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春秋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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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盜防盜, 我有一隻小毛驢, 我從來也不騎, 有一天我心血來潮, 騎  對教室的情況視若罔聞,楊雪站在教室的門口,隻在瞥見了坐在前排角落裏的孫鍾山和宋青齡後, 才稍稍的感到了訝異一下。她沒想到, 正值公事繁忙之時, 他們竟還有閑心來聽她這無足輕重的一堂課。

    像是感受到了楊雪的視線, 孫鍾山和宋青齡舉了舉手向楊雪打了個招呼,便等著楊雪開始上課了。

    實際上,孫鍾山昨日在同楊雪談話時雖然的確用上了些交際手段, 但他確實也沒有撒謊——他的確是信任楊雪能上好這一堂課的。雖然, 他當時並沒有想要來聽她上課的想法, 但在後來與之交談過後, 他突然覺得,也許他真的能在她的課上學到些什麽也說不定。

    於是,興致突起, 他便帶著自己的妻子一同來聽課了。

    “叮鈴鈴鈴~~~”

    孫鍾山和宋青齡將手放下的時候,正好教室裏的鈴聲響起, 楊雪便也沒有多說些什麽,隻朝著孫鍾山和宋青齡的方向淺笑著點了點頭, 祝福小李也自己隨意找個地方坐下, 便閑庭信步般極優雅的登上了那一寸三尺講台。

    站在講台上, 看著講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楊雪忽然興起,便笑著開了一個小玩笑:“天氣炎熱,我以為普通人都隻喜歡涼爽,沒想到我們高知識分子們卻更喜歡流汗的暢快。”

    “哈哈哈……”

    七月的廣粵已經很熱了,一般人為了舒爽,並不樂意粘膩在一起,而此刻大多人為了能聽楊雪的這一趟講課而擠在了一起,教室裏外,除了講台上的楊雪,幾乎隻剩下了人群。

    楊雪這是在調侃他們的人多,而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笑話,卻讓教室裏的人都禁不住笑了起來。好像開心之餘,連灼人的熱氣也少了許多。

    小小的調味劑結束,見講台底下的人都目光灼灼的緊盯著自己,眸子裏的期待就好像水一般快要溢了出來,楊雪隨性的笑了笑,道:“我沒當過誰的師長,我也不知道做為學校裏的一名老師,有什麽是要必須做的。所以,我隻會按我想的來做。”

    極為突兀的一句話,楊雪在學生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為這句話給出了一個解釋:“我曾經在我的作品裏說過,我是一位自由放任派人士。所以,關於以上這段話的意義,我隻表達了一個意思——”

    楊雪頓了頓,感受著大家疑惑的目光,驀然燦笑道:“我沒有為這堂課做下任何備課準備!”

    平地驚雷!

    楊雪的話引得講台下來聽課的師生們俱是驚疑的交頭接耳起來。沒有任何備課準備的課堂,怎麽可能上得下去?她知道要講什麽嗎?她知道應該怎麽講嗎?她知道在哪裏讓學生們自由暢談嗎?

    他們有很多的疑問,但楊雪卻並不想去理會。她一雙清亮的桃花眼四處瞥了瞥,漫不經心道:“載之邀我來的原因,想來不用我說大家都知道。但實際上,其實本該是我來向大家請教一個問題的。”

    話落,教室裏外又是一陣嘈雜。

    這個時期的教學本身便很寬鬆,課堂也不像後世的課堂一般拘謹嚴肅。這時的課堂其實更像是老師與學生間的一次探討,經常會摩擦出許多的火花。而老師與學生間的關係,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其實也更像是朋友間的一次相處。

    之前他們之所以沒有說話,不過是礙於心中對“章佑亦”這個名聲的仰慕,以及對楊雪這個人的陌生罷了。但當他們心中的疑已然達到了一個頂峰過後,有稍微大膽些的學生,便直接大聲問道:“先生,什麽問題?”

    楊雪麵上的笑沒有變化,但聲音卻忍不住沉了沉,認真的問道:“如今坐在這裏的你們,都算得上是一名高等知識分子了。可是,懂得了那麽多又有什麽用呢?封建王朝過去了,中國再也沒有了所謂的八股取士,沒有了科舉。你們讀再多的書,也再沒有辦法狀元登科。反是那些你們曾經鄙視的莽夫們,大字不識幾個,反倒分距了中國。所以,我想問問——”

    話音挺住,楊雪四處掃了掃講台下的人群,語氣裏好奇的意味,被她演繹的活靈活現。她問:“如今的你們……是在為什麽而讀書?”

    一片短暫的靜默後,教室裏和教室外的學生們都紛紛踴躍的回答起了楊雪的問題。

    他們的回答各式各樣,有說“為明理而讀書”的,有說“為掙錢而讀書”的,有說“為做官而讀書”的,有說“為吃飯而讀書的”……甚至,還有說“為讀書而讀書的”……

    他們的答案有很多,但楊雪卻一連說了很多很多的“不對”,就好像這個問題,本身就是有標準答案的命題一般。一開始問楊雪問題的那名同學心中略不服氣,站起來便問:“先生說是來請教我們,卻總說我們的回答不對。想必先生心中早有答案,何不說出來讓我們聽聽?”

    楊雪笑了笑,擺了擺手讓那學生坐下,拿起講台上一直沒被她動過的粉筆,在黑板上緩緩書下九個大字——

    “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

    楊雪一邊在講台上寫,講台下的人便跟著一邊念。念著念著,忽然所有人就一同沉默了下來,原本心中還略不服氣的人們,瞬間便沒了任何的不滿。

    楊雪轉過身,將剩下的粉筆放回了它原來的位置,拍了拍手指間沾染上的粉筆灰,極為認真道:“其實,剛才的大家的答案,也算不上錯。每個人都有自己一生中不同的追求,說到底,不過是大家的人生觀並不一致罷了。”

    “但是,”講台下的眾人仍舊沉默,楊雪便也不準備停下,“剛剛,我說你們錯了。”

    楊雪低頭笑了笑,道:“你們或許心中有委屈,也有不滿。但其實,我並不是在說你們的追求錯了,我隻是認為,你們在這個時候懷揣著這樣的追求並不合適罷了。”

    臉上的笑意再無,楊雪緊緊的盯著身前的學生們,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沒有一個可以自由發展的國家,所有的夢想與追求都是空談。所以,我們最大的追求,應該是——‘中國’!”

    “佑亦,愛宜,快來,我給你們介紹介紹。”原本正在與人交談的沈得鴻,一眼便望見了楊雪,連忙欣喜的向兩人迎來。

    他牽引著楊雪和盛愛宜走到兩位身著西服的男人麵前,介紹道:“這位是郭漠若先生,這位是鬱達夫先生,他們是特意從日本回國來與我們進行文學交流的。”

    甫一聽到“郭漠若”這樣一個名字,楊雪便忍不住心裏一陣抵觸。若要說這民國的文人裏,她最最厭惡的,便就是這位“郭漠若先生”了。

    聽說這位郭漠若也曾拋棄過他包辦婚姻裏的妻子,甚至是沒有離婚便全然拋棄了。但這也不足以構成她對他的討厭,畢竟,她也可以同許恣慕和魯訊成為好友。她討厭他,也不是為了他在兩黨中間搖擺不定,畢竟這是為了生存。

    她隻是容忍不了這種毫無氣節,可以賣友求榮,對曾經的妻子、子女全然無情的人罷了。他追求過多少女人,拋棄過多少女人,逼死過多少女人。他背棄了多少曾經的摯友,汙蔑了多少曾經的摯友,來自後世的她俱有耳聞。她知道,甚至連他的兒子都說過“郭漠若是一個罪人”。

    這樣的人,不配被拿來與豫才和恣慕作比較。

    楊雪的心裏直接為其做下了定義,但她卻也並未直接將心裏厭惡擺到麵上,隻與平常一般,淺笑著道了一句:“幸會。”

    “嗬,原來真的是章小姐,這次來與文學研究社進行交流,我還正想著能不能遇上章小姐呢。”郭漠若的臉上溢滿了極為熱切的笑容。

    這要是換作任何一個其他人,楊雪都會以為這是極平常的一件小事,但偏偏,眼前的人時郭漠若。這讓她忍不住的便以為,他是否是在刻意的接近自己,刻意的討好自己。

    不由的暗自低頭笑了笑,她隻覺得,或許當一個人開始討厭另一個的時候,他的一切舉動在你看來,那便都是不懷好意的。是她,有些敏感了。

    “我也很高興此番能見到郭先生和鬱先生,郭先生的詩集《女神》同鬱先生的小說《沉淪》,現在在滬上乃至中國都十分有影響力。”

    楊雪話落,郭漠若正欲謙虛兩句,便見胡適同許章序兩人正並肩向著幾人走來。

    “達夫,好久不見。”許章序遠遠地便看見了正在交談的幾人,但他首先打招呼的,卻是鬱達夫。

    “恣慕,好久不見。”一直鮮少有話,帶著點點憂鬱的鬱達夫,在見到許章序後才總算是露出了一抹尚算陽光的笑。

    或許是因為終於可以不用同郭漠若交談了吧,楊雪竟也像是卸下了重擔般,揚著明媚的笑,眸色不停的在許章序同鬱達夫兩人之間打轉:“你倆從前認識?”

    但這顯然是把盛愛宜給有些驚到了,她倒是知道佑亦並不介意與許先生的那一段過往,但倆人之間,總歸是有些隔閡的。可是……

    她也忍不住開始把目光來回掃向許章序和身邊的楊雪,默默在心裏疑惑道:他倆什麽時候竟變得這般好了?

    沒人知道盛愛宜心裏在想什麽,盛愛宜見此刻身邊人多,也不大好開口問楊雪,便也忍著沒說。倒是沈得鴻望了望院落中間已然圍坐在一起的眾人,笑道:“大家已經坐下了,我們先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