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科西莫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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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西莫德揭開薩爾拉工會的火漆,首先看了信的落款,搖了搖頭,他推開身後精美的椅子,按了一下牆壁上的鈴鐺,大門推開,一個消瘦的身影裹在棕綠色大衣裏走了進來。

    “準備一輛馬車,掛上霧燈,去車站。”

    “大人,我們的最終目的地是?”

    “伊森格爾。”科西莫德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書桌,把信件放在上衣的內兜裏。

    “大人,”棕綠色大衣裏的侍從嬉皮笑臉的說:“要不要去通知狼肋,如果運氣好,能把薩爾拉也帶回去。”

    “閉嘴!”科西莫德丟下信封,裏麵的信件流落出來,攤在桌子上。他遲疑了一下,趕在知趣的侍從走出大門前又趕緊開口:“等等,托維斯,你跟我一起走。”

    “什麽?大人……我。”

    “你負責幫我證明,我沒有收到任何關於薩爾拉的消息。”

    馬車行駛在法特瑞拉外城,隻有這條大道周圍還能見到蔥鬱的樹木,這三片樹林被狼肋的三座外城包圍起來,在向外就是濃煙滾滾的工業區了,這些樹木被神秘鎮的人所研究的藥水催長,與狼肋同歲,卻以高如百年,科西莫德盡力享受著綠色帶來的舒適感。

    “前麵轉彎,去金獅廣場。”

    “大人,您是想繼續留在鬱鬱蔥蔥的樹木中,還是想順便看一眼那個流傳薩爾拉已死的金獅廣場?”

    科西莫德不會選擇任何選項,所以他又用了慣用的那個詞:“閉嘴。”

    “大人,並不是我想要在您煩厭的時候繼續火上澆油,您是否準備好了關於薩爾拉的事情,我想工會見到你,一定會無數次的問起。”

    “我不是什麽打探消息的小鬼,也不是紅發紅瞳的狼,我是法特瑞拉商會的會長,我出席在法特瑞拉最具有影響力的薩爾拉工會邀請的會晤,需要去解釋我本職工作以外的事情麽?”科西莫德知道這話能搪塞不少人,不過他的侍從顯然不在內。

    “我以為您是帶給他們好消息的人,五年來您一直是這樣的角色。”

    “我以為你已經把奧古斯丁給的金子帶過去了,如果你並沒有把這‘好消息’帶給伊森格爾,那我們恐怕要轉回頭去拿了。”

    “我是您的侍從,我隻是為你未雨綢繆,大人,您不要誤會。”

    “我差點以為你是裏德爾的耳朵呢!好了,讓我安安靜靜的欣賞這最後的一抹綠色吧。”

    科西莫德裹了裹大衣,這場沒完沒了的雨已經下了三天,狼肋裏的紅毛狼或許害怕雨水,躲在高大陰森的狼肋裏恬睡,科西莫德倒是想要去敲醒這些熟睡的野獸,告訴她們那些狼肋外的人們翹首以盼著一個人從狼群中回家,最起碼應該來一匹狼告訴我,這人安然無事。

    科西莫德換了一個姿勢,讓他能再看一看即將繞過的金獅廣場,雖然他心裏已經確定,那裏沒有薩爾啦,不論是死的還是活的。各個工會都與商會有著密切聯係,商會是工會和狼肋的紐帶,賽威特給了科西莫德邀請,並不是工會的酒喝不完要他幫忙,而是在最大限度的打探薩爾拉的行蹤。就在幾個小時前,這裏撤除了對薩爾拉絞刑的通告,也沒有任何矮個子精幹的工會領袖被帶來,從這裏的絞刑架為起點踏入寒神之域,但是這道被撤銷的通告最終會流進工會的耳朵,到底應該從我這裏,還是從其他的什麽渠道讓賽威特知道這一條可能會引起重大事件的消息?

    薩爾拉進入狼肋,伴隨著一次規模宏大的罷工,科西莫德和奧古斯丁還有眾多的紅毛煞費苦心才解決了這件事,如果薩爾拉不趕緊完完整整的從狼肋走出來,科西莫德相信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可能會比罷工更讓人惆悵。

    狼肋的確有著強大的力量,而這個國家的生產者,工會們,是真正給這些巨狼喂食的人,如果這個人拒絕給這麽巨大,孔武有力,不可一世的狼喂食,那麽他自己就是狼的最後一道餐點,巨狼啃食完死者的殘肉,則隻能等待饑餓。

    陽圖島上的戰爭是狼肋為此著急的原因之一,商會很多次直接把錢就送到了萊特雷麾下,奧古斯丁連個盯賬的會計都沒有派,科西莫德收到了無數寫著奧古斯丁花體簽名並且蓋著狼肋印章的收據。現在工人罷工,一艘船都開不動,那些滿載貨物的船支停在港口,海對岸的軍人正在挨餓,萊特雷著急萬分,問題必須盡快解決。薩爾拉親自走進狼肋,進入議事廳,憑借著當下的形式要挾狼肋。但是,科西莫德一邊向著鑄造之神祈禱一邊想,薩爾拉可別像蒸汽流那樣把狼肋惹毛了,等到一切傷及筋骨的時候,沒人能對抗狼肋的力量,而狼肋也會失去自己能夠存活下去的依賴。

    科西莫德輕微的按摩一下自己的三叉神經,僅僅告訴賽威特並帶上這個忠心的仆從證明自己毫無所獲並不能解決一切,他要尋找一個更妥當的方法,解決這個緊係全國存亡的問題。

    馬車穿過嘈雜的工業區,這裏的生產剛剛恢複,不僅僅是薩爾拉工會一家,東麵的專門出廠紡織的“克列爾和克羅”,雖然跟薩爾拉工會的安爾是競爭者,但大罷工時他們仍然配合的響應。伊戈莉娜的車間下屬的幾家軍工廠也在罷工期間騷動著,迫於伊戈莉娜的壓力,他們不敢停工,但是被鞭刑的怠工人員層出不窮。還有那些鑄牆者,他們以為無人知曉他們的組織,可是科西莫德卻暗中調配著他們的得失,大罷工時期也竟然能夠跟隨賽威特一起,這就說明不論是那些分布遍地,欣欣向榮的大工廠工會,還是那些隱秘的,兄弟會形式的組織,都會被薩爾拉的賽威特影響,到了關鍵時刻,恐怕連科西莫德都沒有籌碼能夠控製他們,科西莫德歎一口氣,一邊是凶猛強壯的狼群,一邊是桀驁不馴的工人們,商會所麵對的壓力實在是過大了,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像是在不停地調和兩個愛打架的孩子,有時候有覺得自己孤獨的站在鬥獸場的中間,兩旁是饑餓凶狠的野獸正準備廝殺,更多時候他是一個看起來體麵並把控著一切卻實際上無力改變任何事情的小人物。

    然而科西莫德知道,他自己打心底裏的矛盾是沒有人能夠知曉的,他不希望狼肋張開巨口吞噬平民,同時,某些時候,他更希望這些不可一世的貴族們能夠明白自己處在一個搖搖欲墜的塔尖,他們要的太多,留下的太少,然而剩下的那些工會根本不夠,不論是工會還是狼肋,都是貪婪的捕食者,但是這片獵場上的肉,總共就這麽多。

    科西莫德一直認為,衛國戰爭之後看似平和卻早已經被日益激化的平民與貴族的矛盾非常需要像自己這樣的人去解決,然而這一次他很想知道,到底哪一方會先妥協,最終,是否會走向蒸汽流叛亂一樣的下場,曾經目中無人親自巡遊法特瑞拉的先王和目前深居狼肋從不露麵的女王到底是不是一脈相承,最終導致無法調節的戰爭結果,科西莫德很擔心,女王是由衛國戰爭成長起來,她看待平民的索求,恐怕會有些偏激,如今狼肋萊特雷話語權最重,這個戰爭狂人恐怕不會選擇第二個方法解決相同的矛盾。平民蓄勢待發,狼肋蠢蠢欲動,薩爾拉就是導火索。賽威特的一個問題,足以擊垮本身構築的平衡,雖然這種平衡看起來如此脆弱不堪,早晚會被打破。但也絕對不能是這個時候,這個狼肋疲於應戰,工會躁動不安的時候,這個彼此都缺乏信任,彼此都覺得對方在拆台準備搞垮自己的時候。

    但願賽威特不會問,但願自己能解釋的完美,但願薩爾拉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