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五幕·挑婚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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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旻以教科書級的優雅姿勢細品慢飲杯中的紅酒。

    常言道,酒品即人品,舒楝等著看高旻酒後失態,借此判斷他是不是個隱形奇葩。她的前任領導老閆人品欠費,臨了還插她一刀,前車之鑒必須吸取教訓,不能喝了幾杯酒就飄飄然地以為真成朋友了,適當的距離還是要拿捏的。

    開了兩支酒,高旻喝了不少,血液中的乙醇濃度足以削弱自控力,按說是時候解放天性秀出真我了,但他麵色如常眼神清明,絲毫不顯醉態。

    酒量夠海的……

    高旻喝酒前後的行為別無二致,一時之間舒楝竟捉摸不透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舒楝這廂正犯思量,高旻那廂也在借酒掩飾尷尬,他講的那段往事破壞了輕快的閑聊氣氛,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誰沒點傷懷過往,何必說出來給人增添負擔呢?聊天過程中,他犯了情感過度的錯誤,無疑會讓舒楝覺得別扭。為了將交流持續下去,高旻決定收拾局麵把話題引入安全地帶。

    “我剛才說過的話是否令你感到不適?”

    提問突兀,舒楝遊離的思緒瞬間歸位,她看了高旻一眼反應過來,忙打哈哈,“怎麽會呢,聊天嘛,有來有往才好玩!”,再說了,被戴綠帽的又不是自己,她有什麽好不適的。

    “抱歉,我提供了不好玩的談資”

    哎呀,你說這個,我怎麽接台詞!請看我真摯的雙眼,如果不考慮你的心情,我會說三個字:很好玩!談了七年的女朋友嫁給了好基友,不用腦補就是一出愛恨情仇的大戲!

    舒楝過了一遍內心戲,屏住大實話,調動同理心,微笑著說:“那段往事高總既然講出來,想必早就風輕雲淡不再介懷了”

    高旻擊節讚歎舒楝這個台階搭地巧妙,“沒錯,現在回頭看,或許有不同的理解,譬如,我的好友更適合她,合適的人才會在一起不是嗎?”

    姓高的是認真的嗎?心也太大了,就他頭上的這頂綠帽都能載入史冊傳為笑談了。

    舒楝深吸一口氣,誇張地說:“高總真讓我刮目相看,你就是個大寫的聖父啊!”

    口是心非的譏諷高旻當然聽得出,他隻細細品著酒,隨後慢悠悠地說:“何必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況且感情的事毫無道理可言,就像計算機技術的二進製,非此即彼,一句不喜歡就可以將前情抹消”

    舒楝心有戚戚焉,“動什麽都別動感情”

    高旻含笑調侃,“沒想到你對不經意的豔遇還挺有感觸”

    舒楝吹牛,“那感觸是相當深!”

    “對了,不是還有段憂傷的豔遇沒講嗎?”

    “我就那麽一說,你還當真了?”

    “我洗耳恭聽”

    “好吧”,舒楝將酒杯挪到一邊,雙手交握側身仰頭望著窗外的夜空,“我先起個範兒!”

    高旻險些叫酒嗆著,將氣兒喘平了問:“敢問你這是什麽準備動作?”

    “45度角明媚的憂傷沒聽說過?咱80後都知道!”

    “我發現你挺有搞笑天賦的”

    舒楝從脫線模式切回正常模式,“熱場而已,Attention!開講了,話說我剛畢業想在首都的媒體圈找份工作,天天奔波在去麵試的路上”

    “你在北京待過?”

    “是啊”,舒楝不明白高旻為何驚訝,她解釋,“對於我們學新聞的來說,還有比作為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的北京更對口的工作地點嗎?”

    高旻點頭,就連DMC尋找傳媒項目,通常第一步瞄準的也是北京,就文化的繁榮度來說,全國沒有比北京更活躍的地方了。

    舒楝接著說:“我租的房子在海澱區的五環外,每天六點得爬起來乘公交車去電視台實習”

    “那麽早?”,據他所知,行政人員是8小時工作製,一線編播人員24小時倒班,記者編導沒譜,不知道舒楝當時在哪個崗位實習。

    “我待的那個部門倒是正常點上班,就是住的地兒偏了點兒,一個小時的車程,算上路上堵車的時間,滿打滿算兩個小時,我這一天來回,四個小時就交待在路上了,夢想照進現實方知差距之遠。公交車經過學院路,清華北大都在那條路上,這兩所大學在中國算得上最高學府了吧,那時候我就有點動搖了,想著是不是考個研,北大清華都行,或者去南方找個風景優美的小城市落腳,省得見天擠公交車!”

    高旻沒來由地感喟,“你讀大學時,我已經在國外了”

    “你進了大學,我還在小學混,智商跟不上,不服不行,換我有你這智商,今兒坐在這兒笑看風雲的就是鄙人了!”

    “你羨慕我的人生?”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我羨慕你的智商”

    “智商夠用就行,而且決定成功的關鍵因素往往與智商無關”

    聽上去像肺腑之言,舒楝咂摸了下,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道理,她自己最近的經曆不就苦逼的驗證了這句話嗎?當運氣不在你這邊時,做什麽都白搭。

    舒楝倒了半杯酒淺淺喝了幾口,都說酒解千愁,為什麽就澆不去胸中的塊壘,多餘想起掃興事。她心中所想,高旻猜中了個大半,故意轉移話題,提醒她繼續講那段憂傷的豔遇。

    “我說到哪兒了,哦,對,初出校門的革命鬥誌眼看就偃旗息鼓了,擠在公交車上跟貼肉餅似的,我開始思考人生,電視台的實習機會值不值得我把一天寶貴的四小時浪費在擁堵的路上嗎,天天幹著小工的活,端茶遞水買盒飯,正經活撈不著,空學了四年知識,到頭來報效無門,我思來想去要不幹脆卷鋪蓋走人吧,北京不缺人才,恰好我媽打電話說我們那的電視台招人呢,我琢磨著,小地方缺人才,我一搞新聞科班出身的,回去肯定有施展抱負的空間”

    “你還挺想得開”

    “那是,失意時你得自我鼓舞,時刻牢記一句金玉良言,我是祖國的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這年頭不管分配了,畢業生烏泱烏泱的,哪兒能混上飯就去哪兒唄,地方電視台舞台是小了點,但能學以致用,也沒什麽好挑揀的,雖說有點意難平,還是撤吧!”

    高旻聽著有趣,這種類似同窗臥談會的交流在他的神童生涯中少之又少,以前他不屑參與此類泛泛的空談,當然也參與不進去,無論是同齡人還是年長者都和他毫無共同語言,智商不在一個水平線上沒辦法溝通。

    現在大概心境變了,又遇上了好的聊天對象,高旻也有興致聊上幾句,“北京是中國夢開始的地方,你當時打退堂鼓了?”

    “是啊,我都想大踏步地後退了,有首歌唱出了我們北漂一族的心聲,叫北京北京,汪峰寫的,那時候他還不怎麽出名,歌詞相應的也更深刻一些,我在這裏祈禱,我在這裏迷惘,我在這裏尋找,也在這兒失去,簡直可以當夢想破碎時的主題曲了,公交車上循環放著這首歌,魔音穿腦中我意識到,北京於我而言是異鄉不是歸宿,就在我傷春悲秋之時,視線裏出現了一個黑色的電腦包”

    “碰到你了?”

    “No”,舒楝豎起食指搖了搖,“我抬眼,謔,這不是金旻鍾哥哥嗎,活脫脫像從可愛女人中走出來一樣,打理清爽的短發,雙眼皮大眼睛,穿著得體的西裝,抓著吊環露出手腕別提多蘇了,我偷偷看著他,也顧不上悲憤了,也不嫌擠了,一心讚美老天爺天降好福利,他下車的站點我還特意記下了,中關村,估計是在附近上班的白領,得,我也甭回老家了,找份糊口的工作容易,找個賞心悅目的男人就不容易了,我當即拍板不走了,走了,我到哪兒跟這位酷似金旻鍾的哥哥豔遇去!”

    “金旻鍾哪位?姓金的話,滿族人?”

    “韓國一個演員,我小時候的男神之一”,舒楝服務周到地拿出手機百度出照片給高旻看。

    高旻看了一眼,不太像典型的韓國臉,眼睛……倒真挺大的。

    “總之因為這位中關村男神,我又滿血複活了,每天打了雞血一樣跟公交車上蹲點,企圖與男神在人山人海中再度相逢,可惜啊,豔遇豔遇,驚鴻一瞥後總會錯失在茫茫人海中,不然總遇見還叫什麽豔遇!”

    “又一個錯過的故事,結局是挺憂傷的”,高旻點題。

    “有本講Gold Miss的小說寫過這麽一句話:馬不停蹄的錯過,輕而易舉的辜負,不知不覺的陌路,差不多把人和人之間的因緣際會概括在內了,有些人於我們而言注定隻是過客不是歸人”

    高旻挺欣賞舒楝這種豁達的感情觀,不鑽牛角尖,懂得開解自己,不過他的關注點更側重於那個英文詞組,“什麽叫gold miss?”

    “意思是大齡未婚女青年,社會上統稱剩女”

    “單身與否是個人的選擇和自由,一個經濟獨立的人當然有權決定過什麽樣的生活,剩女這個詞似乎有侮辱女性之嫌”

    “高見!”,舒楝豎雙拇指給高旻點讚,“洋墨水果然沒白喝!有的男人哪怕接受的教育程度再高,骨子裏的大男子主義照樣根深蒂固,在他們眼中,一個女人過了法定結婚年齡還單著身就是剩下來沒人要的”

    高旻蹙眉,“那是物化女性”

    “說的是啊,所以我憂傷的不是豔遇結束了,而是一個讓三觀重塑的新世界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