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致命背叛(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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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悶得厲害,天氣越發陰沉,眼見著有一場大雨。一旦下大雨,這晉城的江水便急漲,渡輪通常也會停駛。玉瑾原打算過江去拜菩薩,但這天氣,若下起雨來,自己隻怕回不來了,因此隻好打道回府。
從小道下了車,剛走到陶公館,玉瑾額上就布滿了濕黏的汗珠。她在大門前頓住腳步,一邊掏出素白手絹擦汗,一邊摁響了門鈴。
下人開了門,似乎沒想到她會突然回來,滿臉驚訝地看著她,隨即低下頭,悶悶道了聲太太好。玉瑾笑了笑,便往屋內走。
玉瑾進公館行不多時,便在噴水池邊瞧見了賀兒。卻見賀兒抱著藤球,伸著腳,用嶄新的皮鞋怯怯踩那池邊的泥潭玩。
昨日玉珂提起替賀兒買了雙皮鞋,如今賀兒穿在了腳上,想必是玉珂過來了。玉瑾想著,上前摸了摸他的頭,問道:“小姨來了?”
賀兒乖巧地點頭。
“賀兒為什麽不去屋裏?”
“小姨說外麵好玩。”
“爸爸什麽時候出去的?”
“爸爸在屋裏,跟小姨一起。”
三歲孩童的聲音稚嫩無遮掩,隱約泄露了些什麽東西,像在玉瑾腦門狠狠搗了一拳。
玉瑾心中急駭,嘴唇哆哆嗦嗦,腳步一刻不停,直奔二樓臥房而去。
上得二樓,還未走近臥房,已隱約能聽見粗喘低吟。玉瑾快走兩步,推開臥房大門。紅木大床之上,兩個精赤條條的人正自忘情糾纏。
“姐!你怎麽回來了?”玉珂快速抓過薄被裹住自己,當看清來人,不由驚叫一聲。
玉瑾一動不動站在門邊,她在這世上至親至愛的兩個人,背著她便是幹著這般齷齪勾當。一個是她跟隨了十年的丈夫,一個是從小性格潑辣,凡事替她出頭的妹妹。她猛然發覺自己維持多年的生活,表麵平靜,內裏卻不知已腐爛成了什麽樣子!
“別叫我姐,玉珂,你真髒。”
這話真狠,比打她罵她都疼,玉珂一下子僵在了床上。
“既然叫你撞上了,便把話說明白了。或者離婚,或者你當小,珂兒當大。”陶建仁匆匆穿了褲子,走下床時,已是從容不迫了,半點沒有被捉奸的慌張。
便是這般目中無人!玉瑾平靜多年的心,終是騰起一絲怒火。她本就是個性子軟的,因出身貧窮,節省習慣了,即便現在有錢了,她也是十分樸素。
為了省錢和幹活,她經常穿一些款式早已不時新,有些寬大鬆垮,腰不見腰,臀不見臀的暗色旗袍。她原本一頭及腰黑發,甚是美麗,不過為了方便幹活和照顧孩子,被她編成辮,在腦後一絲不苟地盤成一個圈。
這些裝扮,原不是問題,問題是她的丈夫是晉城赫赫有名的珠寶大亨,一個珠寶大亨的夫人,卻像個傭人一般,難免惹人嚼舌根。一些闊太太們,經常明著暗著說她一副窮鬼樣,每當這種時候,都是玉珂替她出頭。正是這個每次替她出頭的好妹妹,卻幹出了這般惡心的事!
玉珂見陶建仁為難玉瑾,她套上衣服,趕到兩人麵前,對陶建仁道:“你說什麽呢?不過是逢場作戲,你真癡心以為我會一心一意?”
“逢場作戲?玉珂,你知不知何為廉恥?與你姐夫逢場作戲?他是你姐夫!你這是要遭天譴的!”玉瑾聲嘶力竭地喊完,又轉向陶先生,“你我二人夫妻十年,你在外麵的所作所為,我不聞不問,你卻與玉珂做出這種下流勾搭,你真真是豬狗不如,不配稱之為人!”
“夫妻?”陶建仁冷哼一聲,“當年為何娶你,你難道不知?不對,算我說錯,可不是娶的,是買回來的。我既買你回來,你就不過是件物品,我的所作所為,何時輪到物品來指手畫腳?”
玉瑾氣得渾身發抖,她緊咬著嘴唇,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當初陶建仁看中她,其實是看中了她鑒別玉石珠寶能力,借著她做起了珠寶生意。無論二人當初為何結婚,至少這十年,玉瑾對他忠貞不二,盡己所能,助他生意起步,待他成為珠寶大亨,她才退居家中,生了賀兒,開始相夫教子。無論是對丈夫事業上的幫助,還是對家務的操持,玉瑾自覺皆盡職盡責了,卻未曾想,換來的是如今這樣一種對待。
“十年恩情,在你眼中一文不值,如今我沒有了利用價值,你便棄之如敝屣,難道你就不怕遭天譴,不怕萬人唾罵?”玉瑾紅了眼眶,一顆心緊縮著,背叛的痛讓她有些失控。
“哼,如今都什麽時代了?隻有你這種因循守舊的女人,尚信天譴那種無稽之談,我即使作惡萬般,我仍能安然入眠,你卻能奈我如何?”陶建仁頓了頓,臉上嘲諷的笑意越發濃重,“剛開始對你倒是有幾分愛意,可如今你看看你自己的模樣,巷口的大黃狗看了也該嫌棄幾分。前些年做買賣,忙碌了些,倒也無話可說,如今你在家做闊太太,卻比那黃媽還倒人胃口。整日閑在家中,卻不知學習進取,每日裏圍著鍋台轉,讀一份報紙,比聖僧取西經尚困難幾分,這樣的女人,還能指望你幹什麽?你這般不思進取,又如何能與我匹配?”
陶建仁裸著上半身,隻匆匆套上一件單陰藍睡褲,由於匆忙,褲縫尚未對齊。形象如此不堪,卻仍舊氣勢逼人,他們就是如此不將她看在眼裏。
“真不是人!我為了這個家,辛苦操持,卻被你說得一無是處。”玉瑾恨的咬碎銀牙,雙手一捏拳,一鼓作氣便上前撕扯陶建仁。
陶建仁隻一抬手,抓住了她的發髻,一揮,將她扔到牆角處。大理石地麵光滑如水,玉瑾止不住退勢,直直撞在牆上,額角處霎時紅了一片。
“姓陶的,你敢動我姐姐!看我今天不撕了你!”
玉珂也衝上去廝打陶建仁。陶建仁對她有情,自不還手,任她扭著自己的耳朵又打又罵,他且賠罪道歉。
玉瑾見兩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模樣,更覺齷齪不堪,火氣也更上了一層。她不顧額角的傷,撲上去仍舊廝打。
陶建仁此時對她毫無情愛可言了,叫了一聲瘋婆子,還手毫不留情。這便是新歡舊愛的區別,玉瑾又屈又氣,真跟瘋婆子般,下手越發狠了起來,一下下往陶建仁臉上撓,潑婦勁十足。
兩個女人圍攻陶建仁,他一邊躲玉珂,一邊尋機會推搡玉瑾,時不時哄玉珂一聲,罵玉瑾幾句。三人一時打成一團,好不熱鬧。突然,不知誰腳下一滑,三人一起撲倒在地,玉瑾離著樓梯最近,身子往後一仰,便一咕嚕滾了下去。
天旋地轉,渾身疼痛,接著砰一聲悶響,後腦勺不知磕在了何處。身體終於停下來了,玉瑾卻隻看得見滿眼鮮紅,她想爬起來,發現一絲力氣也沒有了,隻軟軟躺血泊裏。
“媽媽,不睡覺,跟賀兒玩藤球。”
玉瑾盡全力扭頭,不知何時,賀兒抱著藤球站在了她身邊,正一臉懵懂地看著血泊中的她。
看著母親死在自己麵前,懂事後的賀兒該是何等難過?玉瑾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怨恨,任何人都不能破壞賀兒的人生,這對男女不可饒恕。賀兒,我的賀兒……一切終於歸為黑暗。
玉瑾迷迷糊糊睜開眼,渾身都是冰冷濕黏的感覺。眼前低矮的木質房頂,讓她有些不適。她隱約記得,她從陶公館的樓梯上滾了下來,看見了滿目的血光,接下來的事便不記得了,她怎麽在這種地方醒來?
她閉上眼,努力回想,滾下樓梯前的事情像一幅幅畫麵,在腦海中飛速掠過。背叛、爭吵、鮮血一幕幕猶在眼前,她想到痛苦處,不由閉目咬牙。
玉瑾扭頭稍打量了一番,這是間矮小狹窄的木屋,光線十分昏暗,與陶公館明亮寬敞的大房間全然不同。她勉力撐起上半身,靠坐在床頭,仔細看著這間小屋。
房間十分破舊,房頂低矮,由於多年未曾維護,四周的木牆常年散發出一種揮之不去的黴濕味。到了梅雨季節,這種味道更甚。屋內的陳設極為簡單,一張窄小單人床,一個五鬥立櫃,櫃子上放了一麵巴掌大的鏡子,旁邊有三兩個瓷瓶。立櫃邊是個木製盆架,上麵放了一個木盆和兩條毛巾。除此之外,別無他物,饒是如此,屋內也顯得十分擁擠。
沒錯,這是她的房間,不過不是陶公館的房間,而是十年前的房間!玉瑾捏了自己一把,疼得厲害,她跑至五鬥櫃前,拿起巴掌大的鏡子,上下左右照了一遍自己的臉。確實是自己,眉目寡淡,姿色一般。隻是那皮膚又白又嫩,蔥白似水靈靈的,讓人忍不住多瞧上幾眼。如今這水嫩的臉蛋上,還透著幾分稚氣,正是十五六歲的自己。
模樣嫩得讓人歡喜,隻是這一身裝扮著實糟糕。她穿一身款式辨不出男女的鐵灰寬袍子,外套一件五成新的水紅坎肩。最為滑稽的是頭發,原本及腰長發在腦後綁成了大辮子,如今這辮子不知為何有些鬆散,還濕漉漉的,整個頭發顯得淩亂濕黏,讓人看了十分難受。
即便是這副邋遢模樣,玉瑾仍歡喜地想要親吻鏡中的自己。上天垂憐,讓她再活一次,這一次她絕不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