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chapter 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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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機場擠出來,慢慢走著,柏之笙不確認自己是不是真的發了狂,竟然相信了這些東西,從而來到了這裏,沿著洶湧的人潮,騰挪著腳步,不遠處高大的玻璃建築閃著耀眼的光,一瞬間她幾乎眯起眼睛,接著定了定神,確定了自己來到這裏,不是一時衝動。

    福川的美麗在於它超乎尋常的自由,分明是中國的一塊兒但是由於曆史原因,還是資本主義製度,前些日子鬧得有些凶的獨立運動無聲無息地偃旗息鼓了,街頭的標語都拆掉了,隻剩下了小吃攤人聲鼎沸,煙火氣息撲麵而來,市井,晨光,老舊的的客棧門口掛著像是水滸傳裏那樣的旗幟,繁體字寫得俊秀,署名阿川旅館,請裏麵右轉。下麵那行小字柏之笙起先沒有注意到,等進去之後被莫名其妙的影壁擋住前路,返回來才看見,於是提著為數不多的行李走進去,臨了瞥了一眼鄰舍的標語,偌大的牌子上寫著治療腳氣病,有兩隻貓趴在陽光下怡然自得。

    從影壁右側繞過去,是一條木製結構的走廊,上麵不倫不類地掛著安妮海瑟薇的海報,邊角上寫著幾串電話號碼,走廊盡頭是一張小桌子,矮得隻及小腿,一隻小馬紮歪歪扭扭地癱在那裏,柏之笙輕輕敲了敲窗子,便冒出一個大男孩的臉來,一見了她,露出驚豔的神色來,一時間沒說什麽話,訥訥地低了頭,將手指伸出來,指了指另一邊牆上用線縫起來的厚厚的簿子,臉紅了一些。

    她翻開那本簿子,是記錄客人姓名和電話號碼還有房間號的本子,一點都不正宗不過這樣呀的民居不會引人注意,她寫了電話號碼,想了想,另外換了個名字,叫做熊念,男孩在後麵寫了房間號碼,接著遞過一把鑰匙來。

    等你走後,再一起結算。

    男孩子說道,看著柏之笙就紅了臉,我叫阿川,是這家店的主人。

    呐,很年輕啊,很厲害。

    她微微笑起來,男生不說話了,抬腿引了她上樓去,狹小的樓道,但是氣味好聞,到她開門進去,男孩才輕聲說道,啊,五月運動的時候,我父親沒有在聯合聲明上簽字,就被打死了。

    五月運動就是福川先前爆發的獨立出去的運動,媒體稱之為一場鬧劇,鬧劇鬧得人心慌意亂,柏之笙心中略有些傷感,可不會表達什麽,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川有些受寵若驚的樣子,撓了撓頭。

    你來福川旅行啊,很棒啊,我家因為死過人了,你也看到了,影壁後麵是我爸爸的棺材,雖然他早就不知道被埋到哪裏了,但是我還是想著要停在家裏等等,警察說會幫我找到屍體的,大家覺得放個棺材很不吉利,是很凶的兆頭,所以今天也都沒有人來,夏天福川東邊可以去看海,我沒有事情做,可以帶你去。

    不了。

    柏之笙不知怎麽說才好安慰這青年,索性就不再說話了,阿川咧開笑容,說不用客氣啊,你休息吧,我們外麵很多好吃的。

    找了幾句話搪塞過去,柏之笙走進去反鎖了門,把行李丟在床上,坐在床邊揉了揉頭發,長出一口氣,自己孤身一人過來,好像年輕人一樣說走就走,充滿著俠義的精神,似乎是斜陽落幕餘暉下拉長的背影顯得很是蕭瑟,她究竟出於什麽才來到這裏,就憑那莫名其妙的紙條嗎?還是憑著那簡簡單單的都不知真假的一封信?哪怕來到這裏也不能確認自己就可以把相彌救出來,知道了之前,七年後的自己來到這裏,對相彌莫名其妙地告白了,接著,就發生了莫名其妙的事情。

    對相彌的喜歡嗎?柏之笙揉了揉腦袋,怎麽會,滑天下之大稽。對,滑天下之大稽。那她為什麽會來呢?大概神經病了吧,看,相彌的口頭禪,自己果然是個神經病。

    那張紙條,她猜測真的是七年後的自己留下的,但是相彌說七年後的自己已經結束了人生這場遊戲,不再活在這千瘡百孔的遊戲世界,除了死在自己人手上而不是死在boss手上這件事有些讓人懊惱以外,其他的,都算是畫上了一個圓潤好看的句號。那麽那張紙條是誰留下的,七年後的齊文軒嗎?要命,齊文軒能過來的話,直接解決了她不就什麽都解決了,這種被操控的感覺,讓她整個人都有些崩潰,木偶站在台前進行滑稽戲的表演,笑得好看,裏麵的表情尚且猙獰,亦或是麵無表情直至麻木,大家都活得像個木偶,鎮定麻木,自稱情商甚高。

    從窗邊往外頭看去,狹小的街道幹幹淨淨,路邊的攤販沿著一條無形的有力的界限排得整齊,各樣的吃食在樓頂看過去都誘人至極,對麵是賣雜貨的店鋪,和自己的窗口有長長一條線連接著,上麵掛著籃子。

    雜貨鋪的窗口擺著花盆,然後還有不知道哪裏來的紫藤蘿一簇簇冒出來,好看的緊,一時間心情舒緩了一些,寫了單子放進籃子裏,塞了一些零錢,把籃子滑過去,不一會兒她要的炒麵麵包和酸梅湯就和零錢一起過來了,還帶著一枝玫瑰,對麵的小夥子有些靦腆地看著她,她微微笑笑,習慣了這樣的饋贈,將玫瑰放在桌上,關了窗子。

    晚上阿川來尋她,敲了門硬是將她叫了出去,說今天晚上有螢火會,希望她去瞧,不好推諉,柏之笙頗有些無奈地同他去了,她來這裏卻並不是來遊玩的,隻是當下不知做什麽,沒有主動的權利,出去看一看也好過什麽都不做,阿川騎了腳踏車,四四方方的樣式奇怪的,車頭有一隻奇形怪狀的獅子,據說是辟邪開路,晚上坐這種車子遊玩可以抵擋髒東西上身,她笑笑,不信這回事,卻還是坐了上去,阿川在前頭騎車,看起來很是快活。

    從後街穿過很偏僻的一條小巷,柏之笙坐在車子裏像是舊時代的貴婦一樣,再穿過幾條小路,就是螢火會了。

    我們為什麽走小路啊

    這邊近,可以搶著靠近遊船的位子,自己去捉螢火蟲不是更有意思麽!

    因為阿川是本地人,還自己帶了捕捉螢火蟲的網子,所以到頭來柏之笙一毛錢也沒有花,捉了十來隻螢火蟲塞進籠子裏,阿川還頗為遺憾地說道,還是現在年限不好,從前可以捉幾百隻的。

    她提著關在籠子裏的螢火蟲沒說話,它們在籠子裏閃著幽幽的光芒,隻是不自由也不美麗,阿川在前麵騎著車,弓著腰看起來開心極了,因為柏之笙同他在一起合作,離得很近,不過可能是累了,回去的時候阿川的速度放緩了許多,柏之笙突然打開了籠子,任由螢火蟲四散奔逃,一瞬間便沒了影子,那是在離旅館很遠的一條小路上,銅綠色的大門在黑暗中像是蟄伏已久的怪獸露出它猙獰的眼眸,阿川有些懊惱。

    好不容易捉了你放了做什麽嘛!

    回去後怕它們死掉。柏之笙輕聲回答道。

    啊好看……螢火蟲……

    黑暗中似乎有人驚呼一聲。

    柏之笙愣了愣,細細聽了聽,那個聲音似乎笑了起來,真好看。

    這聲音異常像是相彌,不知為何她竟然試圖說服自己那就是相彌,阿川說哎呀晚上會有鬼啦,不過沒關係啦夜郎大王可以擋開那些東西,說著拍了拍車頭的怪物,柏之笙細細聽著,沒了聲響,便疑心是自己想念相彌的存在,出現了幻覺,沒有再說話了,順從地上車跟著阿川回到旅館中去。

    阿川心滿意足地帶她吃了當地的小吃,柏之笙卻總覺得哪裏不對勁的樣子,腦子裏循環著那句【真好看】久久掙脫不出來,回憶細節,銅綠色大門,銅綠色大門,相彌見過的野鴿子停留在銅綠色大門上!

    忙問了阿川,剛剛她放生了螢火蟲的地方是什麽地方,阿川愣了愣,咬著一口烤魚。

    那是一所療養院啊,經常會死人,所以會有不幹淨的東西,你千萬不要害怕。我們有夜郎大王。說著他拍了拍那個怪物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