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天賜轉機(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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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瑾每日裏絞盡腦汁想如何掙那八十塊,玉振陽對此卻毫不關心,隻心心念念想著玉珂快回來了。這日一早起,玉振陽便吩咐玉瑾去市場買隻雞,買點香菇,說過兩日玉珂回來了,給燉隻雞補補身子。
玉瑾雖滿心的不情願,也隻能拿了錢去市場買東西。
這晉城被一條江一分為二,江北邊都是些有錢人家,特別是長陽區,居住的都是些商政界要人;江南邊相對於北邊,經濟便落後許多,這其中又以南安區最貧,因此南安區常被稱為貧民區。
南安區雖是窮了些,但市場上也甚是繁華,隻是一水的地邊小攤,不甚高檔罷了。賣襪子皮帶,襯衫布鞋,還有肥皂口紅,手絹香水;雞鴨魚肉,蔬菜水果,日用百貨,吃喝食品也是一應俱全的。市場裏擠擠挨挨全是人,有買東西的,也有陶建仁那樣的遊擊商人。不過這片的遊擊商人不多,全是些小打小鬧掙小錢的。陶建仁那樣稍有點錢的遊擊商人,多去南允區,那片是南岸比較富裕的地界,也有時常過江去北岸做買賣的。
剛踏入人聲鼎沸的市場,嘈雜和喧鬧讓玉瑾的腦子轟一下就炸開了。猶記得前世,陶建仁尚未發家之前,她便常跟著他去各個市場撿漏,尋找質地上乘,價格低廉的玉石。不過南安市場倒是來的不多,這裏盡是些新做的琥珀或玻璃珠子,少有值錢的玉石珠寶。
玉瑾先去家禽區買了小雞,再去幹貨區買香菇。這一問價,倒是嚇了她一跳,這香菇的價格卻比那小雞還貴上幾倍!
香菇怎會是這般的天價?玉瑾不由思索起來,努力回想著十年前的事情。雖然過去了十年之久,很多事都已記不清了,但這一年的大事,她還是記得很清楚的。這一年,東北戰敗,大批難民逃至南方……
玉瑾心中一動,叫了附近賣報的孩童,要了一份報紙。她仔細在報紙上尋找,果然讓她找到了“東北”、“戰敗”、“渡輪”等字眼。玉瑾嘴角不由上揚,有大事要發生了!
這一年,不僅東北戰敗,晉城也出了大事,因為生意失敗,江裏新添了好多冤魂。當時陶建仁還後怕地跟她說,幸好自己這段時間忙著做玉石生意,不然自己也非得投了江不可。
玉瑾想到此,一顆心終於鬆了下來,那八十塊應該就要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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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瑾再不管什麽小雞和蘑菇,直接去了南允區市場。南允區市場比南安區市場大了數倍,裏麵很有一些不錯的珠寶玉器。要是往常,玉瑾來了此處,免不了進去淘撿一番,可今日,她卻連市場大門都未曾進去,而是直接去了市場邊上的順和茶樓。
這順和茶樓分上下兩層,樓下大堂,樓上雅間。茶樓裏隻供應茶水、幹果和點心,生意卻火爆異常。這南允區靠近江邊,碼頭便在南允區,由南允去江北十分便利,而為了運貨方便,南允市場又建在碼頭附近,所以南允市場雖在江南邊的窮人區,但它幾乎是晉城各種小買賣的匯集中心。而順和茶樓建在市場旁邊,二樓更是可以直接看見碼頭,所以成為了商人小販們信息來往的重要場所。
玉瑾來到此處,為的是找一個晉城有名的商人許慎之。前世玉瑾未曾見過他,但卻聽說過他的名號,這許慎之可以說是晉城的第一投機商人,晉城大大小小的市場裏,幾乎沒人不認識他。因為這許慎之做生意胃口極大,號稱隻做三千以上的生意,因此人送外號許三千。
許三千常年各個市場裏奔波,但他最喜歡待的地方便是這順和茶樓,方便收集信息,又能看見碼頭動靜,所以隻要他不過江,基本上都是在順和茶樓裏。因此玉瑾這番便找到了茶樓來,她要與許三千做一筆生意。
順和茶樓一樓大堂內,十幾張桌子早就擠滿了商人小販,大家各自談論著生意經,滿屋子嗡嗡窣窣的聲音。玉瑾進了茶樓,腳步未曾在大堂停留,直接拐往樓梯處,抬腳要往二樓去。她還未踏上樓梯,卻被茶樓夥計攔住了。
“樓上可都是些貴客,你一個小姑娘,毛毛躁躁往上闖,衝撞了客人可不得了。”
聚集在順和樓的都是些商販,特別是二樓雅間裏的,都頗有些錢財,許三千更是這一帶出了名的投機商人,可不是隨便一個小毛丫頭就可以打擾的。玉瑾略一愣,咬了下唇,頓了頓腳,低聲道:“府裏出事了,太太讓過來找許先生,這事不便張揚,所以派了我過來。”
玉瑾蹙著眉,壓低聲音,一副急切又神秘的模樣。小夥計心裏沒了底,怕眼前的丫頭瞎說,又怕真是許府有事,被他耽擱了,這可承擔不起。正自猶豫間,一身穿灰藍對襟短衫的男人走了過來,對夥計道:“三爺說讓她上去。”
小夥計立馬如得了赦令一般,忙不迭點頭,讓開了道路。
穿灰藍短衫的男人說完話,便自走了,玉瑾自己上樓,她忍不住疑惑,三爺是何方神聖?看樣子是個能說話的主,為何前世竟沒聽說過這號人物?
玉瑾上了樓,便在走廊裏遇上了剛才的男人,他正站在一間雅間外。玉瑾剛與他對上眼,他便做了個請的手勢:“許先生在這屋,已經跟先生說過了,姑娘可以進去了。”
玉瑾點頭表示感謝,心下好不疑惑:難道這許三千就是所謂三爺?不論是前世今生,都未曾聽說過這種說法。
尋思間,玉瑾已然進了屋中。不知是所有雅間都如此,還是這間比較特殊,這雅間被一道蘆葦簾子隔開,簾子內的地板比簾子外高出兩寸許。許三千坐在了簾子外,直麵著大門的一張實木八仙桌後。玉瑾快速掃了一眼,簾子直到一半處,露出了簾子內的桌椅布置,能看見裏麵有兩人,一坐一立。簾子剛好到坐著那人的胸口處,讓她無法看見簾內人的長相。
“小姑娘找我,便是為了打量著房間麽?”
玉瑾回過神,連忙自報家門。許三千顯然不知她是何人,兩道眉緊蹙在一起。他見眼前的小姑娘,麵相稚嫩,衣著寒酸,一身衣裳手肘和袖口處已泛白,隱隱有要破的危險,一看便知是個窮人家的姑娘。但教他奇怪的是,這樣一個看似沒見過世麵的窮丫頭,在他麵前卻毫無怯意,不僅如此,還顯得不卑不亢。
玉瑾也暗自打量著許三千,前世聽說過他的名號,卻未曾見過他。這是個約莫三十的瘦高男人,瘦長的臉和薄薄的雙唇顯出他為人處世的精明。他穿了一身西服,不算筆挺,但也是很整潔的。
“許某好像並不認識姑娘,但姑娘既不惜說謊來找我,必然是有事而來。”許三千率先開了口,並示意玉瑾坐下。
“確實是有事,並且是天大的事。”玉瑾說著,坐了下來,並掏出了那張舊報紙,拍在了桌上,“許先生可曾看過這個?”
許三千掃了一眼桌上的舊報紙,道:“自然是看過的,不知這與我有和幹係,又與姑娘有何幹係?”
“自然是有幹係,我想跟許先生做筆生意。”
許三千突然笑了起來,道:“姑娘年紀小小,倒是挺會開玩笑。你可知我的名號?叫你一聲姑娘,算是修養,你自己未必不知道自己隻是個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姑娘還是請自便,許某人沒有時間陪小姑娘戲耍著玩。”
“都說許先生做生意有一番本事,原以為是個厲害人物,卻不曾想也是個以貌取人的。”玉瑾仍坐在凳子上,麵不改色地抬眼看許三千。
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在被這樣嘲笑之後,通常都會哭著鼻子跑回家了,沒想到她卻仍能鎮定自若地說出這一番話,不由讓許三千對她刮目相看。許三千止住笑意,正色道:“看來姑娘不是個普通小丫頭,這樣,不說三千,隻要你談的生意超過三百,我就同意與你談。現在你說說,要做的這筆買賣大概值多少?”
玉瑾突然一手壓住桌上的舊報紙,盯著許三千說:“值你的全副身家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