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關係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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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水榭後, 楊繾帶著玲瓏直奔慈鳳殿。路上,玲瓏義憤填膺地控訴著燕親王府的暗衛。
“……那個叫無風的,說您與小王爺在商議大事,不準奴婢靠近。”小丫頭委屈極了, “可即便如此, 玲瓏是主子的丫頭,您沒下令,旁人的話奴婢哪敢聽!萬一是假傳呢?”
楊繾彼時還沉浸在方才與季景西的交談中, 慢了半拍才回過神,“是這個理, 你做得很好。”
玲瓏頓時大鬆了一口氣, “小姐,往後咱們還是帶著白露吧……”
“嗯。”楊繾漫不經心地點頭。
走出水榭外的林子回到大路上,玲瓏繼續回稟著他們走後的情形, “……蘇三小姐也出來追您了,但好像也被人阻了一下,蘇大公子留在牡丹園, 沒多久,李公公差人傳話,主要犯事者被押往勤政殿了。”
“母親那邊?”
“奴婢聽您的傳了消息過去, 隻是宮裏人多口雜,怕是沒能搶先幾步。”玲瓏擔憂地開口, “這會, 怕是已傳遍了。”
“……”
楊緒南和馮林在牡丹園大打出手、連累九皇子季瑢、驚動太子殿下之事, 如同鳥兒長了翅膀般迅速在宮裏傳開。正如玲瓏猜測的那般,等慈鳳殿的主子們接到消息時,王氏也不過剛聽了傳話。
麵對神色不愉的皇太後和謝皇後,王氏心中即便再慌張著急,也不得不暫時按捺住去太醫院瞧兒子的衝動,歎了口氣,幹脆利落地跪地請罪。
與她一起的,還有侯府的馮夫人。
皇上大壽之時出了這樣的醜事,饒是太後脾氣再好,此時對著兩人也沒了好臉色,麵容一沉,整個慈鳳殿頓時膽戰心驚。
所幸傳話的人將事情交代的很清楚,孟斐然的診斷與楊緒塵的主動攬責也令太後頗為動容,好歹沒讓人下不來台。
“母後莫氣,不過一幫年輕人的口角,交給太子處理便是。”一旁的謝皇後慢條斯理地開口,“今日高興,別為了些許小事擾您興致。”
她聲音圓潤醇沉,聲線比之年輕女子略低,算不上好聽,卻很穩。多年執掌後宮,威壓慎重,令她的話極有安撫人心之效,輕而易舉便將整個慈鳳殿的浮躁壓了下來。
眼角餘光撇過還在地上跪著的王氏,謝皇後繼續輕飄飄道,“若是本宮沒記錯,信國公家的五公子,是小九的伴讀吧?小小年紀便知為兄姐出頭,信國公夫人教的不錯。”
王氏抬眸看她一眼。
謝皇後這話,聽著像暗諷,畢竟在場誰都知道王氏早早便入寺清修,別說教導兒女,就連回家的次數都屈指可數,這時說‘教的不錯’,仿佛是在打她的臉。
一屋子女人表情繽紛,但鑒於太後沒發話,不敢明著笑出聲,暗裏卻都看起了笑話。
“是瑢兒的伴讀?”倒是太後微微一怔,經由一旁的女官在她耳邊提醒才想起來,“原來是那孩子啊。”
九皇子季瑢年紀小,住在宮中,楊緒南自從成了他的伴讀後便也經常留宿,時不時還跟著季瑢來給太後請安,久而久之混了個眼熟。
比起楊緒南,反倒是馮林,太後想了許久也沒想起他的模樣來。方才一聽打架的是馮家孩子,她第一反應便是惱怒。
越太後這一生,跌宕起伏,無往不利,唯獨辦過的一件錯事,令她至今如鯁在喉。
當年燕王妃去世後,整個燕親王府仿佛被抽了魂,燕王深受打擊,景西又太小,越太後看在眼裏,簡直心疼得不行,想都沒想便枉顧了兒子意願,擅自給燕王選了馮側妃進府。
哪曾想燕王居然不顧情麵地直接將人冷落了三年之久,馮側妃懵了,太後也懵了,待回過神來,不禁就對馮氏有了愧,直接給兒子下了最後通牒,命令他圓房。
燕親王是聽話的人麽?當然不是,當年著實狠狠鬧過一場。
可最終此事還是成了。
越太後本意是為了燕王和景西,卻好心辦錯事,不僅母子間生了罅隙,說白了也是斷送了一個好女子的青春。盡管當年她親口得了馮氏的一句‘願意’才做主她進王府,後來也曾許過她和離而馮氏不願,但終究她獨守空房,同為女子,自然更能懂她的難過。
能怎麽辦?當然是補償!首先不再插手兒子內宅,其次悉心撫養景西,之後再加倍對馮側妃好,給她風光給她臉麵,愛屋及烏也對她的一對子女另眼相待。
可馮氏若是就此自立起來倒也罷了,但誰也架不住一看十幾年的哀怨臉。抓住了太後的愧疚,整個馮侯府都起了心思,這些年,馮家子侄、宮中的馮嬪、燕王府馮側妃,哪個不是得了太後多少好?
越太後為了兒子和孫子,一步錯步步錯,可終究越氏名門出身,大風大浪見得多了,心中自有一番計較,明麵上自然還是一成不變的姿態,但心裏卻明白的很。
馮侯府,早就進了她的黑名單。
馮侯府如今的小輩裏沒一個她看得上眼的,馮林是誰,越太後更是毫無印象。但他姓馮,單這一點,便在太後心裏落了下乘。
一個是自己不喜的小輩,一個是時常能在宮裏見到、還嘴甜知禮的楊緒南,心中天平歪向何處,簡直想都不用想。
幾不可聞地歎了一聲,越太後示意王氏起身,“此事既已驚動皇上,又有太子出麵,哀家便不過問了,知你憂心,去瞧瞧吧。”
王氏悄然鬆了口氣,起身後,幾不可察地向謝皇後投去一抹感激,明白她方才故意提起小五是在幫著太後娘娘記起他。
而後者端坐高台,不過和她對視一眼便收回目光,依舊是冷冷清清毫無表情。
“馮夫人就留下吧。”太後又道。
馮夫人微微一怔,已經準備起身的姿勢僵了一下,又跪了回去。
忍不住看了一眼太後,謝皇後心思一轉便明白了對方心思,唇角要翹不翹地抿了抿,接過話茬,“馮夫人別急,想來令公子無事。本宮著人去問問情況,也好讓你心裏有個底。”
馮夫人一聽,頓時舌根發苦。
她兒子什麽德行她心裏清楚的很,別說今日是惹上楊緒南,哪天他惹上蘇奕,惹上季景西都不會有人覺得奇怪。
一天到晚惹是生非,身邊全是狐朋狗友,你有本事紈絝,有本事紈絝成景小王爺那樣也行啊!
“也好,哀家也憂心小九。”太後點點頭,“那孩子前幾日風寒方愈,身子還弱著,也不知有沒有傷著。”
馮夫人:“……”
糟糕,這兩位今日是要聯手站信國公府了。
眼看著王氏帶著六小姐楊綰離開慈鳳殿,被太後和謝皇後壓得大氣不敢出的眾人紛紛回過神,靖陽公主第一個站了出來,“皇祖母,靖陽也去瞧瞧吧,我擔憂繾妹妹。”
“太後娘娘,皇後娘娘,襄兒也去吧。”蘇襄同自家母親交換了個眼神後也跟著起身。
太後頷首,“去吧,明城怕是也正慌張無主,若有不妥,靖陽將她帶回來安置也好。”
靖陽公主頓時喜上眉梢,“聽祖母的!不過繾兒的心性您還不知麽?定是穩的,孫兒會照看好她,祖母放心。”
兩人攜手出了慈鳳殿,走出不遠,靖陽便打算和蘇襄分道揚鑣,“我去太醫院瞧瞧,你兄長怕是還在牡丹園,我們不如分頭行動?”
蘇襄點點頭,“靖陽姐姐保重,替襄兒向小五弟弟問好。”
靖陽公主笑了笑,轉身離開,待瞧不見蘇襄後,便方向一轉,踏上了與太醫院相反的路。
跟在她身後的宮女不解,“公主,咱們不去太醫院?”
“嗯。”靖陽公主頭也不回,“有小孟在,楊小五估計沒事,本宮不去湊熱鬧了。”
“……那咱們去哪?”宮女疑惑。
“去校場找小七他們幾個。”靖陽公主漸漸沉下臉色。
楊小五不是衝動之人,定是那馮林挑釁在先,方才的傳話她也聽著了,若非事關繾妹妹和楊緒塵,緒南不會動手。她就是氣,什麽貓貓狗狗的玩意居然敢編排她靖陽護著的人?
今日人多口雜,她不好再生事,但也要讓馮侯府知道,還有沒有人能整治馮林!
當我南苑十八子好惹是吧!”
她麵沉如水,殺氣騰騰,嚇得身後兩個宮女都大氣不敢出。
而直到她們來到校場,兩宮女才明白過來她們為何要來這邊。麵對著聽了事情經過、神色冷冽的七皇子,以及盛怒的楊家三公子,她們終於意識到,自家公主這是來告狀來了。
“嗬……”楊緒冉氣極反笑,“又是馮家人。”
他這麽一說,五皇子、七皇子和裴青也想起了當初的南苑名額之爭。走了一個馮陽,又來一個馮林……馮侯府是天生跟楊家過不去?
見摯友已然怒得都快原地燒起來,五皇子季琤適時地拍了拍楊緒冉的肩,“冷靜,你就算再去將馮林揍上一頓,也得等今日過後。”
他們二人在當初南苑刺殺事件平息後,便各自離京遊曆,中途湊巧相遇,於是順勢結伴而行,久而久之就結下了深厚友誼。
如今三年已過,兩人一前一後回京。雖說五皇子並不識得楊小五,但既然是好友弟弟,幫襯一把也是舉手之勞。
“今日不能再生事。”五皇子這句話,另一邊的某個水榭裏,也有人同時說了出來。
幾人點頭表示同意,靖陽皺著眉,“那現在怎麽辦?”
“等著吧。”五皇子歎。他離京太久,在場唯有老七季玨和裴青是最知京城形勢的,最好的法子便是坐觀其變。
看了一眼心急如焚的楊緒冉,他道,“緒冉去太醫院吧,不看一眼緒南,你怕是安不了心。”
“三兒,別擔心,小孟醫術不錯的。”七殿下也安慰著。
楊緒冉見狀,不得不壓下衝動,應了一聲,決定找到自家二哥一起去太醫院。
他走後,裴青也道,“我去蘇奕那瞧瞧去。”
兩人離開,留下季家三個自家人相對無言。頓了頓,季玨道,“走吧,五哥咱倆去前邊。太子哥哥的性子你知道,小九怕是少不了一頓苦,能幫著一點是一點吧……靖陽你去尋繾妹妹,我總覺得留她在那不好。”
“還有景西呢。”五皇子卻一點不擔憂,“有他在,繾妹妹還能吃虧不成?”
他說的理所當然,卻不知這副模樣引得季玨和靖陽都驚訝地看過來。
“怎麽?”五皇子詫異。
“他倆關係不好吧……”靖陽公主欲言又止,“誰不知他們倆互看不順啊,景西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還指望他護著阿離?”
七殿下也心有戚戚,“景西和繾妹妹……離了南苑以後更是生疏,你們有所不知,他倆三年來說的話就沒超過十句。也就最近好一些,大抵是知你們要回來,不願讓你們尷尬。”
五皇子震驚,“不能吧?你們是真看不出來還是匡我?他倆關係好著呢,當初在南苑,你們見景西跟誰每天吵架的?也就繾妹妹了。這樣還不夠好?”
季玨:“……”
靖陽:“……”
不,五哥你是不是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