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章 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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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在顧安雅帶領下,眾人來到那件信物存放的地方,類似古時皇陵的祠堂。
大殿正方位,齊整整擺放了一排牌位,都是顧家曆代祖先的衣冠塚。
中央,一塊紅布蓋著的托盤,上麵就是此行目標。
“阿南!”才走近沒幾步,慕野像是感覺到什麽,掙脫慕鳴牽住的手就要衝上去,被後者搶先一步攔住。
慕鳴望向顧安雅,畢竟是對方地盤,又是祠堂這麽莊嚴的地方,必須要按規矩來。
“我來吧。”顧安雅上前拜了三拜,才正色將托盤取下來。
紅布被摘下,裏麵東西露了真身。
有六塊玉牌跟慕野從顧安雅身上搶來的一樣,唯一一塊特別顯眼,也異常與眾不同。
它的玉質是羊脂白玉的細膩,周邊雲紋鏤空,中間雕刻著不知名之物,隱約可以看出是植物一類。
有種莫名吸引力,在誘惑慕鳴將他拿起。
“慕鳴……”
“阿南……”
耳邊傳來幾聲焦急呼喚,有楚烈的,有慕野的,還有……
慕鳴腦中轟得炸開一道悶雷,神識炸開混沌,展露清明。
恍恍中,好像又回到了靈魂出竅之初那段時光,渾渾噩噩而不知所覺。
忽然,便聽有人說話。
“吾欲曆九道天劫而羽化登仙,然最後之際,心魔破道心桎梏欲取而代之,終敗。”
“期間,替吾身渡過五重天劫之血魄曆化成魔,天地靈氣潰散,大劫來臨。”
“吾為華夏最後一修者,因果加至吾身,最後彌留之際,終窺天意,謀得一線生機……”
那聲音如梵音誦唱,又似大音希聲,虛無而飄渺。
帝星,醫院。
陽光從窗中照進,落下一床斑駁之影。
一屋子人愁眉不展,低頭陷入自己考量。
床上,慕鳴猛地睜眼坐了起來。
“阿南!”最先現的守在身邊的慕野。
其他人齊齊望過來。
慕鳴接收完玉簡裏信息,腦袋還有些迷糊,看向焦急開口要詢問,又強壓著按捺住的眾人,揉頭,“你們能不能先出去一下,讓我靜一靜。”
眾人相視一眼,悄悄散了開,隻留下慕野說什麽也不走。
“阿南?”慕野拍拍慕鳴的手,嘴裏不變的嚷著那兩個字。
慕鳴閉眼,再睜開時看向慕野有些複雜。
結合對方表現的種種以及玉簡裏透露的信息,眼前人是血魔無疑。
但同時,也是造成地球劇變的元凶之一。
是啊,地球。
就在剛剛聽到華夏兩字,他才能確定,一直給他莫名熟悉感的藍海星,竟然就是一直在尋找的地球。
這是多麽的諷刺。
地球上最後一名修真者耗盡了天地靈氣,而其為了作為替身渡過天劫煉製的血魄,化而成魔,是地球巨變,病毒最初的來源。
直至今日,奮力保衛家園的人們還對贈予育石的神秘人心存感激,殊不知,對方就是造成今天這局麵的罪魁禍。
“慕野,你才是最無辜的那個誒。”慕鳴摸摸對方腦袋,掌心被蹭了兩下。
被煉化之初是凡間一縷執念,成魔後卻喪失靈感整日癡傻,而神秘人最後的要求,卻是要將他通過空間這個傳送陣,送到曆劫之地封印。
對上慕野清澈眼睛,慕鳴一歎。
成魔非對方所願,病毒擴散非對方所願,連慕野自己都是孤獨了幾百年,無知了幾百年的受害者。
讓他怎麽能狠下心腸,借著對方交給自己的全心信賴,一步步送他走向地獄?
大我,小我,何去何從?
*
從醫院回來,自然還是住在楚宅。
廳中。
慕鳴將得來的消息消化了幾分,才與眾人說道,“那裏麵隻有一段信息,交代了地球病毒爆的緣由。”
將神秘人渡劫這段跟他們說了一遍,除去血魔這部分,將責任更多推到致使渡劫失敗的心魔身上。
也不管眼前這貨人能不能接受,不再開口。
無論是空間還是慕野的秘密,他必須守住。
“渡劫?”楚易行對這個詞顯然接受不良好。
也對,末世之後許多文獻都遭到銷毀,甚至連五百多年前的人有許多都不知道修真為何物,哪能指望未來人這麽快明白。
這點,深受21世紀小說荼毒的慕鳴也不敢多說,怕漏嘴。
“關於藍海星恢複,病毒怎麽清除有沒有信息?”楚烈比較關心的還是這個,畢竟星球上有許多深受病毒侵蝕的人等著去救援。
慕鳴不說話,不點頭也不搖頭,良久才說道,“我這有育石,植物也還有不少,有了這些做研究,現在科技總能找到解決辦法的。”比之先前的萬分不願,得知藍海星就是地球後,他會貢獻一份力量。
“另外,你還記不記得基地外那個冰洞?”慕鳴接著說道,“那些人是被神秘人凍住的,也是為少數沒有被感染的一批人,同時他們也是生物學家,腦袋裏都是針對原始病毒研究的第一手資料。”
楚烈眼睛一眯,“你有辦法解開冰凍?能確保他們解凍後還正常作息?”
“解凍的方法我有。”慕鳴搖頭,“不過他們能活的隻有五年,能不能留住他們幫忙,還看你。”
兩人傍若無人聊著,除了白淮和黑赫,還真沒人聽懂在說什麽。
於是楚易行不幹了,“混小子,你都瞞著我在基地幹了什麽?”
楚烈直接無視了老人,問慕鳴道,“身子怎麽樣?皇城24號的雞湯不錯,我找人給你捎碗來補補?”
慕鳴翻白眼,“還沒這麽嬌氣。”看了眼充當背景的顧家兩兄弟,拉著慕野往樓上走,“我先回房去了,你們隨意。”
大廳中,一時隻剩下楚易行還在橫眉豎眼,被出來的何媽揪著耳朵拉進了廚房。
“你還真是縱容他。”顧安雅輕笑,也準備起身告辭。
楚烈收回看著兩人消失在轉角的目光,淡淡說道,“他值得。”
*
慕鳴回到房間,快將門反鎖,拉著不在狀態的慕野進了衛生間,再次把門鎖上。
“阿南?”慕野不解。
“噓,慕野乖。”慕鳴小聲說道,“跟你玩個遊戲,先把眼睛閉上。”
慕野眨眼,還是聽話閉起來。
慕鳴深吸口氣,壓住從醫院醒來開始就蠢蠢欲動想要證實的想法,拉著慕野進了空間。
“阿南?!”覺察到周圍氣息變化,慕野倏地一下睜開眼睛,有些不安,隻嚷道,“阿南!阿南!”
慕鳴牽住慕野,安慰道,“別怕,等一下就好。”
兩人往竹屋對麵,越過田地的那片廣袤平原走去。
在慕鳴還沒有將《木乙清靈訣》修煉到第五層,空間沒有生巨變之前,這裏原是肉眼可見的一座座聳起山峰。
有了玉簡解釋在先,慕鳴對這變化已經不驚奇了。
照玉簡留下的資訊,空間並不是獨立存在,而是一個能帶人到設定好的某一處節點的傳送陣。
包括他原先以為的時間加,不過是因為設下結界靈氣異常充足,才讓蔬菜果實能飛成長,山峰存在,也是結界裏的幻象。
當然,這在他吸收完結界裏靈氣修煉到五層後,平衡也被打破。
大約往前走了半個小時,慕鳴心中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慕野也從原先的躁動狀態,不知為何興奮起來。
“阿南,找到阿南!”慕野欣喜大叫一聲,掙脫開慕鳴手衝了過去。
平原之上,荒草湮沒。
麵前開闊的土地上就見沙黃土粒,周圍寸草不生,半人多高的石頭,結成一個妙不可言的陣法。
那是?封印血魔的大陣!
慕鳴瞳孔一滯,慕野的突然行動讓事情已經過了他可預料的範圍。
看著跑向大陣的男人,慕鳴心中一片悸然,便追上去邊大聲喊道,“慕野,快回來!”
慕野沒聽,或是根本沒聽到,嚷著“找到阿南了”,就往大陣跑去。
慕鳴差點就要為自己的一時失算刎頸自縊了,就見慕野跑去的路上不知何時多出來一人。
一身黑衣,來得突兀,連帶慕鳴心中也是一突。
好在,對方攔住了慕野去路。
而慕野也停了下來,直直撞上那人,抱住,嗚嗚道,“阿南,阿南,看見了,喜歡……”
類似表白的語無倫次聲不斷響起,慕鳴還是第一次看到野人這麽激動。
阿南?
這黑衣男人就是阿南本尊?
慕鳴有點腦瓜疼,想起自己帶慕野來這的目地。
自然不是來把慕野封印。
慕鳴看著黑衣男人背影,心說,雖然他做過設想,但想不到真相跟他想法如出一轍。
野人要找的阿南,竟然跟他想的那人是同一人。
“心魔?”慕鳴不厚道出聲,打斷兩人重逢,雖然看上去從始至終隻有慕野一個人在激動。
黑衣男子這才悠悠轉過來,嘴角勾起一笑,“好久不見。”
慕鳴見著了他摸樣,與慕宅畫上的那人一模一樣,更坐實了對方的身份。
轉念一想到他是霍亂之源,於是不由退開幾步,微微戒備道,“我們見過?”
若要論見麵,其實他還是跟正牌神秘人關係比較多吧。
“如果是這樣呢。”黑衣人笑道,神風俊朗,一襲黑衣似妖非仙,平白多了分魅惑。
他的手在臉上一抹,“是不是想起我是誰?”
慕鳴瞪大眼睛,眼睜睜看著對麵人變了一副摸樣,又變回來,結巴道,“你,你是南藝?”
“難怪,難怪。”慕鳴心中罵娘,這是神馬神展開?接而後知後覺呐呐道,“難怪慕野老是叫阿南,想不到是你。”
黑衣人不可置否,臉上掛著玩世不恭,拍拍野人後背示意對方安靜,接而轉向慕鳴,“你叫血魔慕野。”挑眉,“看來你到這的目的,不是想封印他吧。”
慕鳴默,老實道,“比其他,我更想封印的是你。”
黑衣人一愣,哈哈大笑,“有趣,其實我很好奇,你是怎麽第一眼就認出我是心魔?”
“一半靠猜。”慕鳴認真道,“隻是僥幸中了而已。”
“慕野活了最少五百年,能讓他記住的人不多,而且這家夥食物是晶核,喪屍排除在外,在我之前,他對人類是抱有敵意的,那阿南是人類的可能也排除。”
“另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對神秘人留下的東西很敏感,但神秘人已經不在了,那剩下與他有關的,隻有心魔。”
黑衣人挑眉,“或許血魔就是因為被那人剝奪了靈感,才隻記得他氣息呢?”
“不,如果慕野記得是神秘人氣息,他應該是恨,而不會說喜歡。”慕鳴聳肩,覺得再在這個問題上繞著沒有意義,下定義,“所以我才說一半是靠猜。”
黑衣人又是忍不住放聲笑起來,“以前怎麽沒現你這麽有趣,那麽嫂子,能不能告訴我你來這裏的目的?”
“隻是想證明一下心中猜想。”慕鳴說著,心裏隨時做好了移出空間的準備,“沒想到真碰到你。”
“猜想?”上挑的尾音,黑衣人表現出他很感興趣。
“倒不如說是好奇,對慕野口中的阿南。”慕鳴說,“事實證明我猜對了。”
玉簡中沒有提及心魔去了哪裏,隻交代了封印血魔的辦法,但以神秘人對心魔的恨,不可能讓對方逍遙法外,隻有一種可能,封印了血魔即能消滅心魔。
那麽,在玉簡訊息被自己知道,心魔也感應到這點的時候,最可能駐守的地方,就是用來封印的渡劫之地。
“不過你居然就是南藝。”慕鳴撇嘴,“這真是一個不愉快的碰麵。”
“阿南?”慕野終於在兩人交談中找到可以插話的地方了。
他整個人扒在黑衣人身上,眼眉一彎,指了指慕鳴,說道,“喜歡,有阿南,味道。”
慕鳴頓時內牛滿麵。
“喜歡就搶過來。”黑衣人悠悠道,毫不在乎自己灌輸的是什麽思想。
慕鳴算是明白,慕野的強盜理論是哪裏來的了。
“我說,這樣耍著玩有意思嗎?”慕鳴忿忿道,“從我的出現,南藝挑撥,後來的靈魂出竅,都是你一手策劃的吧。”
所有人都是棋子,而這個惡劣男人在絕對的高處,笑看每個人或喜或悲,或沉湎或墮落。
“嗬嗬。”黑衣人朝慕鳴走來,絲毫沒在意背後趴了個慕野,“覺著有趣罷了。”
他說著,一臉無辜道,“你的死而複生可不是我的主意,我隻不過是順著你口中神秘人布下的局,稍稍加了點料而已,那個人恐怕也沒想到,隻花一百年我就破開束縛行動自如了。”
“他想用你十世善人的輪回之身完成封印,我化身南藝,隻是為了把危機提前扼殺在搖籃裏。”話鋒一轉,黑衣人抱手,與慕鳴相距約兩米,冷眼道,“他用神念毀去慕野靈感的時候,也將我的存在與他綁定,要除我,必須連帶慕野一起封印。”
“我很好奇。”黑衣人笑,“被楚烈用所謂的大義牽絆過一次,你自己麵對時候又會怎麽選擇?”
“這就是你化作南藝挑撥我和楚烈之間關係的目的?”慕鳴一震,轉頭看向懵懂的慕野,終是不忍。
“你要這麽想我沒意見?”黑衣人語氣帶著嘲諷,“被困死如同垃圾一樣肮髒的華夏,幾百年我也覺得無趣了,你的選擇正好讓我有理由去死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