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4.一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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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是個怎樣的意思?

    白木染不解,然聞人卿也並未再多說。

    白木染心知聞人卿身上必定有個重大的秘密,那秘密與她相關,與從前早逝的聞人玥相關,甚至,還很有可能與她想要的知道的那一顆秘藥……也有關係。但越是接近那個秘密,白木染的心裏越是沒底。

    若那個秘密是自己最不願見到的那一種,她怕自己會承受不住。

    重回百香穀,日子也一如從前那般。

    竹屋似乎早被人收拾過了,連藥櫃中的藥材,裝滿了各種藥粉藥水的小白瓷瓶子都放被擺放得整整齊齊,似乎這裏從未遭遇過任何劫難一般。唯一的變化,大概就是山林中不知何時多了兩間十分簡陋的木屋,其中竟然還有些動靜,看來是住了人的。

    白木染覺得好奇,又見聞人卿麵色淡淡,便知那木屋應當是聞人卿所允許的。

    總不會是上官淩雲打算長住下來吧?

    白木染將紅蓮送給她的鴿子掛在了竹屋回廊的簷下,便興衝衝地鑽進了林子,打算一睹那木屋主人的真麵目。

    “小靈,將那些藥材都拿到外頭曬一曬。”

    “欸——”

    一個略微有些蒼老的聲音,以及一聲甜甜的帶著一些稚氣的回應。

    白木染撥開矮樹叢,便看見一個布衣老者正坐在木屋之外抽著旱煙,另一個垂髫小童卻抱著一藥簍子的藥材,歡蹦亂跳地從木屋裏跑了出來。她並未小心留意自己的動作,這樣走出來,倒也驚動了那邊的兩人。那小童停了步子歪著腦袋看她,眨巴著眼睛卻不說話,一副很好奇的模樣,那老人卻是一臉淡然,似乎並不對白木染的出現覺得奇怪。

    “啊,是你們——”

    白木染卻在看清楚兩人的麵目之後小小地驚叫了一聲。

    雖然隔了很長一段時日,但白木染素來記性好,見過之後有了印象的人,幾乎都不會忘記。所以,她很清晰地記得,這一老一幼兩人,是她曾經見過的。

    正是那一回她與聞人卿逃下山去,在茶棚子裏見到的那一桌客人。

    那老者卻一點也不因白木染的反應而覺得奇怪,隻見其微微一笑,倒先朝白木染打了個招呼:“白姑娘。”

    白木染覺得有一點兒尷尬。

    “不知老前輩是……”

    “聞人訴,聞人家的老仆人一個。”

    原來是聞人家的,多半就是聞人卿的爹聞人續派來的。難怪那一回在茶棚裏總是盯著她們看,當日應該也是聞人續聽說了什麽之後,派這老者前來接應她們的,隻是後來別莊的紅蓮先一步將她們接走了,這聞人訴便並未聲張。

    別的雖不知,但這百香穀的修整必定是這聞人訴做的。再看他在這穀中住了下來,多半是要留在這兒保護她們。

    也不知為何,白木染竟忍不住要長舒一口氣。

    “多謝聞人爺爺。”

    雖然這老人看來已有六七十歲的年紀,麵目普通,身材幹瘦,看來一點也不像個絕世高手,但這老人眼神和善慈祥,令人一見之下便有一種安心之感。

    聞人訴笑嗬嗬的,也說了一句。

    “不必言謝,白姑娘隻需好好照顧九小姐便是,其餘雜事,都交由我來辦。”

    後來的日子竟過得飛快,日複一日,都幾乎與前一日無甚差別。

    白木染的心思,卻也跟著這沉靜的百香穀一日一日地靜了下來。

    有時,白木染忽而覺得,就這麽糊裏糊塗地過著,聞人卿不言,她就也不問,似乎也不錯。說不定,說著十年,可這一輩子也就這麽過完了。

    秋日不長,待到下了幾日雨之後,便漸漸涼下來,人再住在竹屋之中,睡在硬邦邦的地板上,便覺得冷得有些受不住了。

    白木染倒並未說什麽,依舊是咬著牙去倉房裏的地上睡,可晚上凍醒了好幾次,就都幹脆睡不著了。也不知聞人卿是如何看出來了,待到有一晚,白木染梳洗過後回了倉房,卻不見自己的被子,再一回頭,卻見聞人卿冷冷站在門口,正看著她。

    “冷?”

    “……冷。”

    聽了這話,聞人卿轉身就走,看也不看白木染一眼。

    “……”

    白木染愣了半日,這才想到,聞人訴與他帶來的小童是從不到這院子裏來的,這竹屋子隻有自己與聞人卿兩人,那被子不見了,定然就是聞人卿拿走了。

    那兩層薄被本就夠冷的了,若連被子都沒有,她隻怕要凍死了。

    白木染趕緊追了過去。

    “聞人卿,我的被……”

    白木染一腳踏進聞人卿的臥房,話便噎在了喉嚨裏。隻因她一眼便看見自己的被子,整整齊齊地鋪在了聞人卿的床上。

    這……

    這是什麽意思?

    白木染再一轉眼,看見床頭擺著兩隻小巧可愛的素麵軟枕,總算是明白了過來。

    “我和你……睡?”

    “怎麽?”

    聞人卿斜斜瞥了她一眼。

    “好好好。”白木染嬉皮笑臉,三兩下將外衣解了,整個人都撲了上去,小心翼翼翻了個身,又轉過臉在軟枕上蹭了蹭,終於忍不住舒服得哼哼了起來,“好軟的床,好軟的枕頭,太舒服了……”

    聞人卿一抬手,便將燈滅了。

    白木染心中雖恨不得在床上大大地打個滾伸個懶腰,但想想若真那麽幹,聞人卿隻怕會一腳將她踹下床,再讓她滾去倉房繼續睡地板,所以,也隻是小小地動了動,便安分地鑽進了被子裏。

    黑暗之中,聽見一點悉悉索索的動靜,似乎是聞人卿散了長發,脫去了外衣。還有三兩下輕微的步子,接著,便感覺到她躺了下來。

    聞人卿的動作都是極小的,輕得讓白木染忍不住要屏住呼吸去聽。

    察覺到那一縷淡淡的清香近了,白木染偷偷動了動身體,將臉轉了過去,誰想她這一下沒控製好,轉過臉來便對上了聞人卿的臉。雖然四下都是一片漆黑,但兩人靠得太近,總還是能模糊看見一點輪廓,能看見在黑暗中熠熠生光的眼眸,也能感覺到兩人的氣息糾纏在一處,有些令人臉紅心跳的曖昧。

    白木染愣了一下,心底有些悸動,卻又不敢。

    聞人卿卻似乎並不覺得什麽一般,竟一動未動,也不言語。

    對峙半刻,終是白木染敗下陣來,弱弱朝床榻的另一邊退讓了,將兩人的距離拉開了。白木染一口氣憋得不輕,轉過臉去就大大地呼出一口氣來。等稍稍平靜了一些再轉過來,卻見聞人卿已閉緊了雙眼,氣息也十分平穩綿長,似乎就這樣睡著了。

    白木染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怎麽自己這麽緊張兮兮的,聞人卿卻一點都不受影響,還說睡就睡過去了?

    難不成聞人卿真對她一點感覺也沒有?

    不過,聞人卿睡著了,白木染那一顆亂蹦亂跳的心總算是歸位了,也正好可以趁此機會多偷看聞人卿幾眼。

    平時的聞人卿總是冷冷冰冰,一副拒人以千裏之外的模樣,總容易讓人不敢正視。此時睡著了,她麵上的神色倒真要比往日柔和許多。尤其長發都放了下來,又縮在被子裏,整個人看起來都要柔弱嬌小許多,看來竟如豆蔻少女一般。

    白木染看得心動,很想伸出手來摸一摸,可手伸了一半,又趕緊塞了回去。

    算了,若真將聞人卿給弄醒了……

    為了自己還能睡在這舒服的床上,為了還能嗅著這縈繞在鼻尖的淡淡清香入睡,自己還是老老實實的好。

    白木染這樣想著,也就真的不知不覺睡著了。

    聞人卿的臥房固然要比倉房的地板舒服得多,但被褥無論如何搬動,總還是太單薄了一些。怪的是,從前每月都要上山來送藥送衣物的白芷與茯苓,連續幾個月都沒有上來過了。好在一張榻上有兩個人,總比一個人睡要暖和些。

    轉眼已入了冬,白木染盼來盼去,白芷與茯苓總算上山了。

    那一日降了初雪,冷風卷著一點殘雪撲麵而來,讓白木染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許久未見,白木染能看出來,白芷與茯苓定然是知道些什麽的,但卻一直有什麽緣故不能上山,這一回相見,兩人的眼圈都有些紅,又與聞人卿在屋內籲籲說了半日的話。白木染也不想打擾她們,便跟著聞人訴一同去山上撿柴,再摸了幾個野山芋回來,埋進了爐灰裏,打算等晚上再拿來獻寶。

    哪知道等她一回竹屋,白芷便瞪著兩個大眼睛將她堵在了門口。

    “白木染!”

    “嗯?”白木染素來覺得白芷性子天然有趣,便總要逗她幾句,“圓圓你這時候上山來,可沒有野兔子吃了。”

    哪知這一次,白芷卻根本沒有搭理她的打趣。

    “你簡直是色膽包天!”

    “……”

    “你你你給我說清楚!”白芷看來既著急又生氣,臉色都因激動而有些泛紅了,“你到底給我家小姐下了什麽迷魂藥?你居然……居然敢與小姐同塌而眠?”

    “……”

    白木染聽了白芷的話,竟覺得有些好笑,接著,便真的撲哧一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