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算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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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時辰之前。

    楚驚瀾正坐在殿中與太後皇後品著茶,一抹黑影罩上了窗紗,隻躬身站著卻不作聲,太後身邊的徐嬤嬤立刻悄悄來到了外間,那人與她耳語了幾句,她眉頭一皺,轉身回了內殿,向太後稟報過後霎時掀起了雷霆之怒。

    “混賬!”

    皇後茫然地問道:“母後,發生什麽事了?”

    太後沒說話,徑自撐著扶手起身,看架勢竟是要朝殿外而去,路過楚驚瀾身邊時突然停了停,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也隨哀家來罷,去看場大戲。”

    一行人就這樣離開了含章宮,剛才報信的嬤嬤站在簷下的陰影之中,緩緩撕下了臉上的麵具,赫然是先前見過的瞿芳。

    當他們浩浩蕩蕩地來到偏苑時,見到的便是眼前這一副場景。

    楚驚瀾伸臂接住夜懷央,手掌碰到她□□在外的肌膚,竟是滾燙無比,她還一個勁地往他懷裏鑽,神誌不清地喚著:“哥哥……救我……”

    所有人都以為她把他當做夜懷禮了。

    如此大的動靜引來眾多宮妃的注視,雖不知發生了何事,但夜懷央衣衫不整地倒在楚驚瀾懷裏卻是事實,頗惹人非議。

    楚驚瀾眼底一片暗沉,卻再未有所動作,隻把目光投向了太後。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這等醜事,還教小輩們看到了,太後已是滿麵怒容,隻聽她沉聲喝道:“全都給哀家帶回含章宮!”

    幾個粗壯有力的嬤嬤架起了渾身癱軟的白芷萱,還不忘把地上的杏兒和凶器一塊帶走了,等到了夜懷央這裏時楚驚瀾不知為什麽半天沒有鬆手,嬤嬤們互看了一眼,道:“王爺,把人交給老奴吧。”

    太後的視線旋即射向了這邊,如芒刺般紮在他的脊背上。

    楚驚瀾緩緩站起身,不再看懷中的夜懷央,臂膀一推就要將她送出去,興許是動作過大,夜懷央驚得掙紮起來,藕臂死死纏住了楚驚瀾,同時大聲喊道:“哥哥,別扔下我,白貴人要害我!我什麽都沒說,她還是不放過我……”

    她鬢容微亂,汗和淚在臉頰交融,蹭了楚驚瀾一身,嬤嬤一碰她就往裏縮,還不斷尖叫,引來更多的人駐足圍觀,皇後見狀皺了皺眉,揮手道:“罷了,此處不宜久留,就麻煩王爺了。”

    楚驚瀾頷首,把夜懷央重新擁進了懷抱之中。

    回到含章宮後,由於夜懷央身中迷藥意識不清,太後和皇後率先帶走了白芷萱,並讓楚驚瀾把夜懷央送去了相隔不遠的院子裏。楚驚瀾知道她們認為他和白芷萱是一夥的,刻意將他們分開,卻是歪打正著,讓他和夜懷央有了單獨相處的機會。

    推開房門,楚驚瀾邁開長腿筆直走到最裏麵,欲將夜懷央放在床上,她又鬧了一通,怎麽扯都扯不開,宮女們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楚驚瀾適時出聲:“你們去催一催太醫罷,等他來了本王再走便是。”

    宮女們正愁沒理由拖住他,見他主動開口都暗喜不已,忙不迭地出去了,一邊一個守在門口,耳朵伸得老長,時刻監聽著裏頭的動靜。

    “還不放手?”

    楚驚瀾聲音極低,卻似重錘般敲下,幾秒鍾後,本該神智混亂的夜懷央居然從他懷中抬起頭來,還彎著粉唇笑了!

    “真是什麽都瞞不過您。”

    楚驚瀾立刻將她甩在床上,眉目間挾著重重怒意,“夜懷央,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本王的耐性!”

    她慢吞吞地爬起來,頂著一張潮紅的臉對他說:“王爺,這是最後一次了,罪證確鑿,白芷萱跑不掉了。”

    “本王才不管是不是最後一次,從今日起,本王不會再與你合作。”

    話語落地,楚驚瀾甩開襟袂轉身就朝外走,身後卻出奇得安靜,他感覺不對回頭望去,夜懷央趴在床榻上動都不動,就像睡著了似的。

    該死,難道她真中了迷藥?

    楚驚瀾冷著臉又走回了床前,抓起她手腕一摸,脈搏猶如擊鼓,快得嚇人,於是他將她的身子重新提起來問道:“她給你下了什麽藥?”

    夜懷央迷迷糊糊地趴在他肩窩裏,被他拍了幾下才清醒些,勉強擠出一句話:“……我說了您可別生氣。”

    楚驚瀾忍著怒意道:“你說。”

    “是我自己吃了逍遙丸。”

    這話有點沒頭沒尾,可楚驚瀾瞬間就明白了夜懷央的目的,他猛地拔身而起,目光從她頭頂壓下,帶著驚怒和寒戾,似要掀起滔天巨浪淹沒她單薄的身軀。

    她竟敢把他也算計進去了!

    夜懷央垂著雙眸,沒有聽到預料中的放肆二字,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關門聲。

    他就這麽走了。

    夜懷央抱膝坐回了床頭,似有些懊惱,先前私下預測楚驚瀾得知真相後的反應,結果一個都沒對上,他接下來究竟會怎麽做她心裏一點底都沒有,偏偏藥效還在持續發作,她無法集中精神去判斷,煩躁起來索性躺在床上不動了。

    做都做了,他還能砍了她不成?

    與此同時,含章宮那邊太後剛剛審過白芷萱。

    這個月一連幾次的突發事件已經弄得太後心力交瘁,所以當她再一次聽到白芷萱喊冤時,直接讓嬤嬤把白芷萱拖出了殿外。

    “把她送去皇帝那裏,起因經過與皇帝說一遍,讓他自己處置去罷。”

    “奴婢遵命。”

    幾人連拖帶拽地把白芷萱弄出去了,尖叫聲仍回蕩在殿中,太後揉了揉太陽穴,似乎頭疼得緊,皇後見狀立刻走到她身後為她輕輕按摩著。

    “母後,這白芷萱也太膽大包天了,竟敢在宮中狠下殺手,幸虧她們盯得緊,如若不然夜懷央被她害死我們就沒人證了,皇上到時又會三言兩語替白芷萱脫了罪,那樣雅茹可就死得太冤了。”

    太後疲憊地歎了口氣,長滿皺紋的臉上怒色猶未退盡,“傻孩子,你就是太善良才會被她一直騎在頭上,也不想想他白家是做什麽的,殺人滅口早就是稀鬆平常的事了,有什麽可奇怪的。”

    皇後的手緊了緊,旋即換到肩背處繼續按摩著,“那母後您還煩什麽,如今人證物證俱在,待杏兒那丫頭開了口一並送去皇上那兒便是,他自會處置白芷萱的。”

    “你還忘了一件事。”太後徐徐出聲,目光似深淵般暗沉,隱約可見黑霧翻騰,皇後瞬時了悟,手下動作隨之停住。

    “兒臣怎麽把夜懷央給忘了,方才她……”

    皇後羞於啟齒,但未說完的話大家都明白,夜懷央衣衫不整地撲進了楚驚瀾懷裏,還讓那麽多宮妃瞧見了,很快就會傳遍朝中內外,若是太後和皇後不在場便罷了,可既然在場就必須盡力維護皇室聲譽,免得遭人詬病,而最好的解決辦法便是……

    聯姻二字直直地杵在太後心中,就像一根刺,不拔難忍,拔了後患無窮。

    徐嬤嬤進言道:“還請太後三思,瀾王本就心存不軌,若再讓夜家為其所用今後恐難壓製,萬萬不可讓他們聯姻啊!”

    太後冷聲道:“你說的這些哀家何曾不曉?可他們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這等事,若不以聯姻遮掩過去怕是會有麻煩。”

    確實,她能強塞自家宗室之女給楚驚瀾做妾,卻在夜懷央閨譽毀在楚驚瀾手上時不肯讓他們成親,別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算計,若有好事者聯係到六年前的事就麻煩了。

    皇後明白太後的想法,卻隻是風輕雲淡地笑了笑。

    “母後何必為難?反正木已成舟,不如順勢讓夜懷央嫁給楚驚瀾,反正瀾王府也需要再埋個眼線進去,這不是正好麽?”

    太後沉緩地說:“夜家置身事外如此多年,你還想讓她堂堂一介家主為你所用,未免太異想天開了。”

    “她夜懷央受白芷萱陷害,聲名盡毀,在場的隻有楚驚瀾一名男子,她不嫁也得嫁,此乃時勢所逼,怨也隻能怨白家。她嫁過去之後為免將來遭受池魚之殃,定會願意為皇上盡一份心力,兒臣這是給她指了條活路,夜家焉敢不受?”

    太後考慮了一陣,仍然覺得不妥。

    “夜懷央才思敏捷,沒那麽容易受你控製,萬一將來反水,你可是給楚驚瀾添了一份大籌碼。”

    皇後微笑道:“兒臣會控製好她的,您就放心吧。”

    少頃,皇後帶人回到了自己的東凰宮,睡過午覺之後準備去夜懷央那裏走一趟,貼身宮女芊兒不解地問道:“娘娘,您怎麽對她的事情如此上心?不是應該先對付白貴人麽?”

    皇後掀了掀嘴角,滑過一縷輕蔑之色。

    “王雅茹那個賤蹄子借機勾引皇上,還懷了孩子,本宮想算賬卻被太後壓著,白芷萱倒是誤打誤撞地替本宮出了一口氣,暫且先放過她,橫豎這次白家也翻不起什麽浪了,不過是早死晚死的區別,本宮又何必插手?夜懷央反倒值得重視,若能拉攏到她為本宮效力,替皇上除了楚驚瀾這塊心病,本宮何愁皇上青睞?”

    芊兒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旋即伺候皇後梳妝,未過多時便去了夜懷央所在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