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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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洗完了澡,穿著鎖子甲的勇者此時皺著眉,雙手叉腰站在門口,手中緊握寶劍,正等著他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

    艾略特心中一驚。

    但他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向著勇者露出無害的微笑:

    “我去向客棧老板打聽魔王陛下的儀仗來著,老板說他們三天以前剛剛從這裏經過。”

    他的表情那麽自然,一點也不像是隱瞞了什麽事。這種自然的態度這讓勇者相信了他所說的話,沒有再追問什麽,隻是將劍收入鞘中,轉身回到了臥室。

    艾略特跟在她後麵,心裏明白這次的危機大概已經結束了。

    此時天色已晚,早到了該睡覺的時候。以賽亞回到臥室,像往常一樣穿著鎖子甲躺到了床的一側。穿鎖子甲睡覺並不舒服,不過她已經習慣,並不覺得怎麽難受。鎖子甲是她最後的屏障,保護著她的身體,讓她覺得安全。

    她聽見艾略特窸窸窣窣地脫掉了衣服,躺在了她的身邊。

    兩人就這麽躺著,都沒有再說話。或許因為過於疲憊,或許是因為不習慣身邊有別人,以賽亞並沒有馬上睡著。她隻是合著雙目躺在那裏,將呼吸調整為非常均勻的狀態——這是勇者們在睡不著時經常采用的一種休息方式。

    房間裏非常安靜,隻能聽見艾略特和她的呼吸聲。這樣的氛圍很容易讓人睡著,以賽亞覺得自己越來越困,越來越困,似乎馬上就要睡著了。

    可是就在這時,艾略特均勻的呼吸聲改變了。以賽亞聽見他在輕輕叫她:

    “格雷斯大人,格雷斯大人,您睡著了嗎?”

    以賽亞不想回答他,她馬上、馬上就要睡著了,為什麽要回答這種問題?所以她隻是繼續均勻地呼吸著,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來。

    這時候,她感覺身邊躺著的人動了。

    他從他躺著的地方爬了起來。

    他到底想做什麽?要逃跑嗎?

    以賽亞頓時警覺起來,她完全醒了,但她仍是一點沒動,保持著均勻的呼吸等待著艾略特的下一步動作。

    但他沒有要逃跑。也是,他逃跑的機會其實不少,如果他真的想要逃跑,恐怕早就已經跑了。他一定有著其他的計劃。

    她感覺到他靠近了她的身體。

    他想要殺死她,然後去向魔王邀功嗎?她會狠狠地教訓他,讓他明白他們身體素質的差距,讓他明白這樣的想法是多麽愚蠢。

    以賽亞的肌肉變得緊張起來,她的身體迅速做好了準備,一旦他準備傷害她,她就會馬上跳起來,讓他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

    她貼身的鎖子甲掩蓋了她的肌肉所發生的變化,艾略特並沒有發覺她此時已經處在清醒的狀態。以賽亞感覺到他的手隔著鎖子甲,撫摩著她的身體。

    他的動作非常溫柔,以賽亞已經很久未曾接受過這樣的撫慰,她覺得舒服。在他的撫摩之下,以賽亞幾乎又要睡著。可是戰士的意誌強迫她清醒,她要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麽。

    她聽見他的呼吸聲變得異常粗重,他的氣息噴在了她頸間,似乎是在嗅她身上的氣味。這個白日裏溫柔無害的少年此時似乎撕去了他的偽裝,變成了一隻靠嗅覺辨別獵物的野獸。

    他離得這麽近,以賽亞在呼吸間也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他本身的氣味與客棧浴室裏提供的橙花浴鹽味道混合在一起,變成一種特別奇妙的香味。

    魔族與人類的區別很大,對於人類來說,大多數魔族的體味都是讓人難以忍受的。但艾略特的味道卻很好,讓以賽亞想要再多聞一點,但是她要控製自己的呼吸,因此不能不多加小心。

    比起她的小心翼翼來,艾略特要放肆得多了。他以為她在睡著,所以肆無忌憚地深深嗅著她身上的氣息。這讓以賽亞覺得惱怒和害羞。她暗暗做著準備,打算等到他停留在一個適合的位置上,就會對他使出致命的一擊。

    然而就在此時,以賽亞感覺到一個柔軟的東西貼上了她的嘴唇。

    以賽亞驚得不能動彈,她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那柔軟的東西到底是什麽。正在吻著她的,是魔族少年的嘴唇。

    他的雙唇滾燙,仿佛飽含熱情。他似乎已經忍耐了太久,決計不肯放過眼前這大好的機會。他用靈活的舌頭侵入她的雙唇之間,貪婪地纏住她的舌頭吮吸。

    以賽亞未曾被人這樣吻過,她本來無所畏懼,可是此時魔族少年的熱情卻讓她感到恐懼。他的吻讓她身體發軟,原本做好了準備的肌肉鬆弛下來,不要說殺人,就連抵抗的動作都很難做出來。

    但她並不真的那麽想要抵抗,少年的身體帶著令人愉快的氣味,他的動作非常溫柔,讓她覺得很舒服。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身上還穿著堅實的鎖子甲,阻擋住了他的進攻,她很可能會任由他做任何事,隨便他予取予求。

    他吻了她很久,最後終於滿足地停了下來,翻身回到他自己的位置上,留下驚恐萬狀的以賽亞,簡直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但她到底還是睡著了,白天的時候實在太累,她此時已經沒有精神再去想其他的事情。不管怎麽樣,睡覺以外的事情,還是留到明天再說吧。

    以賽亞這一夜睡得並不安穩。

    她不斷地做夢,不斷地醒過來又睡著,現實中認識的人不斷在她夢裏出現,母親,已經死去了的父親,她離開瑪爾斯王城時謁見過的國王陛下,還有此時躺在她身邊的侍從官。

    她真正醒來時已經是上午了,艾略特不在身邊,也許是去準備早餐了。以賽亞為自己的貪睡煩惱了一陣,然後開始回顧夜裏做的夢。

    她的夢境裏充滿了焦慮,每一場都讓人心煩。在所有這些夢境之中,最奇怪的應該是那一場:美貌的魔族少年壓在她的身上,貪婪地吻她的唇。

    以賽亞昨夜裏做的夢都很真實,一時間讓她有點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的區別。當年輕的魔族侍從官端著早餐來到她麵前時,她死死地盯著他,想從他的表情裏判斷出昨晚她經曆的事情到底是不是夢境。

    可侍從官的表情與往常沒有一點區別,他始終是溫和無害的,一點也不像她夢裏那個凶猛的野獸。這讓以賽亞相信昨晚發生的事情隻是一場夢,她開始嘲笑自己的多疑。

    怎麽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啊,不過是剛剛結識、素昧平生的人類與魔族而已。她雖然是女性,卻並沒有什麽女性的樣子……這個魔族的少年不可能會對她動情。

    雖然她也曾經聽說過,比起異性來,一些魔族其實對同性更有興趣。但正直的以賽亞並沒往那方麵想過,隻是幹脆地認定昨晚的事情隻是夢了。

    不過認定這件事是夢並不能讓以賽亞安心。她抬頭看了一眼那年輕的侍從官,他的模樣和人類很像,隻是長著魔族的妖異眼瞳和尖耳朵。按照以賽亞的審美觀,她覺得他確實長得很美。

    不過,喜歡上魔族這種事從一開始就完全不在她的接受範圍之內,她是人類,是勇者,是肩負了格雷斯家族複興希望的家主,她甚至沒權利去愛一個人類的男子,為什麽會夢見自己與一個魔族親吻?

    以賽亞最終決定把這個夢隻當成是艾略特所唱的人類歌謠導致的一場意外,那歌謠混淆了她的判斷,讓她在夢裏把他當做是歌謠裏的主角了。她是個勇者,她足夠堅定,她不喜歡任何男人,更不要說魔族了。

    嗯,就是這麽回事。

    想明白了這一點,以賽亞覺得心情愉快多了。她深呼吸了一下,然後從侍從官手中接過他端來的早餐。

    小客棧的早餐比想象中還要豐盛,美味的史萊姆牛奶布丁口感非常細膩,充滿甜美的奶香,與便宜的史萊姆果凍不可同日而語;煎得油汪汪的香腸雖然味道與人界的香腸不太一樣,卻充滿了討人喜歡的特殊風味。烤得稍微有點焦的麵包片似乎是從人界運來的進口商品,一時間讓以賽亞差點以為自己正坐在家裏的餐桌前。

    考慮到下一頓飯還不一定會是什麽時候,以賽亞盡情飽餐了一頓,好好享受了一次魔族客棧裏的豐盛早餐。

    吃飽了早飯,兩人打點好行裝,下樓去找客棧老板結賬。

    當以賽亞一邊詢問花費,一邊站在櫃台前麵掏出金幣時,客棧老板卻止住了她的動作,笑容可掬地說道:

    “大人,您的費用已經被付過了。”

    被付過了?

    以賽亞疑惑地轉頭看向艾略特。她在這裏連一個認識的魔族也沒有,如果說有誰能替她付賬,大概就隻有身後的這個侍從官了。

    艾略特低下頭對她行了個禮:

    “格雷斯大人,您既然到魔王宮來找魔王陛下,就是陛下的客人。我想,陛下有責任提供足夠的費用,讓您在魔界過得舒舒服服的。所以在我陪同您出來之前,帶夠了這次旅行的費用。”

    以賽亞看著神態自若的侍從官,問道:

    “你是什麽時候付的錢?”

    “昨晚您洗浴的時候。我到樓下打聽陛下儀仗的時候順便付了賬。我有些擔心格雷斯大人的自尊心太強,不肯接受這種饋贈,所以沒有對您說。”

    艾略特的話說得很得體,似乎處處都在為她考慮。以賽亞覺得自己沒法指責他,尤其在她口袋裏沒有多少錢的情況下。所以她隻是點了點頭,板著臉對他說道:

    “以後不要再私自做決定。”

    侍從官的唇上泛起淺淺的微笑,他向著以賽亞,再次深施一禮:

    “遵命,格雷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