放在眼中,又因餘春明向來看重她,更將她當做來日奪權的敵手,哪會真心教她?再加之她也對武功什麽的實在提不起興致,便幹脆敷衍了事,讓兩人都輕鬆應差。

    若一開始便是聞人卿……

    聞人卿雖嚴厲了些,可心底卻是柔的,何況她的確有些真本事,又十分認真,說起來深入淺出,教起來寓教於樂,倒不讓人覺得枯燥。

    “哦?”聞人卿眼中竟難得漾出一絲笑意來,“那我白教了這麽些日子,你怎的也不表示一番?”

    “怎麽表示?”

    隻見聞人卿雙眸微眯,卻道:“叫聲師父來聽聽。”

    “……”

    此時的聞人卿實在好看得有些過分。

    她秀眉輕蹙,長睫微斂,唇角還勾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有微風穿林而過,撥得她發絲亂舞,竟有萬般風情,連那豔麗的紅楓也成了她的陪襯。

    白木染看得心馳神往,竟沒來得及收斂,就那麽怔怔地看呆了。

    “發什麽呆?”

    “……你太美了。”

    “……”

    “……”

    兩相無語,白木染先意識到了不對,住了嘴,看著聞人卿。而聞人卿竟也並未生氣,隻不過先前含在嘴角的那一點笑意卻沒了,隻轉過臉來定定看著白木染,這樣看來,卻像是要等她解釋一般。

    白木染覺得尷尬,索性胡說八道起來。

    “怎麽了?難道以前沒有人誇讚過你生得好看?”白木染嘻嘻哈哈道,“不會吧?哦,是了,你時常都蒙著麵紗,隻怕見到你真容之人也沒有幾個。若你摘了麵紗出去走一圈,隻怕天下第一美人的名頭就是你的了。”

    “你又見過幾個女子?就敢這樣大話。”

    聞人卿聽了,卻是冷笑一聲。

    “我雖見的女子不算多,但也知道什麽是美人。”白木染卻莫名有些生氣,又道,“總而言之,不管旁人如何想,在我心裏你就是天下第一的美人!”

    這倒是白木染心中真實所想。

    ——聞人卿就是這天下最美的女子。

    若這有人不服,那必定是那人太蠢太瞎,看不懂聞人卿的美。白木染這般一想,又覺得還是不要讓太多人看懂才好。就她一人能懂,一人能看,有這樣一份一人獨享的之樂,定然是這世上最美妙之事。

    白木染去看聞人卿,卻見聞人卿似乎怔了一下,過了片刻,麵色卻又漸漸冷了下來,竟又變成她平時那副冷冰冰的淡然模樣。

    “美與不美,都不過一堆白骨。”

    白木染不知聞人卿為何突然說出如此淒涼的一句話來,思來想去,大概自己那一番話又惹得聞人卿不高興了,當下也不敢再多說什麽,便陪著一同回了別莊。

    可那一個晚上,聞人卿都未再踏出房門一步。

    白木染有些擔心,卻又不敢貿然去打擾,最後,思來想去,在這別莊之中,能說得上幾句心事的,竟然也就那一個紅蓮了。

    說來前幾日紅塵出了點意外,受了一點輕傷,可那紅蓮卻重視得不得了,日日都圍著紅塵轉,也好幾日都沒與她說過話了。白木染去找紅蓮,卻正看見紅蓮從紅塵的房中走出來,她急忙上去扯著紅蓮到她的屋裏去,再將白日裏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誰知紅蓮聽了一堆,卻也一點都沒如她那般擔心聞人卿,反倒將手一拍,指著白木染大笑起來:“白木染,你可真算是完了!”

    “我……我怎麽了?”

    白木染被紅蓮這副樣子嚇得不輕,又趕緊將自己所言所行都想了一遍,卻又實在想不出來自己到底如何得罪了聞人卿。

    紅蓮見她緊張,又要笑起來。

    “你還想去試九小姐,卻不知你自己先動了情。你自己說,你是不是完了?”

    “我不過是……”

    “你不必再狡辯什麽,我也早就聽膩了。”紅蓮又朝她道,“我隻問你一事,若此刻有個愛她護她的真心人出現,你可願心甘情願地祝他們一聲白頭到老?”

    “……”

    白木染被問得一時無話,卻立即想到,即便真有個那麽好的人,聞人卿也絕不會動情。可若有一日,出現一個連聞人卿也……

    白木染竟有些不願去想。

    “我再問你,若九小姐從此將你當做陌路人,對你不聽不聞不問,你還能不能……”

    “不能!”

    這一次,幾乎想也未想,便脫口而出。

    她不想失去聞人卿,她想,獨自擁有這世上唯一僅有的,那一個聞人卿。

    原來如此,如此這般。

    白木染不願再聽紅蓮所說的那一連串令人害怕的假設,這一刻,她竟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刻見到聞人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