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轟轟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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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傅家別墅二樓,傅坤臥室

    朱婉意目送包紮的醫生離開,臉色發白地看著頭纏繃帶的傅坤,起身,揚手給了他一個巴掌,“誰的女人你招惹不好,偏偏去招惹他的?!”

    傅坤捂著臉,滿目不甘道,“那女的傅延又不想娶進門。我玩玩怎麽了?”

    “他母親在你爸心裏什麽地位,你不知道?”

    朱婉意氣得渾身顫抖,作勢又想甩下一巴掌,被傅坤及時抓住手,她索性直接將一疊厚厚的文件砸在他身上,“這麽多年不見,一回來你爸就給他那麽多傅氏的股份,你還敢惹他!”

    傅坤憤憤然瞪了朱婉意一眼,“媽,讓你來是給我想辦法,不是讓你數落我的!”

    還有什麽辦法?她用了整整二十三年都無法挽回那個男人的心,還能想出什麽辦法對付那女人養的兒子呢?

    朱婉意歎了口氣,“現在隻有一條路,跟你爸爸說實話,求傅延原諒你。”

    傅坤拔高音量道,“這事兒讓爸知道了還得了?”

    朱婉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壓低聲音道,“不說你爸就不知道了?”

    兩人正低聲交談,冷不防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身著西裝的男人如殺神一般大步邁入,後麵還跟著十幾個黑衣保鏢,這架勢簡直像是要拚命一般。

    傅坤嚇得不自覺後退兩步,聲音都不經意間發顫起來,“傅延,你幹什麽?”

    朱婉意心尖一抖,連忙護在傅坤前麵,“阿延,是阿坤這孩子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就饒過他這一次吧。”

    傅延緊抿著薄唇,沒有吱聲,他的手臂青筋暴起,三兩步走到傅坤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一拳捶了過去。

    鮮血順著男人的鼻孔汨汨而出,傅坤滿心的火氣也跟著噴湧而出。眼看著男人的拳頭又要再次落下,他幹脆破罐子破摔,更湊近了些傅延,“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啊!一個養子打死親生的兒子,看你怎麽跟爸爸交代!”

    傅延麵色一緊,揪著他衣服的力道也鬆了一些。

    果然不能拿他怎樣。

    傅坤見狀得意地勾起了唇角,“怎麽了,繼續打啊,我在這裏讓你打呢!不打我可要走了。”

    見男人緩緩放下拳頭,傅坤用袖子擦了一把鼻血,慢條斯理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襟,挺直腰板往臥室門邊的方向走。

    圍在門口的保鏢自己給他讓出一條道,傅坤冷哼一聲,回頭挑釁似地看了一眼傅延,大搖大擺地往前走,冷不防撞上一道人牆。

    剛好碰到他頭上的傷患,傅坤正要罵人,才發現被他撞的人是父親傅威。不知道他是何時站在門後的,此時用怒意滔天的眼神盯著他,爾後抬手,用力甩過來一個耳光。

    一時間全部目光都匯聚在門口的方向,隻是各人的眼神不同。傅延立在原地眉眼淡淡,而朱婉意則是驚慌失措,連忙快步迎了上去。

    剛剛挨了傅延一拳,現在又被傅威甩了一耳光,傅坤眼冒金星,口不擇言道,“我玩一個女人怎麽了?!那是葉誌哲硬要往我手裏塞的!”

    傅威怒極,還想上前繼續動手,小跑而來的朱婉意作勢挽住他的胳膊,被他一把推開。

    不顧及在場的保鏢,他指著傅坤大罵,“兔子還知道不吃窩邊草,連你未來大嫂都不放過,你簡直就是個畜生!”

    聽到未來大嫂四個字時,傅延臉色一變,而傅坤心底所有的不服和不甘卻在一瞬間全部激發出來,“憑什麽,憑什麽最好的東西都留給他,我和二哥才是真正的傅家少爺,他算什麽,一個來路不明賤種!”

    傅威一腳踹翻了最前麵的椅子,卷著怒火邁入臥室,他將書桌上的東西全部推拂倒在地,“立刻給我滾出傅家,我傅威沒有你這樣的不肖子!”

    朱婉意愣愣地看著這一切,一貫精明的她腦海裏卻想不出任何對策,唯有快步走到傅坤跟前,對他使了個眼色,壓低聲音道,“還不快出去避避風頭,等你爸消了氣再說。”

    傅坤快速夾著尾巴逃開。朱婉意輕鬆一口氣,轉身滿麵歉意地看著傅延,“阿延,這次是阿坤對不住你,他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傅延就像是完全沒聽到一般,側身越過她,大步邁出臥室。身後傳來傅威的怒喝,他恍若未聞。

    ·

    再次回到病房的時候已經快淩晨一點。抱著再看她一眼的想法,傅延摸黑推開房門的一角,裏麵的景象卻讓他吃了一驚。

    病床上的被子幾乎快要掉在地上,隻有最邊上一角被她緊緊拽住。而被子的主人還睡得呼呼大響,完全沒有察覺自己隻蓋著肚臍一個地方。

    男人蹙著眉上前,小心翼翼地替她撈起薄被蓋好,女孩又像是抱到一個可愛的娃娃一樣,心滿意足地側過身子,緊緊地摟住被子。還習慣性地蹬上幾腳。沒一會兒工夫,她身上的被子又恢複為之前的樣子。而這個笨蛋還不知死活地用自己受傷的那隻手抓。

    幸好沒有碰到傷口,傅延看得觸目驚心。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再次替她蓋好被子。他一瞬不瞬地望著她安靜地睡顏,他一顆心又不知不覺柔軟下來。他就勢坐在床邊,伏案而眠。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仿佛出現一道朦朦朧朧的身影,他和另一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同時被推進手術室,他奮力掙紮,卻因為被提前注射了麻醉劑而使不上任何力氣。

    頭頂的手術燈相繼亮起,他的眼皮沉重,眼前的一切完全看不清了。

    “滾出去,我不需要你救!”

    他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喊住這一句話,和他一起穿著病號服的男人輕輕側過臉,目光堅定而柔和。

    心髒陡然瑟縮了一下,男人自夢中驚醒,大口喘著粗氣。側過頭看著眼前安靜的睡顏,反複出現在夢中的話語再一次清晰響徹在腦海。

    “如果你有幸回去遇到她,如果她還記得我,請你一定不要告訴她我的消息。這是我唯一的請求。”

    唯一的請求他是不能不答應。可是川行,這對我公平嗎?

    萬一她知道了真相,背負罵名的是我,永墜地獄的,還是我啊。

    傅延煩躁地起身,到病房外的吸煙區點了一支煙,一支不夠,他接著又點燃了一支,待到燃盡一地碎沫,他徑自走到地下車庫開車。

    天還沒有亮透,有些事卻該馬上處理了。

    ·

    傅延的車子在c市另外一家中心醫院停穩。

    他從車子裏彎腰出來,直奔四樓心外科診室,身材高挑的女醫生剛從病房回來,抱著厚厚的卡板,猝然與他打了照麵。

    “終於舍得過來了?”女醫生瞥了她一眼,話裏話外都透著一股揶揄的味道,“你可真是走運,剛好碰上我值晚班。不然大半夜的,誰有空搭理你。”

    “林穎,我的檢查結果出來了嗎?”

    “早就出來了。”女人沒好氣地拉開櫃子,從最後一格翻出一疊文件推到他跟前,“就算你的身體已經恢複得無異於正常人,也不要太不珍惜自己的身體。要知道,你現在不是一個人在活。”

    “我自己的身體,我心裏有數。”

    看起來似乎是這樣的。這一次的報告出來,的確比之前好了很多。

    林穎由衷道,“你最近心情不錯。是終於放開心結了?”

    即便她心底那個人已經不在了,她也希望繼承他生命活下去的人能夠好好活著,延續他生命的價值。

    “或許是吧。”傅延拉開長椅,步態自然地在她跟前坐下,“與其沉迷在過去的傷痛,不如好好把握現在。”

    見到男人臉上破天荒地流露出久違的笑容,雖然還是那麽的淺,卻足以穿透人的心底。林穎的擔憂也消褪不少,“這是出院後,我第一次看見你笑得這樣開懷。”

    “謝謝誇獎。我今天來,是找你有事要談。”

    男人的一舉一動都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嚴肅,林穎背脊一涼,直覺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什麽事,說吧。”

    男人緩緩地吐出一口氣,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將實情和盤托出,“我愛上她了。”

    幾乎是在他張口說出這五個字的同一時刻,林穎便徹底變了臉色,“你瘋了嗎?她不是你該招惹的女人。”

    那是他的大嫂,他也知道他不能染指。染指了就跟傅坤一樣,禽.獸不如。可是感情的事情誰又能控製得住呢?隻要每次遇見,她無法控製地想要靠近她。想到要撇開一切,寧願齷蹉這一次。

    他看著她,鄭重地做出懇求,“林穎,我衷心希望你能夠保守秘密。”

    林穎也定定地回望著她,態度堅決,“你知道,這很難。”

    一早料到了會是這樣的結局,傅延強調,“我不是玩玩而已,我想和她結婚。”

    想和她並肩攜手,同看浩大的山川天地,想和她風雨相依,一起度過人生的驚濤駭浪。這個念頭可以讓他拋去所有的包袱和世俗的鄙夷,隻想轟轟烈烈跟她愛一場。

    想到這裏,傅延又道,“過去的事隻有你我二人知道。就算你為了川行好,也不應該讓她承受那些不必要的痛苦。”

    愛上一個冒牌貨是痛苦嗎?或許是吧。可是無數個日夜的朝夕相處,仍然走不進去一個人的心,他到死還在惦念著別人,這難道不是更深一層的痛苦嗎?

    林穎眼神黯然,“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在美國的時候,你看過那些他留下來的照片,你就對她有想法了?”

    他從國外回來不過短短一個月,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愛上一個人,可能隻有這一種。

    “是。”

    男人毫不避諱的回答讓她怒到了極致,林穎幾度想直接將手中的卡板砸過去,好一會才逐漸冷靜下來。她看著傅延的目光一寸寸轉冷,“她嫁給誰都可以,就是不能嫁給你。他把命都給你了,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做對不起他的事情。不管你怎麽說,這件事,我絕對不會答應!”

    傅延心頭一哽,頗為無奈地看著麵前這個強驢一般的女人,“你就非要這樣,弄得兩敗俱傷才肯罷休?”

    無心與他多做糾纏,林穎重新抱起記錄板出去,“紙是包不住火的。就算我不說,也不代表你能瞞一輩子。傅延,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