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老臘肉與小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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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儲秀宮著火了。

    著火了?

    我雙眉微皺假裝鎮定問道:“怎會如此?”

    方雋平靜地答道:“回大人,目前還不知起火的緣由。”

    儲秀宮宮中如今住滿了秀男,按宮裏麵的辦事效率,搶救得當燒死人大約是不會的,但燒殘幾個還是有可能的,想到後續的爛攤子我不由頭大。

    媳婦沒有我那般關注此事,隻是淡淡道:“還有何事?”

    方雋道:“隻有此事。”

    “哦隻是這等小事?”媳婦嘴角勾起一抹笑,可她的聲音中卻噙著寒意。

    很顯然媳婦對這個打擾她的理由十分不滿,換作旁人早已跪下連連告罪,可方雋不是旁人,這個容貌平平的女子做出的事說出的話不會平平。

    方雋繼續平靜地陳述事實:“儲秀宮中隻有一間宮殿起了大火。”

    我問道:“什麽殿?”心中有了某種猜測。

    “許尋許秀男住的宮殿。”說罷方雋抬起了頭,還是那張平常卻叫人覺著舒服的臉。

    我尚未回過神來,懷中的人便已起身對著方雋道:“擺架儲秀宮。”

    很快我的眼前徒留下媳婦的背影,纖腰玉腿,三千青絲。

    媳婦似乎又想起了什麽,在帳外道:“皇夫也同朕一起去看看吧。”

    “臣遵旨。”

    當我和媳婦趕到儲秀宮的時候,火已經滅的差不多了,許尋那間殿燒的著實慘烈,已辯不分明曾經的模樣了,連帶著周遭幾間宮殿也跟著沾了點火星,所幸滅的及時,倒也尚能住人。

    許尋被宮人救出來後便被安置去了儲秀宮的主殿,直接搬到主殿不是媳婦下的令,但絕對是個讓媳婦滿意的命令。

    儲秀宮的主殿不大,但此刻卻站了不少伺候的宮人,禦醫也早已就位,忙裏忙外敷藥。

    我默默地看著眼前滿殿的宮人,這架勢也不知哪一日我被燒了有沒有這待遇。

    宮中重禮製,但一旦有了君王的寵愛,那麽禮製便是浮雲了。

    躺在床上的許尋見我和媳婦來了,急忙掙紮著想起身行禮,媳婦見狀雙眉微蹙急切道:“免了。”言罷又加快了腳步走到了床榻邊坐下。

    而我則放慢了腳步,站在了床榻旁。

    能成為秀男的男子自然長得都不差,許尋也不例外,劍眉星目,鼻梁高挺,是個俊朗少年,雖然比不得宮中的宋承和顧清嘉之流,但是他年輕。

    年輕便是本錢,未被時間磨去棱角,可以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可以無所畏懼的傲,不會被夫妻家事搞得焦頭爛額,不會因子女叛逆而愁上加愁,不用擔心越來越往後的發際線,也不用憂慮隨時會異軍突起的將軍肚。

    臘肉雖然有味道有嚼勁,但終究比不過鮮肉的軟嫩香滑。

    如果把人比作肉,很顯然床上躺的自然是鮮肉,床邊上站的是臘肉。

    很不幸我便是床邊上站著的老臘肉。

    床榻旁的媳婦憐惜地撫上了許尋的臉問道:“無大礙吧。”

    許尋笑道:“微臣命大,沒怎麽被燒著,隻是逃出來時受了一些皮肉傷罷了。”

    媳婦道:“沒被燒著便好。”

    許尋道“托陛下的洪福,還有皇夫大人的福。”說罷許尋看向了我,雙眼中沒有絲毫感恩,而是一絲嘲諷。

    我知道他在嘲諷弄出這場火的人,嘲諷那個人的詭計沒有得逞,因為他許尋還好好的活著。

    可他嘲諷錯了,因為我不是那個人。我沒有那個功夫,也沒有必要為了少戴一頂綠帽子而攤上一條人命。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沒有慍怒,沒有厭惡,沒有憐憫,隻是漠然。

    媳婦似乎覺察出氣氛有些不對想打破沉默,於是轉身對一旁禦醫道:“你們這幾日好生伺候著,朕不希望許秀男身上留有一絲傷痕。”

    許尋臉上露出了幾分不解道:“陛下,微臣是男子,有幾道傷痕又有何妨呢?”

    “朕說不許就不許。”

    我在一旁淡定地看著一切,似乎應該說一些什麽,但話到嘴邊卻又不說不出口。

    於是我便什麽也不準備說,於是我便去想別的了。

    我想到了這個月斷更了的傳奇本,繼而又想到了好幾本斷更幾年的傳奇本,內心不禁惆悵,我還未看見主角走上人生巔峰,還未見到主角把聖女和妖女通通收入後宮,還沒看見主角把完美無缺的男二狠狠地踩在腳底下,竟然就這麽斷了。

    接著我又想到一句老話:斷文不可怕,誰短誰尷尬。

    “皇夫。”

    媳婦的聲音突然將我拉回了現實,眼前沒有什麽聖女妖女,隻有媳婦那張傾國傾城的臉,眼前也沒有什麽完美無缺的男二,隻有躺在床上的新鮮綠帽子許尋。

    “臣在。” 我應道。

    “宮中發生此事,你身為後宮之主難辭其咎。”

    “臣知罪。”言罷我沒有看向媳婦,而是看向了許尋,許尋也看著我,他的雙眼中是掩飾不住的嘲諷。

    既然相看生厭,不如不見。

    於是我開口道:“容臣出去查探一二,然後給陛下一個滿意的交代。”

    媳婦清楚這隻是我為了不呆在殿裏找的一個理由,她頷首淡淡道:“準。”

    出了殿外,便有一陣風襲來,有些涼,可勝在空氣清爽,聞不到宮殿裏的香料味後,腦子似乎都要清楚了些。

    在殿外的蕭玄見我出來立刻迎了上來道:“殿下。”

    我一邊同他朝著著火的那間殿走去,一邊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儲秀宮的人隻說是風吹倒了宮燈,引燃了火。“

    我挑眉道:“一盞宮燈燃起這麽一出場火,說是意外你信嗎?”

    蕭玄道:“沒人會信。”

    我道:“可沒人敢不信。”

    宮裏麵的人最擅長的一件事便是粉飾太平,有多少不合情理的事,便會有多少不合情理的解釋,而在這宮中所有妄圖的尋求合情理的人,最終都會以不合情理的方式慘淡收場。

    可即便如此我還是想在這宮中尋一份情理,不是太閑,隻是如果我這個皇夫都尋不得情理,那後宮便完了。

    就像一位君王明知貪腐成風,卻治不得貪腐,那麽這個國家便也快完了。

    不過我不是君王,隻是一位皇夫。

    一件事情如果不是意外,不是天災,那麽便是人禍了。

    很顯然許尋殿中著火這件事的確不像是意外。

    “那麽殿下認為這件事是誰做的?”蕭玄直接問道。

    我反問道:“你覺得這宮裏麵誰最想除掉許尋?”

    答案很明顯,眾人皆知。

    蕭玄也是眾人之一,他很清楚。

    他停下了腳步,認真地看著我的雙眼平靜道:“殿下不是這樣的人。”

    他頓了頓又道:“或許以前是,但現在不是。”

    看他一臉認真的模樣,我笑道:“我隻是在說笑,可如今在眾人看來這宮中最想讓許尋消失的人除了我還有誰?”

    “可殿下……”

    我打斷了蕭玄的話“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可宮裏的人不是你,不是每個人都和你想的一樣。”

    蕭玄愣了愣才道:“但陛下知道殿下是什麽樣的人,至少陛下不會這樣想。”

    星空很亮,夜晚的風很涼,起先纏綿餘下的火熱早已被這涼風吹得一幹二淨。

    我歎了一口氣道:“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