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春秋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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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盜防盜, 我有一隻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 有一天我心血來潮, 騎
來接他們的人,是孫鍾山先生親自派來的。他首先帶著楊雪兩人去到了他們早已備下的住處, 等楊雪兩人都安頓好了後, 他才領著楊雪去見孫鍾山先生。
“章先生, 我總算是等到您來了。”
楊雪是在中山大學見到孫鍾山先生的。看得出來,在他們沒到的時候, 孫鍾山原本是在校長辦公室裏處理著一些文件事務的, 他的桌子上還擺滿了略微散亂的各式文稿。
“你好, 孫先生。”楊雪同樣微笑著向孫鍾山點了點頭,便在他的邀請下坐在了辦公室裏的沙發上。
孫鍾山為楊雪倒了一杯白開水, 放在楊雪的麵前, 笑問:“也不知道先生在滬上的時候, 有沒有聽說過廣粵的中山大學?”
“自然聽過。”楊雪不慌不忙的接過了孫鍾山手裏的茶杯。
要說是否聽過中山大學, 她其實還是在後世的時候聽聞的比較多些。來到這個世界後, 她其實並沒有怎麽留意過中山大學建校的這一消息。不過, 憑著後世的那些記憶,她其實是知道中山大學是由她眼前之人一手創立的。
她知道,是孫鍾山親手將清末以來在廣粵地區建立的實行近代教育模式的學校整合為一體, 創立了中山大學。她同後世的每一個人一樣, 從不否認眼前的人是中國的一位偉人!
“那就好, 我很感謝先生答應了我的請求來到廣粵, 為中山大學的學子們進行一次講課。同時,我也十分期待先生的講課內容。我相信,一個能引起廣粵發起史上第一次女權運動的人,一個能寫出《我有一個夢想》的人,絕對不會讓我失望!”
孫鍾山麵對著楊雪,像是鬆了一口氣般。但楊雪卻明白,這其中並沒有那麽簡單。
他將她抬得太高了!
他一開始就表明了自己對她的信任,表明了對她的能力的信任,將她放在了一個極高的位置上。以至於哪怕原本她是持著一種無所謂的態度,卻仍舊被迫使得不得不認真的對待這一次的講課。
他很好的運用了一次厚黑學!楊雪在心中暗道。她不得不承認孫鍾山不僅是一個有思想有能力的能人,更是一個懂得把握交際的領導人。
“孫先生請放心,我一定會盡力而為。”楊雪無奈,隻好笑著向其做下保證。
而得到了保證的孫鍾山也沒再咄咄逼人的抓著這一點不放,主動同楊雪聊起了其他的話題。他將自己的理想中的中國,將自己對中國未來的構想,統統都說給了楊雪聽。
一開始,他說這些僅僅是為了拉攏楊雪罷了。他不像那些隻懂蠻力的匹夫,他深知一個極具影響力、極具思考能力的高級知識分子意味著什麽,也深知一個知識分子手中的筆的作用有多麽大,所以,他想拉攏楊雪。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在他所主動提出的話題裏,楊雪更多的,並不是被動接受的那一個,她反而還可以給他自己提出出許多的意見。譬如,他向來提倡的“三民主義”,其實並沒有切實的反應在現實的社會上,根本未能反映現下曆史發展的基本趨勢。
“哈哈哈,”一番探討過後,孫鍾山驀然笑了起來,“古人常說,‘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佑亦,是我受教了。”
“載之真是在同我說笑,設身處地的想,我若是站在與你想同位置上,我決計不會有那樣大的思想覺悟。”一番交談過後,楊雪與孫鍾山間,忽然便有了一種相見恨晚之感,雖然這僅是楊雪刻意經營的結果,但兩人卻確實是互相稱謂起親近之人間的稱呼了。
“走,佑亦,現在時間還早,我帶你在這學校裏轉轉,帶你看看你明日講課的教室。”孫鍾山站起身,忽然想起了自己請楊雪來的目的。
“好。”
楊雪跟著應了一聲,可還沒等她完全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卻剛好聽見從門口處傳來的聲音。
“載之,聽說章佑亦先生已經到了?”
從門口走進來的,是一個年青的女人。她走進來時,是滿臉的欣喜,但她走到楊雪的麵前後,卻又在這份欣喜中夾雜了熱切。
“您便是章佑亦先生?”這女人望著楊雪,略顯激動的問道。
“是,我是。不知道您是……?”
或許是楊雪的神情和話語有些猶疑,惹得孫鍾山忍不住對著那女人笑道:“你瞧你,都快嚇了佑亦一跳。”
說罷,他又同楊雪笑著解釋道:“佑亦,抱歉,驚著你了,這位是我的愛妻——宋青齡。”
楊雪恍然,正愣愣的看了看那女人。
原來,這便是那位不顧父母反對,毅然決定與彼時流亡中的孫鍾山結婚,並以堅定的步伐毫不猶豫地跟隨孫鍾山踏上捍衛共和製度艱苦曆程的“國母”了。
悄悄隱下眸子裏的欽佩,楊雪望著宋青齡真切的笑了笑:“很高興認識您,宋女士。”
她並沒有向其他人一樣稱呼她為孫太太或孫夫人,而是稱呼她為宋女士。那是因為她欽佩她,不因為她是孫鍾山的太太,僅僅是因為她是宋青齡罷了。
可這落在宋青齡本人眼中,卻又具有另一層意思。她望著楊雪的目光更為熱切和欣賞:“佑亦先生不愧是倡導女權的領軍人物,果真從不將女人視作男人的附屬品!我身邊那麽多叫我孫夫人、孫太太的,我都不愛,我就愛你這一聲宋女士!”
宋青齡本身是在美國長大,思想性格本身便受到了“歐洲式教育”的影響,對所謂的“平等”與“民主”,感受也較一般人更深刻一些。但孫鍾山仍是有些擔心楊雪會對宋青齡有些誤解,便隨口解釋了一句:“佑亦大概不知道,青齡其實是那場廣粵婦女集會的發起人之一。”
宋青齡見孫鍾山說起這件事,便隱隱自得道:“是,我們當時還寄了一封信去給佑亦先生呢。”
原來,她當時去沙龍之前收到的那封關於廣粵婦女集會的信,是來自於宋青齡的。楊雪眯了眯眼,頓時便想起了曾經還被自己調侃過“牆內開花牆外香”的信。
“算了算了,先不說這些。我還沒問,你們這是準備去哪兒呢?”宋青齡望著同樣站著的孫鍾山和楊雪,忽然笑問。
“我正準備帶著佑亦去逛逛校園呢,你就來了。”孫鍾山回道。
“那咱們一起去吧。”宋青齡聞言,直接便攬著楊雪的手,走出了辦公室的門,留下了孫鍾山自己在兩人的身後。
楊雪本身是有些哭笑不得的,也覺得自己處在一對夫妻當中,略顯尷尬,但在孫鍾山和宋青齡共同的講解下,漸漸的便將這份尷尬淡忘了。
以她來看,中山大學的環境其實很好,足夠寬闊,給學生們學習的地方也足夠多,條件足夠好。而就她在路過一些教室時的偶然一瞥來看,其實中山大學的學風也很好,課堂的氛圍足夠活躍。
當然,這或許還要歸功於孫鍾山親手提下的校訓——“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學”。但無論如何,她總算是對她明天的講課多了一絲的期待。
楊雪怔了怔,不明白他為什麽不在方才的課堂上問,卻仍舊耐心的笑了笑:“你問。”
“讀書何用?”張鍾麟問。
讀書救國。
楊雪和魯訊幾乎是同時,心中出現了一樣的答案。但他們卻都未將答案說出口,因為這樣的答案,一定也是所有讀書人在心中給自己的答案。那麽,他提出這樣的問題,定然是有其他的原因的——
“你認為讀書無用?”
魯訊反問,張鍾麟卻沒有絲毫猶豫的點了點頭,“我在北平參加過許多場的學生運動,卻每每都以失敗告終。或許是軍閥的一聲恐嚇,或許是他們手裏的一杆槍,我們便再也反抗不得。先生,讀書何用?我們的筆打不過他們的槍。”
張鍾麟再一次發問,楊雪卻仍舊沒有急著回答。她改變不了一個人的抉擇,他已經從心底裏確認了“讀書無用”這一“事實”。那麽,相對應的,他其實也應該有了自己的想法,隻不過是他還未能肯定罷了。
“你想棄筆從戎?”楊雪猜道。
他的用意其實很好猜,因為他特意說了一句“筆敵不過槍”。但是,當他真的想要從“文”向“武”轉變時,他卻又感到了一絲的不確定,他急需得到一位他現在所處領域的佼佼者的肯定,譬如楊雪,譬如魯訊。
這一次,他沒有直接回答楊雪的問題,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反倒十分突兀的又問道:“先生們怎麽看待戰爭?”
一般人在這種時候談到戰爭,定然是諱莫如深的,因為中國的國門,正是因為一場幾乎沒有懸念的戰爭而被迫打開的。在那場戰爭裏,絲毫沒有還手之力的,是中國。
楊雪和魯訊同樣沉默了,但與一般人不同的是,兩人都是當今中國裏,聲稱“天下無不敢言說之事”之人。
魯訊首先開了口,他說,所有的戰爭都是來源於一方的“欲、望”,人的“欲、望”是無窮的,他們希望自己的國家壯大,希望自己的國家資源充足,希望自己的國家強盛……所以,戰爭,也是無限的。
楊雪其實也讚同魯訊的這一番話,但實際上,她卻是從另一個角度去思考的。
“戰爭的目的是為了什麽?有些人是因為‘貪’,但我卻認為,有些人本身便是為了‘和平’。”楊雪目光有些悠遠,在魯訊發言後沉默了許久才忽而說道。
她回過神,望進張鍾麟仍舊迷茫的雙眸,驀然笑開,問道:“有些人是為了掠奪而戰,有些人是為了守護、為了再無戰爭而戰。那麽,假如你是一名戰士,你會為什麽而戰鬥?假如你是一名軍閥,你會為誰去戰鬥?”
張鍾麟幾乎沒有思考,眼神陡地堅定而銳利:“假如我是一名戰士,我要為我的國家而戰。假如我是一名軍閥,我要為我國家的百姓而戰。”
“如果你是那麽想的,那麽便那樣去做吧。反正,你的心裏早已做下了決定不是嗎?手裏握著筆的,不一定是英雄。但敢於在前線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的,卻一定是一代英豪。”
楊雪望著張鍾麟,笑得極柔。她沒大關注過民國時期的軍人,她也不知道麵前的人是否是日後有名的將領,她不知道他的未來將會如何。她隻是簡單的,對每一個英勇的戰士,報以最誠摯的祝福。
隻是,除此之外,還有一點,楊雪不得不提醒提醒眼前的人。
她說道:“我希望你可以永遠清楚的記得,自己是在為什麽而戰。”
為人民,為國家,而不是為了哪一個政黨。
“我會記住的。”
張鍾麟滿臉誠摯的保證著,但楊雪卻知道他並沒有明白她的意思。他或許還隻是以為,她在讓他不要淪為現今的軍閥一樣,為各自利益而趨勢的人。但她的意思,其實還很廣很廣。
關於數十年後的那一場兩黨間的內、戰,楊雪並不想予以太多的評說,她隻是希望更多的人是在為整個中國而戰,而非白白喪命於政黨之間的爭鬥——戰士的性命,不該如此廉價。
“你知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真正含義嗎?”楊雪忽然問道。
張鍾麟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