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逢春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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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忠敬侯府回來後,薑筠發覺逢春神色怏怏,便問道:“……怎麽又蔫頭蔫腦了,有誰欺負你麽?”逢春忍不住白薑筠一眼,“有娘罩著我,誰敢欺負我。”最多被暗地裏腹誹一番,或者被有色眼光來回掃視,多少貴女都求不來的親事,卻被她一個庶女攀到了,不被別人議論才怪。

    “既然沒人欺負你,那你為何還情緒低落?”薑筠把逢春扯到懷裏摟著,神色認真的看她,“我不是和你說過麽,心裏不要憋事,有什麽話都可以和我說。”今日赴的是滿月酒宴,小丫頭不會是看到別人家的寶寶,心裏邊有些不舒服吧,探嘴親一口逢春的臉頰,柔聲追問,“說吧,我來開解開解你。”

    逢春伸手去摸薑筠衣裳上的花紋,眼睫低垂:“程表妹在夫家遇到的事兒,你知道麽。”

    逢春一早就察覺出,程表妹有些不對勁,因著並不熟悉的緣故,她雖猜到程表妹的生活可能出了些問題,卻也沒有明言相問,直到程表妹找老侯爺哭訴,趙氏夫人隨後又被叫過去,逢春方知,程表妹嫁過去才過一月,而夫婿林公子的屋裏,卻突然蹦出來一個有孕三月的丫頭。

    大多數貴族公子,婚前都會有通房丫頭,正房奶奶沒進門前,所有的服侍丫頭一律要喝避子湯,此舉就是避免將庶子庶女生在前頭,麵子上不太好看。

    當然,避子湯沒有喝好的情況也有。

    程表妹事件最關鍵的問題是,林公子的母親和林公子本人都有意留下這個孩子,程表妹母親已逝,父親又臥病在床,更兼程姑父是家中獨子,程表妹連個姑姑伯母嬸嬸也無,根本沒有女眷能上林家為她撐腰說話,萬般無奈之下,她隻能來外祖家尋求幫助。

    薑筠微抿嘴唇:“知道一些。”原來是在為這件事傷神,薑筠輕撫逢春柔軟的鬢發,靜靜道,“這件事,伯祖父已安排大伯母處理,你跟著瞎操什麽心。”

    逢春搖了搖頭,低聲道:“我不是瞎操心,我隻是有些感慨,女子真的不容易。”程家和林家說親時,程姑母還在世,程姑父也官運亨通,卻不想流年偷換,世事易變,母親撒手亡故,父親又病弱在家,家中隻有一個沒成年的幼弟,在古代社會,有著太多的束縛和規矩,女子實在很難自強。

    “你這是在由人度己?”薑筠微微蹙眉,被父親許給傻子這件事,恐怕要成為她一輩子的心結,縱算現在薑筠被他附身,可逢春之前飽受的酸苦和絕望,已在心中留下刻骨銘腑的印記,那些印記可以掩蓋,可以深藏,隻怕永遠難以忘卻。

    逢春再搖頭:“不,我比程表妹幸運……不說這事了。”她再不忿再不平,也輪不到她去出頭,她自己還一身的內憂外患,哪有多餘的心思去同情別人,她還是先管好自己罷,因被薑筠抱坐在腿上,逢春順勢摟住他的脖頸,問道,“二爺,前兩天喬太醫來複診,你又說我的身體改善許多,你這話……不是在騙我吧。”

    “你說呢。”薑筠好笑地望她。

    逢春湊近薑筠的臉頰,歪頭蹭蹭他,悶聲道:“我當然希望你沒騙我……”若是薑筠怕她傷心不安,故意對她隱瞞實情,她以後的日子想來平靜不了,“以前的事情,我都忘了,上回我去探望大姐時,她說她一直沒有身孕的緣故,就是體質大寒不利受孕,我娘家四嫂也是如此,我害怕我也……”

    “你不會。”薑筠打斷逢春的猜測,字句清晰道,“逢春,我真沒騙你,喬太醫的確是說,你的身體已好轉許多,你難道還信不過喬太醫的招牌麽,你大姐的孩子已過了七個月吧,不是還好好的在母體裏待著?”

    薑筠嘴裏安慰著逢春,眸光卻在漸漸變冷,喬太醫頭回來診脈時,薑夫人已告訴過他,逢春可能服食過陰寒之物,喬太醫探診過逢夏之後,得出的結論依舊是如此,喬太醫雖未探診過康氏,想來緣故也是大差不差。

    這一世,在逢珍生子染病後,高氏隻怕同樣動了讓逢春代替嫡姐照養韓逸的念頭,為怕逢春有了親生孩子後,就冷待嫡姐留下的孩子,所以,高氏給逢春下了陰寒之物,叫她難以受孕,如此一來,逢春若想在韓家立足,就隻能死心塌地的照顧韓逸,好一個高氏!

    “二爺說的有道理,是我胡思亂想了……”逢春從薑筠肩頭起來,他的臉近在咫尺,逢春微微偏頭去親薑筠,薑筠眼神一柔,卻隻淺嚐輒止了片刻,然後低低苦笑道,“你個鬼丫頭,明知日子還沒到,我又想你想的厲害,你還鬧我……”

    逢春臉頰微燙,低聲道:“我可以讓二爺例外的……”

    薑筠在逢春脖間深深嗅了一口氣:“還是不了,你調養身子最要緊,我不想你和你大姐一樣,在身體還沒好利索的時候懷著孩子遭罪,等你明年好了,我再好好往回撈本,現在,我還是好生念書罷。”

    逢春聽的高興,又在薑筠臉上啵了一口,薑筠摸了摸臉頰,目光幽怨道:“你還上癮了是不是,找打呢你。”

    “我錯了。”逢春十分誠懇的認錯道,“二爺這般為我著想,我心裏高興,就……”

    薑筠饒有興致地瞅著逢春,道:“你叫我點好聽的,我就不生氣。”

    逢春眨眨眼睛:“好二爺?”薑筠不覺滿意,板著臉道,“換一個。”逢春又道,“好相公。”薑筠掐一把逢春的臉蛋,“再換一個。”逢春又一連說出‘好夫君,好姑爺,好女婿,好夫婿’的稱呼,薑筠依舊不滿,且麵色越來越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要是還說的不好,我真打你一頓,你知道我喜歡聽什麽的。”

    “好哥哥。”逢春湊到薑筠耳邊,嬌聲喚他。

    小媳婦在耳邊嗬氣如蘭,薑筠滿意低笑:“乖,以後別再給我鴨子嘴硬,我喜歡你叫我好哥哥,尤其是在……”逢春紅著臉輕啐一口,“你怎麽又不正經了。”薑筠抱著逢春慵懶愜意的笑,“你個小傻瓜,我在自己屋裏,和自己的女人裝什麽正經呀。”

    不幾日,逢春的親戚再度來訪,艾灸和藥理都沒白搭,逢春又感覺舒坦許多,薑筠見她不再難受,也覺高興安心,逢春這幾日不便出屋,薑筠便撿些知道的事情說給她聽:“林家有孕的那個丫鬟,已經打胎了。”

    逢春忙問來龍去脈。

    原來滿月酒那日,趙氏夫人使人去林家說了一聲,就讓程表妹留在侯府住下,數日過後,林家始終沒動靜,既沒派人過來詢問,更沒使人來接程表妹回去,又隔一日,趙氏夫人親自登門長安侯府,當晚,有孕的丫鬟服藥落胎,次一日,林家公子親自登門來接妻子。

    具體的談判過程,薑筠也不特別清楚,他也是聽薑夫人轉述的,隻知道趙氏夫人態度強硬,隻問林三太太‘那丫鬟的腹中之兒是否當真要留’,林三太太端著架子假惺惺道‘到底是我林家的骨肉,實在不舍,反正生下來,也會交給正妻撫養,再說也不一定是男丁’等等之類的話,趙氏夫人也不和林家饒舌廢話,直接撂話道‘既如此,三日之後,兩府商量和離事宜吧’。

    趙氏夫人撂完狠話,直接起身要走,林三太太頓時一驚,似沒想到趙氏如此強橫,她的兩個兒媳忙勸趙氏夫人留步‘有話好好說’,趙氏夫人留步,再問一遍‘那孩子到底是留是去’,林三太太咬牙道‘落胎可以,但到底是我兒骨肉,你家總得給些補償吧’,趙氏夫人冷笑‘哪個規矩人家,會將庶出的生在前頭,你家沒熬好避子湯,難道怪我外甥女嘍’,反正,兩人爭執一番後,趙氏夫人甩袖走人,還是那句話‘要麽落胎,要麽和離’。

    趙氏走後,林三太太頭疼欲死,趙氏敢這麽強硬,肯定是得了忠敬老侯爺的準許,忠敬老侯爺又是薑老駙馬的親兄長,再念及嘉寧長公主的權勢,林三太太思慮一番後,隻能吩咐人熬落胎藥,再讓小兒子去接她媳婦歸來。

    “林三太太既然舍不得程表妹這個兒媳婦,為何先前還是那般態度?”逢春伏在薑筠懷裏,有些不解的問道。

    薑筠撫著懷裏柔軟的小腦袋,輕聲給她解釋:“當初伯祖父會將姑母許給程姑父,是看中程家人口簡單,家底又富庶,程姑父和林三老爺相交不錯,這才許了程表妹這樁婚事,誰知婚事訂下沒多久,林三老爺忽得急症沒了,程姑父信守承諾,也沒提退婚的事,後來姑母也過世了,待兩人都出了孝期,這才成婚。”

    “程家雖家世傾頹,但家資不薄,程表妹嫁到林家時,陪過去了很大一筆嫁妝。”薑筠一下一下撫著逢春,跟在給小懶貓順毛似的,“林三老爺已沒,那林三太太大概是想借這件事,讓伯祖父提攜一下她兒子。”長安侯府雖出過皇後和太子,可也是好些年前的事了,那些錦繡生輝的繁華歲月,早已成為回不去的過往。

    逢春覺著這位林三太太的腦回路很不可思議:“她想借程表妹外祖家的光,還不待程表妹好些,莫名給人家添這些賭氣幹什麽。”

    薑筠隻笑不語,他會去問薑夫人這些事,也是猜測逢春想知道才多嘴問的,親一口逢春的腦門,薑筠說道:“想不明白就別想了。”

    “這事兒就算完了麽?”逢春微蹙秀眉,總覺得程表妹以後的日子還是不會太平。

    薑筠蜷指彈了一下逢春的額頭,一臉好笑道:“你和程表妹很熟麽,居然這麽關心她……別再想這些煩心事了,馬上就要過年了,我記得,你的生辰是正月十五吧。”

    逢春莞爾一笑,眼波流動:“是呀。”

    “你要長大一歲了,有什麽想要的生辰禮物麽。”薑筠微笑問逢春。

    逢春轉了轉眼珠子,嘿嘿笑道:“我要天上的星星,二爺能給我摘兩顆下來麽?”薑筠笑臉微僵,逢春伸爪子撓撓薑筠的下巴,笑嘻嘻道,“好啦,我想要的月亮星星,二爺也摘不來,這樣罷,二爺把新年得到的壓歲錢,都送給我好不好?”

    “我的錢本就是你在保管,這算什麽生日禮物。”薑筠捏一下逢春的鼻子,笑道,“若沒有想要的東西,你說個願望也成。”想到逢春剛才調皮的讓他摘星星,便故意板起嚴肅臉,“許個我力所能及的,別提什麽摘月亮玩星星,又不是三歲小孩,不許給我出難題。”

    “我想二爺永遠待我好。”逢春如是說道,“這就是最好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