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鍾過去, 顧琰的手機還是安靜的。

    他第一次等一個女人的電話。

    這短短的二十分鍾比二十年過得都要漫長。

    像個怨婦一般, 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手機屏幕，然後在某個瞬間懷疑自己手機出了毛病, 或是沒有了話費。

    這種女人才會有的糟糕經曆，竟然發生在他的人生裏。

    不可思議又荒唐至極。

    顧琰盯著手機屏幕又看了數秒。

    眼底情緒複雜。

    他怎麽會看上這樣情商為負數的女人？

    無奈的把手機裝進口袋。

    拿著煙灰缸和煙去了露台。

    窗外。

    天還沒黑。

    小區裏車來人往。

    一天裏最熱鬧的時候。

    他的房間裏莫名清冷。

    點了支煙，剛抽一半，沈硯打電話過來, 問他有沒有時間去會所玩, 還說：“蔣百川也在，來不來？”

    顧琰彈彈煙灰，“他怎麽去了？”

    沈硯：“好像是趙方洲約了他，說是談互聯網金融的事情。”

    “我馬上過去。”顧琰把煙掐滅。

    換上衣服，出門前又給邱黎發了條信息：【我晚上去會所，回來後再跟你視頻。】

    還沒到會所, 顧琰又收到沈硯的信息：【趙筱君跟趙方洲一起來了, 你...再考慮下要不要來。】

    顧琰沒回複，還是去了會所。

    到了會所。

    趙方洲並沒有和蔣百川談事情，正在跟沈硯他們打牌。

    趙筱君坐在他身邊，低頭玩著手機。

    聽到動靜, 他們一起轉頭。

    趙筱君事先不知道顧琰會來，也是剛剛才聽說。

    從知道他要過來的那一刻開始, 她的心怎麽都平靜不下來。

    像狂風暴雨的海麵。

    波濤洶湧。

    她一直看著他, 今晚他穿了件白色襯衫, 配黑色西褲。

    這就麽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搭配。

    卻讓人移不開眼。

    顧琰跟別人簡單招呼過, 就去了休息區找蔣百川，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她。

    趙筱君在心底呼了口氣。

    她到現在都沒明白，邱黎那樣沒有什麽主見，智商情商都一般的女人怎麽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長相上她不輸邱黎什麽。

    兩家的家世差不多。

    個人能力上，明顯她高出邱黎一大截。

    可偏偏顧琰對她看都不看一眼。

    趙筱君把手機擱一邊，拿起玻璃杯，漫不經心的喝著果汁。

    視線不自覺落在休息區那邊。

    兩個強勢又耀眼的男人。

    帝都有多少千金名媛愛慕情迷與他們。

    可他們倒好，挑來挑去，挑的女人都是讓人大跌眼鏡的。

    顧琰在蔣百川對麵的沙發上坐下，蔣百川雙腿自然交疊，略顯慵懶的倚在沙發裏，正在打電話，十多分鍾後，工作電話才結束。

    休息區離打麻將的地方有段距離，他們那邊又吵，這邊小聲說話，那邊聽不見。

    顧琰下巴朝麻將桌那邊微揚：“事情談好了？”

    蔣百川心神領會，收起手機，淡淡道：“沒什麽好談的。”

    顧琰瞅了他一眼，“什麽意思？”

    蔣百川答非所問，問他：“要不要喝紅酒？”

    顧琰想了下，“少來點吧。”

    他平時很少喝酒。

    偶爾加班很累，回到家也睡不著，就會喝點紅酒。

    蔣百川讓服務員把之前藏在會所地下酒窖的酒拿來打開，這時電話又響起，看了眼，是家裏的電話。

    他起身，找了個安靜的地方接聽。

    顧琰的手機也震動了下，是秋秋發來的：【我剛從車站出來，正在往小城的路上。】

    顧琰：【嗯，晚飯吃了沒？】

    邱黎：【沒，到小城再吃，那邊小吃超級多，都是我之前沒吃過的，陳立冬說今晚帶我跟容深去吃。】

    又發了好幾個流口水的表情。

    顧琰：“...”

    回她：【別貪吃，胃會不舒服。早點回酒店。】

    邱黎發來一個動態圖，一隻可愛的小貓睜大雙眼，圖片上配了文字：【你說的我都聽】

    顧琰看著動態圖，怎麽看，怎麽感覺這小貓的表情特別陽奉陰違。

    跟她小時候的表情像極了。

    又叮囑她：【少吃烤肉，別喝冰的飲料。】

    邱黎：【您好，我現在有事不在，一會兒再和您聯係。】

    顧琰：“...”

    蔣百川已經結束通話回來。

    顧琰退出聊天窗口，被秋秋那句話堵的有些胸悶。

    服務員把紅酒拿來，倒了兩杯，將高腳杯放在茶幾上，又退回麻將桌那邊，他們接著剛才的話題。

    蔣百川說：“趙方洲托人約了我，不看僧麵還要看佛麵。”

    顧琰端起高腳杯，“你本來沒有跟他們合作的意向？”

    蔣百川：“我對B2B的供應鏈金融確實感興趣，也準備做，但沒有跟方君合作的打算。”

    顧琰笑：“方君哪裏招惹你了？”

    蔣百川輕呡了一口紅酒，直言不諱：“我不喜歡跟小心思多的人打交道，特別是女人，心累又麻煩。”

    顧琰懂他說的什麽意思，趙筱君之前發的那條微博，內行人都看懂了，心思複雜的女人，打起交道的確累。

    他晃晃杯裏的紅酒，跟蔣百川的酒杯碰了一下，也沒說別的。

    蔣百川盯著他看了兩秒，若有所思。

    似笑非笑：“這個時候你不是該勸我跟他們合作才對？”

    中尹是方君集團的大股東，方君的B2B賺錢，就等於顧琰也能多分紅。

    顧琰現在事不關己的態度，他還沒看透。

    喝了一口紅酒，顧琰才說：“我是個商人不假，但我還是一個女人的男人。”

    稍頓，又說：“人都是自私的。”

    趙方洲的公司主營B2C，至於B2B，發展好了，對公司來說錦上添花，沒有，不影響什麽。

    可秋秋不一樣。

    她就隻有B2B。

    把所有的心思全部放在了上麵。

    目前還沒有任何起色。

    如果他再幫著趙筱君的B2B平台搶占她的市場跟客戶，她的公司離關門也不會遠。

    顧琰放下酒杯，拿出煙，要遞給蔣百川一支，又想起蔣百川不抽。

    便拿起打火機，還沒來得及點，就被蔣百川製止：“要抽去外麵，我回家還要帶孩子。”

    顧琰：“...”

    他的打火機已經打著，又熄滅。

    拿下嘴裏的煙，淡淡一笑，揶揄道：“你真忍得住不抽？”

    蔣百川：“等你結婚有了孩子，你再問我。”

    結婚？

    孩子？

    這些字眼，以前他從來都不會去想，對婚姻更是沒興趣。

    跟秋秋在一起後，他又覺得，有個家也不錯。

    以後家裏有她。

    還有個他們的孩子。

    蔣百川還不知道他跟秋秋在一起了，好奇道：“你剛才那句話什麽意思？”

    顧琰：“哪句？”

    蔣百川：“你是個商人後麵那句。”

    還是一個女人的男人。

    這女人是誰？

    顧琰：“我跟秋秋在一起了。”

    蔣百川放在唇邊的酒杯頓了下，“你跟秋秋？”

    顧琰點頭：“你沒聽錯。”

    蔣百川好半晌消化這個消息，隨即笑了。

    他之前還好奇他怎麽會跟容深妥協。

    原來他妥協的不是容深，是秋秋。

    忍不住調侃他：“你這樣的萬年冰川，鑽井平台都不一定能鑽透，秋秋是怎麽把你搞定的？”

    顧琰指尖把玩著煙，沒吱聲。

    怎麽搞定的？

    秋秋沒搞定他。

    而是他願意這麽寵著她。

    從小他就縱容她在他的世界裏任性、霸道。

    現在她開始了撒嬌和不講理。

    他不說，蔣百川也沒追著問，而是友情提醒：“接下來有你煩的了。”

    顧琰不明所以：“嗯？”

    蔣百川：“你沒來之前，我跟趙方洲聊了聊，趙筱君要整頓他們的B2B公司，如果條件允許，還準備赴美IPO。”

    顧琰捏著高腳杯，輕輕晃著。

    眸光沉了沉。

    方君做B2B，等於他在做B2B。

    以後就是跟邱黎站在了競爭的對立麵。

    如果方君還要在紐交所IPO，那邱黎的公司就不可能競爭過趙筱君。

    畢竟大多數經銷商都會選擇有實力的上市公司，而不會選一個名氣都沒有的剛成立的小公司。

    顧琰不想提這些糟心事，岔開話題，“你要做互聯網金融？”

    蔣百川點頭，把杯底的紅酒一飲而盡，將高腳杯擱在茶幾上，看了眼手表，“下周找你聊，我先回了。”

    顧琰也瞥了眼時間，才八點多，抬頭看他：“這才幾點？”

    遇到了就聊，非要等到下周？

    下周說不定他還沒時間。

    蔣百川站起來：“回家講故事。”

    顧琰笑，“小團子這麽點，聽得懂你說什麽嗎？”

    蔣百川：“給童童講故事，她不聽故事睡不著。”

    童童是他媳婦。

    顧琰詫異：“...她多大了，還聽故事？”

    比秋秋都大兩歲，還聽睡前故事？

    蔣百川把襯衫的袖子放下來，撫平，說道：“聽故事跟年齡有關係？”

    又說了句：“女人不管多大，你慣著她，她就三歲都不到。”

    說完抬步去了麻將桌那邊，跟他們招呼一聲，便離開。

    顧琰倚在沙發裏，閉目養神。

    回味著蔣百川那句：女人不管多大，你慣著她，她就三歲都不到。

    他不由想到前幾天秋秋的那些所作所為。

    借紅糖，借生薑。

    故意丟了生薑。

    以著生薑的借口送襯衫。

    這些幼稚的舉動，看上去比三歲要稍稍成熟一些。

    但也就六七歲的智商水平。

    她還沒有被慣到三歲。

    因為她還不需要聽睡前故事。

    顧琰按按眉心。

    所以他做的遠遠不夠好。

    手機震動了下，他睜開眼，拿過來。

    以為是秋秋發來的。

    結果是條係統推送新聞。

    猶豫幾秒，他發了條信息給邱黎：【寶寶？】

    邱黎幾乎是秒回：【在呢~啥事？】

    又發了個親親的表情給他。

    顧琰：【一會兒吃點清淡的，多吃蔬菜。】

    邱黎：【您好，我現在有事不在，一會兒再和您聯係。】

    顧琰：“...”

    她不僅不想聽他嘮叨，大概她正忙著跟容深吃小城的特色小吃，也沒那麽多時間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