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逢春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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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筠每日要到外書房讀書識字,逢春再不用隨時照顧他,遂目光一轉,將服侍對象轉移到薑夫人身上,從某種程度來講,婆婆是比夫婿還重要的存在,她們掌握著兒媳們的經濟來源、夫妻和諧度等諸多問題,一個鬧不好,媳婦們哭都沒地哭去,孝字壓頭,男人們也不好因媳婦和老娘很別苗頭,所以,忍聲吞氣的隻能是媳婦,當然,也有強勢的跋扈媳婦敢給婆婆臉色瞧,但傳出去的名聲就差多了,更有甚者,還會影響娘家姑娘的風評。

    逢春殷勤的來立規矩,薑夫人心裏卻另有盤算,次子之前是那副模樣,將來免不得要依附長兄養活,所以,薑夫人對次媳的要求不高,隻要她能悉心照料傻兒子就成,現在情況變了,次子好了,以後也可自立門戶,次媳的各項水準也得跟著提上來。

    若逢春是嫡女,自有親娘帶在身旁教她理事,到婆家之後,什麽也都上手較快,而真實情況卻是,逢春不是嫡女,她的嫡母也沒教過她管家,遂三日之後,薑夫人對逢春道:“這樣罷,你也和阿箬一道學看賬本,我理事的時候,你倆都在旁邊看著。”

    被薑夫人安排新任務後,逢春立即以飽滿的熱情,投入到學習大業中,認真刻苦的程度,不亞於正|念書的薑筠,薑筠見逢春整日摟著賬本琢磨,不由頑笑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想考狀元呢。”

    倆人一起夜讀完了,已準備回床上歇著,逢春正幫薑筠解帶寬衣,聞言笑回:“母親親自教我,我當然得好生學著,不然,既對不住母親的苦心,也給二爺丟臉不是。”

    薑筠拉逢春在床邊坐下,溫聲道:“母親肯教你東西,自是好事,但也別太累著了。”摟逢春在懷,薑筠低聲說道,“你若累壞了,我心疼。”逢春靠著薑筠的肩膀,也低聲道,“那你讀書也別太累,我也心疼。”情話至此,互相心疼的兩人,很自然而然地滾上了床。

    光陰飛快,倏忽便入了八月,逢春該來的月事,足比上回延期十天還沒到,薑筠喜得眼睛直放光,好像明年的今天就能當爹了一樣,逢春卻沒他那麽樂觀,她這幅身體的月事並不穩定,且每回都疼的厲害,對於以前極少痛經的女人來說,痛經真特麽要命,況且,她還沒滿十六歲,青瓜蛋子一個,隻怕沒那麽容易懷孕。

    果不其然,又過三日,逢春的月事姍姍來遲,薑筠雖難掩失望之色,但也不忘安慰逢春:“我們圓房統共才一個多月,是我有些心急了,你別往心裏去。”瞧逢春臉色不好,精神也萎靡,薑筠摸摸逢春肚子上的湯婆子,“很疼麽?”

    逢春沒精打采地點點頭:“嗯。”古代的女人臉皮薄,痛經這種事,大都是歇養著忍過去,很少有人專門去看大夫,前幾回來月事,逢春的處境並不安穩太平,她隻能先生生忍著,現在,她覺著得快些調理調理,不然真是遭罪,逢春想了一想,靠在薑筠身上低聲嘀咕道,“疼得好難受,前幾回也疼的,我不敢告訴二爺,怕二爺嫌我事多……”薑筠說了,願意給她當情哥哥,那她試一試,應當不過分吧。

    “傻丫頭。”薑筠捏逢春的鼻子,輕輕嗔道,“身上難受,就不要強撐,你該早些告訴我……”他上輩子雖病體孱弱,但畢竟不是女人,不知痛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反正是不舒服就對了,“我讓陳媽媽去回母親,給你找個大夫來瞧瞧。”

    逢春拽著薑筠的胳膊,一臉虛弱地望他:“就為這麽件小事請大夫,是不是不太好……”

    薑筠將逢春直起的身子按回去,滿目憐惜道:“平安康健是福,身體不舒服,自該請醫服藥,有什麽好不好的,你好生躺著,我去吩咐一下。”說罷,便挑著竹簾出去了。

    逢春抱著暖暖的湯婆子歎氣:生病就醫,多麽天經地義的事情,到了這裏,她還得先思前想後,不能叫人非議她矯情拿喬,但這痛經的毛病,也不能不治療一下,說不得,隻能讓薑筠替她開口了,雖然還是免不了被議論,但隻要能把她身上的毛病調理好了,非議一回又如何,薑筠有一句話說的沒錯,平安康健是福,但願薑夫人看在薑筠的麵子上,能給她找一個好中醫。

    薑夫人中午要歇覺,不好中途打擾,遂陳媽媽下午才正式回了話,得到回複後,再來給逢春傳話:“夫人已使人到喬府下了帖子,那位喬太醫最擅婦人的病症,是專門伺候宮裏貴人的,二奶奶稍待,咱們府裏的帖子,喬太醫隻要得閑兒,必會及時過來。”

    術業有專攻,薑夫人居然會請這麽大牌的大夫,逢春心頭微動,語氣柔弱道:“有勞媽媽來回跑路了,待過了這兩天,我親去給母親磕頭。”

    既被派來了如意苑,她以後的體麵便與二爺這房連著,陳媽媽滿麵笑容道:“夫人疼筠二爺,自也疼二奶奶,二爺病重的那段時日,二奶奶日夜仔細看護,沒有半點抱怨,夫人都看在眼裏,這回又是二爺親自開口給二奶奶請大夫,夫人哪會不放在心上。”

    逢春羞澀的笑笑:“我隻說有些難受,誰知二爺那麽當真……”

    陳媽媽望著歪在軟塌上的年輕婦人,柔美而娟秀,端的是個美人胚子,單論容色,大奶奶斯文溫雅,而二奶奶一派清豔明麗,自然更得男人喜歡,她在院裏旁觀了數月,看得出來,二爺極喜歡這位庶出的正妻,兩人一道散步賞花,一道秉燭夜讀,好的令人豔羨。

    二爺癡傻了快十年,她才嫁進來,二爺就因禍得福,隻怕是個有大福氣的,陳媽媽笑得更為真誠:“二奶奶這般好品貌,二爺哪會不心疼二奶奶。”二爺就如新生的嬰兒,二奶奶天天在他眼前晃著,又那麽溫柔細心,二爺會親近貪戀她,再正常不過。

    兩人又閑話片刻,陳媽媽便以不打擾逢春歇息為由退了出去,逢春身上確實難受,便靠在軟塌裏睡了過去,這一睡,直到薑筠從外書房讀書回來,見逢春朦朦朧朧的睜眼,薑筠溫聲問道:“有沒有好些?”

    逢春苦著臉搖頭:“肚子還疼著,也沒有力氣……”

    薑筠回來時,逢春還沒醒,關於請大夫的事情,陳媽媽也給薑筠回了一遍,此時見逢春還是一幅可憐巴巴的小模樣,薑筠好生安撫道:“陳媽媽剛和我說了,女人這種不舒服的事兒,隻要好生調理,也可以好的,母親已讓人去請最好的大夫,你再稍忍忍。”

    逢春輕彎眼角,低低嗯了一聲,又道:“二爺快用飯去吧,費了一天腦子,別餓著了……我沒什麽胃口,稍喝些熱粥就成。”月事頭一天,她疼的實在厲害,一點都不想動彈,中午就沒陪薑筠一起吃飯。

    薑筠低聲嘟囔道:“一個人吃飯怪沒趣的。”

    吃飯確實講究氛圍,大概是搶著吃的東西才香,逢春輕輕失笑:“那這樣罷,叫丫鬟把飯擺到炕桌上,我在一旁看著二爺吃,若是二爺還覺沒趣,不如把阿箬叫過來,你們兄妹倆熱鬧一下。”

    “還是別了,臉色才紅潤沒幾天,就又變差了,你還是好好躺著歇吧。”薑筠隻是隨口抱怨兩句,畢竟和逢春一起吃飯,可以有說有笑,一個人吃飯未免寂寞寥落些,“哪怕沒胃口,也盡量多吃些,別把好容易長起來的肉,再給我瘦回去。”他不喜歡她瘦骨憔悴的樣子,他想她白白胖胖,珠圓玉潤。

    逢春立時甜甜的笑起來:“你真好。”

    其實,逢春笑起來的模樣特別好看,薑筠看著她一日比一日鮮活燦爛的笑容,心中泛起柔柔的快樂漣漪,他初醒來的那些日子,她會溫聲細語,卻很少笑,再後來,也隻是端莊適度的微笑,一個人隻有真的高興喜悅時,才會毫無遮掩的舒展笑靨吧。

    他知道,她並不容易,誰不想舒舒服服地過日子,閑來賞花聽雨,誰願意傻著找罪受找活幹,無非是規矩和生活所迫罷了,受寵的女兒在娘家還能享受十多年的舒服嬌憨,而這個傻丫頭從小就沒了生母,嫡母和生父也不在意疼愛,若非陶老夫人疼惜孫輩,她還不知要被怎麽欺負,如今嫁來薑家,平時行事十分謹慎,不敢有半分差錯,各種禮節規矩守的死緊,一點也不敢鬆懈。

    聽她對自己笑言‘你真好’,薑筠低聲輕語:“傻丫頭。”若‘他’還是之前的傻薑筠,哪會看清她的心酸苦澀,也不知她上輩子為何會自縊。

    據他所知,韓越待她……還挺好的,她姐姐在韓家的那三年,韓越還時常和逢珍拌口角生氣,她進門之後,韓越對她基本是專房獨寵,別的通房妾室幾乎不怎麽搭理,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快兩年也沒身孕,韓越已有嫡子,又身體健壯,並不急著盼兒子,她總不會因為這個原因就去自盡吧,況且,大房唯一的嫡出侄兒韓超,在惠安二十五年的時候,還因出意外亡故了,身後隻留了一個孤女,身為二房嫡長孫的韓越,以後便大有可能繼承清平侯府,那她也就有可能妻以夫貴,成為尊貴的侯夫人,到底是什麽絕望的緣由,讓她萌生了死誌呢。

    “傻丫頭,以後有什麽事情,一定要和我說,別自己悶著想不開。”薑筠也算領教過逢春的內向性子,想到她未得善終的上輩子,再三叮嚀囑咐道。

    逢春疑惑地看了眼薑筠,既而再笑:“嗯,你看,我身子不舒服,不都和你老實說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