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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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懷央這傷初初看起來嚇人,其實並沒有想象中的嚴重,水泡破了之後很快就開始結痂,而且在陸珩的妙手回春下已基本感覺不到痛了,所以沒過兩天她又變得活蹦亂跳的了。
唯一不方便的就是洗漱起來甚是麻煩,要別人幫忙不說,還不能痛痛快快地泡在池子裏洗,她向來愛幹淨,忍了幾天實在是忍不住了,便央著楚驚瀾帶她去沐浴,楚驚瀾經不住她軟磨硬泡,隻好遂了她的意。
“手搭在我肩膀上,不許亂動聽到了麽?”
“知道啦。”
夜懷央站在岸邊笑嘻嘻地看著楚驚瀾為自己寬衣解帶,最後一件衣服剛剛落地她便迫不及待地甩開了拖鞋,楚驚瀾抬頭瞪了她一眼,她立刻老實了,任他牽著緩緩步入了淨池,當溫熱的水流漫過每一寸肌膚時,她仰著頭滿足地歎了口氣。
“雖然這池子比不上家裏的那個,可我現在快愛死它了……”
楚驚瀾低眸瞅著她,眸底浮起零星笑意,“有那麽誇張?”
“怎麽沒有!”夜懷央垮著臉,一副自我嫌棄的模樣,“天天待在房裏不能出去,心悶氣躁的光出汗了,你難道沒聞出來我都臭了麽?”
楚驚瀾把那隻噘得老高的小嘴輕輕含住,吮吸片刻之後才道:“為夫吃慣了甜的,偶爾來點別的換換口味也不錯。”
“討厭。”夜懷央笑著捶他,卻明白他是在變相安慰自己,心裏宛如灌了蜜糖,甜到難以言喻。
兩人溫存了許久,水麵上的浮台不知不覺飄到了麵前,裏頭盛著琥珀色的香胰和絲球,楚驚瀾探臂拿來,在夜懷央身上搓起濃密的泡泡,她隨意拈了團在手裏把玩,偶爾還調皮地衝他吹氣,弄得白沫漫天飛舞,差點迷了他的眼。
換作平時她這麽鬧騰楚驚瀾早就揍她屁股了,今天顧及她有傷在身沒有下手,隻無奈地叮囑著不要碰到水了,她兀自玩得痛快,還嫌他太囉嗦。
“你真是越來越像我爹了。”
“你都叫我王叔了,我自然得幹點和輩分相稱的事。”楚驚瀾握著香胰的手滑到了她雙腿之間,並推了推她,“分開點。”
夜懷央立即抱臂往後退了一步,滿臉驚恐地低呼道:“你想幹什麽?我都受傷了!”
楚驚瀾好笑地把她抓了回來,狠狠一箍她的腰說:“一天不唱戲你渾身難受是不是?等你好了我會讓你知道我想幹什麽的。”
“王叔果然是衣冠禽獸呢……”夜懷央在他懷裏一邊扭動著一邊咯咯直笑。
“再亂動下次就別想我帶你來沐浴了。”
威脅的話一出口某人立刻就安分下來了,像是被戳中了死穴,低著腦袋軟趴趴地靠在楚驚瀾胸前,自覺配合著他的動作,再沒掀起半點兒浪花。楚驚瀾扳過她的小臉一看,還偷著樂呢,他不由得俯身去咬她的唇瓣,她又是一陣嬌笑。
鬧了許久,兩人都有些蠢蠢欲動了,楚驚瀾深吸一口氣,迅速清洗完身體就帶著她回到了盥洗室,然後放在竹榻上用柔軟的毛巾替她擦幹身體,她乖乖地躺在那裏,一雙黑亮的眼瞳直盯著天頂的螺紋看,冷不丁地想起了一件事。
“驚瀾,你說皇後到底是想幹什麽?我這幾天想了很久都沒有頭緒,若她是想教訓我定不會用如此低劣的法子,況且我和她最近並沒有接觸,這說不太通,可若是有別的目的我實在想不出來了……”
“你好好養傷,不要想這些事了。”楚驚瀾把她摟進懷裏,眼中冷芒畢現,“無論是什麽目的,她既然敢傷你,我定會讓她付出代價。”
夜懷央拍著他的肩膀安慰道:“隻是小傷罷了,不礙事,你千萬要沉住氣,我們還有別的事要做呢。”
楚驚瀾默然抱緊了她,力道之大,似要將她揉進體內。
別人家的姑娘但凡受點傷都要撒嬌呼痛半天,再攛掇著自個兒夫君去出氣,她卻反複勸他顧全大局,切莫衝動,仿佛受的傷不是傷,受的委屈也不叫委屈,在她看來都是迎接光明之前必經的黑暗罷了,如此善解人意,教他怎能不心疼?
夜懷央何嚐不明白他在想什麽?不動聲色地把燙傷的那隻手藏到了身後,繼而轉移了話題。
“對了,陸珩去看過謝芸沒有?”
“剛才你睡的時候就去了。”楚驚瀾望著窗外那片枝繁葉茂的竹林,眸光略顯沉滯,“此刻……應該已經碰上麵了罷。”
秋楓院。
謝家這次來的人不少,謝淵的獨子和一大幫子妻妾都住在秋字院裏,謝邈和謝芸則住在比較偏僻的那一頭,陸珩去的路上沒有碰見一個人,直到進了獨院才見著兩三個丫鬟,再聯想到謝芸的處境,他的胸口莫名窒悶起來。
恰好一個年級稍長的丫鬟從臥房裏出來,見著陸珩孤零零地杵在院子中央不免有些奇怪,遂上前致禮道:“公子,請問你有何事?”
陸珩麵無表情地說:“我是奉瀾王妃之命來給謝姑娘送藥並道謝的。”
“原來是這樣。”丫鬟微微展顏,似乎非常高興,“請公子稍等片刻,奴婢這就去請大少爺出來。”
話畢,她將手中托盤放在邊上的方形石台上,然後施施進了臥室,不久,謝邈自內而出,眼下還暈著淡淡的烏青,想是已經不眠不休地守了謝芸好幾天了,然而在見到來客時卻盡力打起了精神。
“原來是唐侍衛,請進屋說話吧。”
陸珩頷首,然後隨他走進了花廳,在經過謝芸的臥室時腳步輕微一滯,腦中思緒也亂了片刻,還未等他整理妥當,謝邈忽然把門一關,緊接著就把他按在了牆上。
“你來做什麽?”
他神色嚴厲,還夾雜著一絲防備,顯然已經認出了陸珩,陸珩起初有些驚訝,後來便平靜下來了,畢竟謝芸已經知曉了他的身份,會告訴謝邈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說過了,我來送藥。”陸珩一把拽開他的手,然後掏出一個青花瓷瓶放在了桌子上,隔了許久才又問道,“她情況怎麽樣了?”
謝邈見了他這副模樣就火冒三丈,忍不住衝口而出:“無須你關心!你不是當她是仇人嗎?她現在這個樣子你應該滿意了!”
“你——”陸珩被他堵得火氣上來了,再加上陳年舊事所帶來的恨意,一下子全部傾瀉而出,“是,我巴不得你們謝家全都死光!”
說完他便奪門而出,謝邈慍怒的聲音隨即從後麵傳了過來:“芸兒真是瞎了眼才會為你這種人苦守了六年!”
最後兩個字仿若一簇星火,嗖地點亮了陸珩的記憶,某句話在腦海裏一個字一個字地蹦了出來。
陸珩,你知道你們六年前曾經有過一個孩子嗎?
他猛然刹住腳步,僵立片刻之後回身望向謝邈,在他閃著火焰的視線中一步一步走了回去,從齒縫中擠出一句話:“孩子是怎麽回事?”
謝邈先是一愣,爾後突然意識到他是為了孩子來的,於是臉色更加難看了,聲音也愈發冷酷:“孩子已經死了,與你父親同一天去的。”
“你什麽意思?”陸珩倏地揪緊了他的衣襟。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謝邈揮開了他的手,本不欲解釋,卻在往回走的路上被他攔住了。
“你今天不說清楚別想走!”
聞言,謝邈終於爆發,狠狠一拳砸上了陸珩的臉,陸珩被打得栽倒在地,掀起無數塵土,耳鳴目眩間聽到謝邈憤怒的低吼聲。
“當年你做了什麽事你自己不清楚?尚未成親便誘得她將清白之身交給了你,懷孕了而不自知,恰逢你父親來謝府商議婚事,她根本不知道那杯茶裏有毒,傻乎乎奉了上去,卻因害死你父親而受驚,最後導致流產!當時她大出血,差一點……就差那麽一點,她就要隨著那孩子去了……”
說到最後謝邈的喉嚨都哽住了,幾乎不能成言,再看陸珩,嘴角還滴著血,卻因太過震驚而變得木然,仿佛無法消化他方才說的話。
“後來她瘋癲了好一陣子,每天都不說話,就縮在床的角落裏,也不認識人,我拿著你送她的玉佩才能近她的身,每天與她聊你們從前的事,直到半年後她才恢複神智。之後這些年她就一直等著你,好不容易等到你回來了你卻將她視作仇人,要她為你父親償命……嗬,陸珩,你當真是沒有心的,我真後悔當初將芸兒交給你!”
說完,謝邈不再理會陸珩,轉身就要回房,不料陸珩忽然爬起來抓住了他的手臂,道:“是誰……是誰讓她去送那杯茶的?”
“還能有誰?”謝邈麵上浮起些許痛色,還未吐出那兩個字,剛才那名丫鬟急急忙忙地從房裏跑了出來。
“大少爺,不好了!小姐剛剛把藥全吐出來了!”
兩個男人皆是麵色一變,前後腳衝進了臥房,隻見地上一片狼藉,雪帳之內有個人歪歪斜斜地趴在床頭,一動不動,顯然已經失去了意識。
“芸兒!”
謝邈火急火燎地跑了過去,陸珩卻停在了原地,平時為人刮骨割肉都不帶眨眼的他如今卻因為謝芸背上那一片縱橫交錯的傷痕而顫抖,更可怕的是,他居然不敢上前去摸她的脈搏。
她怎會傷得這麽重?
刹那間,往事都化作一片虛無,他的心裏空蕩蕩的,似有涼風漏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