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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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冬平舉著火把走在前麵,任天真打著手電跟在他身後。這個溶洞洞口不大,但裏麵卻是越走越寬敞,兩邊的岩壁奇峰突起、怪石崚峋,兩人不由得放緩了腳步,對洞內奇觀歎為觀止、嘖嘖稱奇。

    “雲夢山山係縱慣兩省交界,大部分山麓以丹霞地貌為主,我們進的這個洞卻是典型的喀斯特溶洞,大自然鬼斧神工,果真是別有洞天。”傅冬平看著洞裏的石鍾乳和石筍,不時拍照。

    洞裏路麵不平,不時要繞過巨大的石筍,為防意外,兩人手牽著手,舉手投足皆是小心翼翼,就怕碰到什麽不該碰的。

    洞頂不時有小石塊墜落,傅冬平暗自懊惱,他們準備得還是不充分,要知道這個溶洞這麽深,應該帶頭盔或者安全帽進來保護頭部。

    任天真忽然拉住傅冬平胳膊,指了指頭頂上,傅冬平看過去,卻是一排懸棺。傅冬平先是拍了幾張照,又拿手電照著懸棺,用高倍望遠鏡細看。

    棺材有的已經朽爛,但固定棺材用的鐵索卻是完好無損,一根根又黑又粗,牢牢把棺材固定在洞頂上。

    “這幾個懸棺應該是古代那個修仙的道士和他幾個弟子的,一般人不會把懸棺放在溶洞裏,而且這幾個棺材樣式簡陋,正符合出家人清修樸素的習慣。”傅冬平收起望遠鏡,手電還給任天真。

    離洞口越來越遠,光線已經完全消失了,好在火把的光足夠照亮前路,經過一段地下暗河,水漫到任天真膝蓋,舉步維艱,傅冬平見狀,把火把交給她,把她打橫抱起來。

    “你抱我幹什麽?”任天真花容失色。

    “那把你扔水裏?”傅冬平抱著她,小心翼翼趟過最深的河段。任天真訕訕地不說話了。

    “小丫頭片子,就跟我想占你便宜似的。”傅冬平故意悻悻然地用鼻子哼哼,這丫頭雖然高,但不重,抱起來輕飄飄的。

    在水裏走了一會兒,他忽然感覺到什麽東西從腿邊滑過,心裏頓時有些緊張。

    “怎麽了?”任天真見他表情僵硬了一樣,關切地問。

    “水裏好像有東西。”傅冬平站了站,才又繼續往前走,“應該是水蛇,不要緊,大部分溶洞裏的水蛇都是無毒的。”

    他不再說話,加大步伐趟過暗河。

    “你這樣抱我太累了,不如換個姿勢。”任天真主動伸出手臂摟住他脖頸,雙腿則圈在他腰上。像個猴子一樣,掛在他身上,他隻要用手托住她大腿,她就穩穩地不會掉下去。

    傅冬平忍不住笑,“你這丫頭,還怪開放的。”任天真自然明白他言外之意,嘀咕:“是你想多了。”

    聽到洞底傳來呱呱聲,任天真拿手電照了照,“這是什麽聲音?聽著有點怪。”“應該是生活在溶洞暗河的一種蛙類發出的聲音,確切地說是蟾蜍,因為隻有蟾蜍才能忍受這麽髒的水。”

    “溶洞裏還會有蛙類?”任天真不相信。

    “怎麽沒有,貴州仡佬族務川縣的溶洞裏就曾發現過一種罕見蛙類,學名務川臭蛙。人類對洞穴生物的了解,還不及地麵生物的百分之一。”

    “那這個蛙會不會咬人?”任天真有點擔心地問。“我也不知道,你想知道的話,可以把腿放下去試試。”傅冬平打趣地說。

    “我以前看過一個洞穴探險的電影叫《黑暗侵襲》,裏麵的洞穴裏住著眼睛退化的怪物。”任天真想起那個恐怖的電影,心有餘悸,手臂把傅冬平抱得更緊了。

    感覺到她的小動作,傅冬平心裏一笑,“我看過,幾個女的作死去無名礦洞探險,結果遇到一群嗜血食肉的變異人類,長得跟《指環王》裏的咕嚕一樣,最後六個人死了五個。”

    兩人近在咫尺,彼此似乎都能聽到對方的心跳聲,他的下巴偶爾觸到她額頭,引發一陣陣異樣的刺激。

    “你放鬆一點,這洞裏不會長出咕嚕來的。”傅冬平輕拍任天真繃直的背。這丫頭大概沒被男人這麽親密地抱過,身體緊張得就快僵硬了。

    “你確定?”任天真反問。

    “當然,世事無絕對……你要是困在洞裏出不去,沒準幾十年後就會退化成咕嚕那個樣子,守在洞裏等人來,一口吃掉。”

    傅冬平一陣輕笑,任天真哼唧一聲,不理他。

    走了約莫十分鍾,暗河終於變淺了,傅冬平這才把任天真放下。腳下終於踩到石頭,心也跟著安定許多。

    擰幹褲子上的水,傅冬平告訴任天真,這個溶洞在容縣地方誌關於雲夢山的記錄裏有不少記載,說是洞通到山下某處,至於是什麽地方,因為地況複雜,堅持走到底的人寥寥無幾。

    “難道不是因為缺氧?”

    “很多人還沒走到缺氧的時候,就已經害怕了。”

    溶洞頂部不時滴水,落在額頭和脖子上非常難受,任天真從背包裏拿出一條大圍巾,把自己頭臉圍起來,像個阿拉伯女人。

    傅冬平看到了,忍不住叫,“有沒有多的,給我一條。”這回,任天真卻沒笑他,從包裏拿出自己的棒球帽,往後退了兩格,給他戴在頭上。

    看到洞頂有黑影飛過,任天真拉住傅冬平胳膊,“那是蝙蝠嗎,會不會吸血?”“要是會吸血,早就衝過來咬你了。”傅冬平知道她有點害怕了,握住她手。

    走了近一個小時,溶洞依然深不見底,洞裏溫度極低,任天真凍得渾身哆嗦,咬著牙挺住。

    前方出現了岔路,傅冬平問:“還進去嗎,沒什麽可看的了。”任天真沒說話,從包裏拿出尋龍尺測定方位。

    按著尋龍尺的指針所指的方向,兩人繼續往前,剛走了幾分鍾,傅冬平就感覺火把的火苗弱了,忙阻止她:“不能再往裏進了,這裏氧氣密度開始有變化。”

    任天真不敢懈怠,跟著他往外走。

    然而,就在他們快回到之前那個岔路口的時候,山體忽然一陣震動,岩石紛紛下落,傅冬平瞬間意識到洞裏發生了塌方,把任天真堆到洞壁上,用身體護住她。

    過了好幾分鍾,仍然有小石塊不斷下落,任天真用手電照照,沮喪道:“路堵住了,這可怎麽辦?我們出不去了。”

    “這裏常年沒有人進來,山體風化嚴重,岩壁也被硫化物腐蝕,特別容易發生塌方。”傅冬平觀察洞內結構,帶任天真貼著洞壁坐下。

    “我們坐這裏會不會有危險,萬一再次塌方呢?”任天真心有餘悸。

    傅冬平沉著地指了指洞壁:“這一處是最接近五十二度角的地方,在建築學上,五十二角是自然塌方和陷落發生時的極限穩定角,被稱為金字塔形結構,所以我們坐的這個位置是安全的。”

    “我們出不去了,怎麽辦?”任天真有點害怕。

    “塌方雖然把路堵住了,但空氣能透進來,還算萬幸,我們會想到辦法的,但要先觀察一下,你坐著別動。”

    在這種時候,最不能慌亂無措,傅冬平鎮定住情緒,站起來伸手撫摸岩壁。任天真把手電給他,替他拿著火把。

    “這裏像是有人來過,你看,岩壁上似乎有記號。”傅冬平把手電照著洞壁,依稀發現上麵有圖形,不像是現在的文字,倒像是以前的,用手機拍下來。

    任天真手裏的尋龍尺有點震動,令她心裏一驚,揣測道:“這附近應該有水源,冬平,不如我們一直往裏走?”

    “你叫我什麽?怎麽不叫哥?”

    “得了,我可沒心情跟你開玩笑。”

    任天真順著尋龍尺所指的方向往裏走,傅冬平跟著她。火把的光忽然暗下來,空氣也逐漸變得稀薄。

    “天真,不能再往裏進了,我們會死於缺氧。”傅冬平拉著她。

    任天真卻不願退回去,“你相信我,前麵真的有水源,而且你也看到洞壁上有記號,說明這條路是對的。”

    “有水源也不代表有空氣,我還不想死呢。”傅冬平可不敢把自己的生命輕易交給個小丫頭片子。

    任天真沒辦法,隻得退一步,“那我先過去,要是前麵還能繼續,我再叫你。”

    “行,我不去,你自己去,與其跟著你冒險,我還不如退回去挖開塌方的石頭。”傅冬平感覺到空氣越來越稀薄,知道事不宜遲。他的背包裏有一把工兵鏟,正好能派上用場。

    任天真見他不信自己,咬著嘴唇不語。

    傅冬平說:“你有什麽遺言,我可以幫你帶出去。”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說這些。”

    “我沒開玩笑,我當真的。洞裏空氣越來越稀薄,你非要進去,很可能缺氧而死,快說遺言吧,時間不多了。”傅冬平表情嚴肅。

    任天真沉默片刻,哽噎著說:“要是我真的死了,麻煩你去鷺島大學曆史係找溫嘉明,跟他說,我恨他一輩子。”

    真是孩子氣,傅冬平幹笑一聲,“你都死了,還要給人添堵?溫嘉明是誰,你男朋友?”“你管是誰,反正我要是死了,你就這麽告訴他。”任天真拿著手電往洞深處走去。

    “你小心一點,洞裏可能有盲蛇。”傅冬平叫喊一聲。任天真依然沒有回頭。

    洞裏黑不見底,靜的可怕,山石突兀,任天真不得不小心翼翼往前挪,聽到腳下有奇怪的聲音,仔細辨認,發現竟然是老鼠的吱吱聲,喜不自勝,高聲叫喊,“傅冬平——傅冬平——你快來呀,這條路是通的。”

    黑暗吞噬了她的聲音,她有些著急地往回跑了幾步,依稀看到一個晃動的亮點不斷靠近,激動地跑向他。

    “地上有老鼠,我剛剛聽到聲音,我們走的這條路是對的。”任天真幾乎要跳起來。

    “不是老鼠,是山鼠。”傅冬平淡定地說,“山體塌方震動了洞裏的小動物,它們自然而然要尋找逃生之路,我們跟著它們走就行。”

    兩人再次同行,越往裏走,越能聞到一種難聞的氣味,火把忽然熄滅了,任天真握緊傅冬平的手,傅冬平低聲道:“應該是故意灑了硫磺,憋住氣,走過這一段就好了。”

    任天真按著他的話用圍巾捂住口鼻,拚命往前跑,幾乎窒息到暈倒,聽到嘩嘩的水聲,終於忍不住深呼吸一口,刺鼻的硫磺味讓她幾乎睜不開眼睛,勉強抓住傅冬平的手。

    又是一陣狂奔,兩人再也跑不動,癱倒在洞壁邊上。好在最危險的地方已經過去,他們隱隱能看到水光。

    “我走不動了,天真,我們休息一會。”傅冬平大口喘著氣。任天真也累得不行,喘著粗氣,不僅累,而且熱,熱到受不了。

    席地而坐,圍巾摘了,外衣也脫了,熱浪還是滾滾而來。

    “這個洞裏,有天然溫泉。”傅冬平也快熱昏了,脫掉上衣捂住口鼻,勉強道:“硫磺濃度非常高,不是普通的碳酸鹽溫泉,你要是有皮膚病,可以下去泡一泡。”

    “你才有皮膚病。”任天真悄悄解開內衣的搭扣,長長舒了口氣。

    傅冬平一陣訕笑,“你說我是不是個神經病,素昧平生,就跟著你跑到山洞裏來了,差點把我人生寶貴的光陰、我餘生的幾十年斷送在這裏。”

    任天真很久沒說話。

    “天真——”傅冬平以為她是熱昏過去,推推她,感覺她身體軟綿綿的,像是要倒下去。

    “我好像被什麽東西咬了。”任天真忍著鑽心的劇痛,指了指自己上身。

    傅冬平替她撩開衣服,拿手電照了照,見她拉扯衣襟遮住前胸,氣道:“你到底讓不讓我看,命都快沒了還矯情。”說話間,扯開她內衣,果然看到雪白的小山丘上有一處黑點。

    “你被毒蜂蟄了。”傅冬平靠近了細看,發現傷口上有一根細細小小的峰刺,用脖子夾住手電筒,從背包裏翻出一個小盒,取出鑷子,把蜂刺拔了出來。

    蜂刺又長又細,難怪她會覺得疼,傅冬平用藥棉蘸上酒精替任天真消毒。任天真又羞又痛,萬萬想不到自己的私密處就這樣暴露在一個陌生男人眼前。

    “誰讓你隨便解衣服,結果被毒蜂蟄了,你放心,我又不是十七八歲少男,沒見過女人,女人我見多了,就你這平胸,我看都沒興趣看。”傅冬平一邊責怪,一邊還不忘記調侃她。雪白的、小小的胸脯軟軟的,雖然可愛,卻是不盈一握。

    任天真額頭汗珠不斷滾落,熱浪和蜂毒讓她終於休克。傅冬平怕蜂毒留在她體內會破壞神經中樞,引起急性肝腎衰竭,無計可施的情況隻能替她吸出毒液,連著吐了兩口,直到血腥氣漸濃,才感覺放心,用礦泉水漱了漱口。

    觀察四周,這裏是個天然的溫泉池,池水不斷冒著熱氣,傅冬平起身走到對麵,感覺牆壁和別處不大一樣,有木樁支撐過的痕跡,頓時起疑。

    再看洞裏,竟然有一塊巨大的石頭,從風化和被腐蝕的程度看,和周圍的石壁並無兩樣,然而傅冬平始終覺得石頭在這裏太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