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8

    宋楠把監控視頻傳到顏辰允電腦裏，是從片場安保那拿來的。

    好在是那天的拍攝場地在新建樓盤邊上，監控攝像都是新的，畫麵清晰的很。

    顏辰允已經出院了，《時光軸》男主角戲份拍攝暫停了好幾天，不過巧是剩下最後幾回幕而已，男主角戲份少，停工幾天並不影響劇組進度。

    顏辰允就這樣心安理得理所當然窩在家裏，吃喝拉撒有阿北和宋楠全權負責，樂嗬得很。

    這會兒宋楠把監控拿過來讓顏辰允看看凶手長啥樣子，是如何暗手把顏辰允推下水的。

    凶手在顏辰允出事那天下午就抓到了，是名時代周刊記者，怎麽混進來的還在調查，警方那邊傳來的口述還讓顏辰允一行人鬱悶了半天：時代周刊想挖出顏影帝本人更多內.幕，比如，不會遊泳。

    哭笑不得。

    筆記本裏監控視頻進度條在一點點挪進，顏辰允對著屏幕，有些神遊：難得那麽清閑的“假期”時光，其實應該感謝那位“凶手”啊。

    顏辰允住在市中心最高的寫字樓裏，二十樓的高度，樓中樓，落地窗又大又明亮，冬日的暖陽從玻璃外照射進來，打在精致白瓷磚上，美好得不像話。

    “辰哥，你看，就是這個人。”宋楠比顏辰允這個“受害者”積極，電腦擺在辦公桌上，兩人圍在屏幕前，宋楠單手撐桌麵，另一隻手伸著手指指點屏幕上的畫麵，嘴裏念念有詞。

    顏辰允興致缺缺，目光隨著宋楠的手指這兒看那兒看，宋楠是把監控快進又倒推，顏辰允看了半天，突然伸手，打掉宋楠在屏幕上亂點的手。

    “怎麽？”宋楠以為顏辰允發現異樣了，把手抽回來，扭頭望了顏辰允一眼。

    哪裏知道顏辰允勾唇神秘一笑，手也伸過來了，脈絡分明的修長手指點點屏幕左下角那個嬌小人影，眉峰一挑，說：“呐，你看，她都站在這裏偷看我十五分鍾了。”

    宋楠一頓，僵硬扭頭去看左下角，眼皮子一跳。

    顏辰允修長的手指下，隔著一屏幕，監控畫麵裏，蘇錦傻兒愣愣地站在人群外，腦袋瓜子直直往顏辰允那邊看。

    像是癡迷般的凝視。

    “今天是不是在主題曲主唱選拔？”顏辰允沒管宋楠什麽反應，移動鼠標點開右下角的日曆，幾秒默推時間，問宋楠這問題。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

    宋楠點頭：“嗯，在流光總部裏，祝雨今天一早就過去了。”

    顏辰允：“等下有沒有時間，和我去流光一趟。”

    宋楠眼皮繼續跳動：“......”這是要給蘇錦破多少例？

    顏辰允三年前自個兒成立了工作室，名字也按著粉絲們的呼聲從“顏辰允工作室”改成了“顏顏工作室”，單出流光兩三年了，隻因為流光董事會裏那群元老全是顏家親戚，顏辰允要不是給那些親戚麵子，早和流光脫離關係了。這兩三年也沒回幾次，難得回去幾趟都是宋楠和阿北兩人要挾著顏辰允回去。

    這下好了，顏辰允要為了一個小女人，主動回去觀光？

    宋楠著實有些接受不了：顏辰允這麽認真關心一個女人的......樣子啊。

    ——

    蘇錦一身旗袍混在一堆人群裏，很多來試音的，也都同款旗袍，隻是來試音的人蘇錦大多麵生。

    “她們都是誰你知道嗎？我方了，一個都不認識，是不是我真太孤陋寡聞啊？”蘇錦和靜語擠在角落裏，蘇錦左瞧右看的，愣是不認識身邊任何一位藝人，各型各色的美女佳人，蘇錦都開始慌亂自己是不是與世隔絕太久了。

    蘇錦有這種“孤陋寡聞”的意識靜語很滿意，不過對於來到現場的這些人，饒是靜語也叫不上她們的名，不過想想，靜語也知道個大概情況，和蘇錦普及：“流光這次要捧新人，估計這些和你一樣，都是沒怎麽露臉的新人，故事清白的，才好打造，金石可鏤，不是嗎？”

    靜語低聲在蘇錦耳邊這麽說，身邊不時路過幾位同旗袍裝的女子，蘇錦視線隨著她們走動的身影漂浮，小側著腦袋聽靜語的解釋，末了，哦了點頭一聲，才算了然。

    麵試試音點在上次蘇錦配小角色音的那層樓，比上次不同的是這次頭幾間錄音室大門都是開著的，已經有很多人排隊試音。

    蘇錦不懂規矩，任由靜語拖著她到其中一間門口排隊等待，時不時還給蘇錦整理下衣領裙擺，室內開著暖氣，人還那麽多，大家都是露胳膊露腿的，不嫌冷。

    ——

    隊伍不長不短，靜語陪著蘇錦等了一小會兒，手機就來了一堆短信，幾個電話被靜語掐斷沒接，看上去像是有急事找靜語一樣。

    蘇錦瞥了眼靜語手機屏幕，“瑤玲”倆字大赤赤擺在那。

    靜語看了蘇錦一眼多少有些躲閃的目光，幹笑兩聲，虛指了下手機：“我去接個電話，估計有事，你安心在這兒排隊，進去後好好發揮。”

    蘇錦目光緊黏在那台震動不停的手機上，木然，點了個頭，扯嘴，似笑非笑，“去唄。”

    靜語神色匆匆，給蘇錦抱歉了幾聲，一些材料交到蘇錦手裏，捏著手機就往外頭竄。

    又留下蘇錦一個人啊。

    前麵又進了幾個人，蘇錦跟著隊伍往前走，靜語已經不見蹤影了，捏著手裏那些個人信息，蘇錦也會小小出神幾秒的。

    誰都有雄心壯誌，當年她轉行踏入娛樂圈，何嚐沒想過當自己紅了後，要如何的趾高氣昂，偶爾也耍耍大牌。

    就像......當下瑤玲這樣。

    明明知道今天靜語要陪她來試音，瑤玲這個時候把靜語叫走。

    ......存心的吧。

    “嗨，聽說這間HK在裏麵耶？”身後被人拍了一下，蘇錦扭頭，一短發旗袍身妹子朝蘇錦眨眼，嘴角的梨渦一顯一陷，同樣也是獨身一人。

    “HK？”蘇錦轉過身，和短發女子對視。

    短發女子點頭，疑了聲：“你不知道？”

    “啊，知道知道。”她隻是驚訝，“他怎麽會來這裏？”

    HK這個人，蘇錦略知一二，五年前竄上巔峰的金牌製片人，隻是在HK名氣最高的時候突然消失匿跡，五年的時間，傳言是受了傷，出國靜養。

    HK，同當下網絡流行詞“黑客”首字母一樣，神秘得深不可測，哪怕是HK的照片，網絡上流出來的也隻有HK側臉照，連正麵臉都沒在外界露過的，神秘大人物。

    “HK要選新人吧，外界不是傳得沸沸揚揚的，這次流光也準備招很多新藝人啊！”短發女生睨了蘇錦一眼，“你不會什麽都沒好好了解就過來麵試吧？”

    蘇錦幹笑，沒說話，搖了搖頭，訕訕轉過身：所以，靜語剛才說的沒錯啊，流光在準備捧新人呢。

    短發女生其實說對了。

    蘇錦對這次的麵試試音啊，沒有準備就來了，一切不都是靜語在一手操辦。

    不過，當輪到蘇錦走進錄音室，看到坐在辦公椅上，雙手抱於胸前，邊口頭指揮幾個工作人員的花衣服男子時，蘇錦怔住了，站在門口不進來。

    祝雨臭著張臉往後看，以為是哪個傻大個兒開門了也不進來。

    隻是對上蘇錦那傻愣愣掉的模樣，同樣是一件墨白色旗袍，蘇錦恰到好處的柔美和身材，萬花叢中，竟是讓祝雨眼前一亮。

    統一旗袍裝麵試其實是祝雨提出來的小要求：其一，這首曲子本身就偏古風調；其二，他這是要在接近相同的外型條件下，選出那個“不相同”的優秀人才。

    蘇錦是目前為止讓他覺得挺不錯的一位。

    祝雨愣了兩秒，不過很快恢複鎮定，難得放下臭臉，朝蘇錦點了下頭，無聲指著隔音板門，讓她進去。

    雖然還是上次見麵時一樣的花花裝扮，不過場合不同，祝雨的言行作風也沒有上次那麽隨意。

    蘇錦自懂祝雨的意思，也朝祝雨點頭，按著祝雨的指示往玻璃隔音房門裏走，路過祝雨跟前把個人材料遞給祝雨時，還是沒忍住往祝雨左胸前瞥了一眼。

    和上次的紙質胸牌不一樣，這次是規規矩矩的小型鐵質金色鑲邊胸牌，牌子上刻著幾個不大不小的字：製片人，HK。

    蘇錦心尖兒顫抖。

    ......打死她，她也不會把HK和祝雨想到一起去啊......

    ——

    “歌詞在椅子上，耳機裏是歌曲旋律，給你幾分鍾準備。”工作人員聲音從麥往隔音房裏傳。

    蘇錦拿起歌詞，坐到椅子上，帶上耳機後朝玻璃板外的人打了個ok手勢，才低頭，細看歌詞。

    耳邊是輕柔回旋的歌曲旋律。

    主打歌曲風情流柔美，朗朗上口，但是有的部分卻需要單調再三婉轉，比較難唱。

    對著曲譜研究了幾分鍾，大概弄懂了演唱規律之後，蘇錦摘下耳機，再朝工作人員打了個手勢，示意可以開始了，倆位工作人員點頭，蘇錦看到祝雨夜朝她無聲點了個頭，蘇錦才深吸一口氣，帶上耳機，聽著裏頭的配樂，清了清嗓子，開口。

    喉嚨變得有些幹澀，低間唱了幾次，沒唱出來。

    試了幾次，掌心有些虛汗，半分鍾後，她尷尬的摘下耳機，抬頭看著玻璃窗外的工作人員，道：“我剛剛沒準備好，請再來一次。”

    調進音師對她打了一個OK的手勢，蘇錦深吸口氣，站起身，帶上耳機，合著配樂，繼續唱。

    歌詞很美，旋律也很美。

    描繪的是一段纏綿悱惻的民國風情。

    除開一開頭的兩三次錯誤，蘇錦漸漸投入其中，微垂著眼簾，看看歌詞，再閉上眼，想想歌曲畫麵。

    兩位調音工作人員算是外行，聽不全蘇錦語音語調裏的含義。

    祝雨聽得倒是頭頭是道，帶著麥，聽著蘇錦的樂聲，指尖有一下沒一下敲打椅背，發出輕微敲打節奏聲。

    好的聲音，大概就像一壇被埋進紅塵的百年好酒，醇然，清冽，泛著微微的香氣。

    不過，蘇錦對於把握音樂裏的情感，欠缺的還很多。

    心態不夠好，一開始的顫音很明顯，是在緊張，肺活量，也不行。

    可惜了啊。

    ——

    一段音頻不短不長，三分鍾，蘇錦致辭謝過虛著腳離開錄音室後，祝雨才拿出手機，把剛才偷拍的一張照片發給顏辰允，附話：“給你看個古風美女，不錯吧。”

    才把信息發出去，下一位緊跟著又進來了，是位短發少女，小虎牙和梨渦，頗有幾分可愛。

    “您好，我是46號冉微微。”短發女生自我介紹。

    祝雨隻抬頭看了冉微微一眼，沒說話，身邊的兩位工作人員招呼冉微微進去試音。

    祝雨低頭，微信顏辰允沒回複，他也不急，往裏頭又打了一串字：“蘇錦這個人我用了。”

    “嗯，謝謝。”顏辰允這次回得很快。

    很明顯沒有對上一張蘇錦旗袍裝圖做任何評價表態。

    祝雨好氣又好笑，“不是看在你的麵子上，你的麵子也沒那麽大。”

    顏辰允：“嗯？”

    祝雨抬頭，視線穿過玻璃板，看著裏頭那位短發女子，比蘇錦鎮定，拿起稿子看了幾眼就開始試音，沒有蘇錦一開始的小心謹慎。

    如果按常理來說，這位鎮定自若的短發女子和蘇錦比，顯然是短發女子更勝一籌。

    但是。

    他要的不是這種已經“有型”，“鎮定得仿佛經曆過太多世故”的“成熟”藝人。

    他是在選美玉，在選未曾被人雕琢過的美玉。

    蘇錦顯然是塊天然的好料子。

    “是條千裏馬，隻是還沒遇到好的伯樂。”祝雨和顏辰允這麽說，把字一個個打在信息欄裏，發送出去。

    對方卻厚臉皮，三秒鍾回過來一句：“我就是她的伯樂。”

    祝雨翹起二郎腿，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嘖。”

    ——

    顏辰允退出微信，沒打算再和祝雨扯話。

    “辰哥，咱們還進去嗎？”宋楠才稍微推開緊急通道的門，透過縫隙都能看到一整個走廊裏：人山人海。

    他們在流光總部錄音室樓層，電梯人多，他們選擇走樓梯，不過沒有想到的是：外頭人居然那麽多。

    顏辰允收好手機，推了下墨鏡，帽子也拉低幾分，其實宋楠不說，他也能隔著門板聽到裏頭嗡嗡的吵雜聲。

    人多勢眾。

    顏辰允轉身折回下樓，二話不說的，宋楠趕緊跟上，“哥你不去了？”

    顏辰允：“你如果不介意等下幫我擋住那些人，我倒是很想進去。”

    宋楠：“......我介意。”

    顏辰允：嗬嗬。

    宋楠：......

    他們原路下樓，下了幾層後宋楠有些懵逼了，“辰哥你還記得回地下車庫的路吧？”

    實不相瞞，剛才為了躲避人潮，他們是左拐右拐才找到這個隱蔽的樓梯入口。

    宋楠這會兒哪裏知道怎麽回車庫取車哦......

    顏辰允把帽子又往下拉了一些，腳步沒停，下樓的速度比上樓快，幾分鍾下四五次層樓，宋楠這麽急急地問他，顏辰允清清冷冷的聲音回答得一點也不含糊：“記得。”

    顏辰允當然記得，哪怕是那麽幾秒的記憶。

    顏辰允記憶力非凡，瞬間記憶者，看過的東西聽過的聲音，就像複印機一樣完完全全複製在大腦裏，隻用看過一眼，什麽東西都能記住。

    他記得所有看過的劇本，歌詞，甚至是複雜的機械程序操作。

    他能記得十幾年來各種大事小事，清清楚楚，隻是他願不願意去回憶罷了。

    可最近，他一直再回憶兩年前的事情。

    他是記得的，兩年前，才八歲的妹妹落水，是蘇錦跳下去救人。

    兩年前他幫朋友去X市醫院泌尿科谘詢包.皮手術，隻因為掛診主任醫生主治“陽.痿，早.泄”，導診台幾個實習護士就聚在那議論他，裏頭有一個眉清目秀的女娃娃，是蘇錦。

    幾天前，他落水，她把他拖上岸，給他倒水時，那一聲聲細細小小的碎碎念，他記得很清楚，蘇錦在罵他啊。

    他是，哪裏得罪過她了？

    沒有吧......

    他隻不過是想報恩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