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乖乖就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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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以後, 牟燕然不再隨便往外跑了。
可她卻沉默了許多,經常坐在一個地方, 從太陽升起到太陽落山, 一句話也沒有, 就是默默看向遠方。
有時是在公園的長凳, 周圍灑滿了落葉。
有時是在庭院的草地,白雲在天上飄過。
更多的時候,她是呆在自己的臥室裏,抱著腿, 望向窗外蔚藍的天空。
而這時, 陪在她身邊的, 依然是牟隨風。
他就這麽靜靜的坐在旁邊, 看著她,同樣不言不語。
有小夥伴找他出去玩,他總是微笑著搖搖頭:“我要陪我妹妹!”
一周過後, 牟燕然終於開了口:“你不用陪我!”
牟隨風卻沒有聽從, 而是搖搖頭說了句:“你是我妹妹, 我要一直好好陪著你!”
聲音溫暖和煦, 讓牟燕然心中的堅冰轟然開裂。
牟燕然又感受到似曾熟悉的嗬護,漸漸開始接納身旁的小哥哥。
除卻那些過往的慘痛經曆不願提起, 牟燕然將自己的喜怒哀樂, 慢慢與牟隨風分享。
甚至還包括自己感情上的困惑。
想著想著, 牟燕然嘴角露出了笑意, 她有些渴盼早些見到自己的哥哥了。
顧北川派人過來通知牟燕然, 因為有新的任務,今天就要轉移到小鎮上去。
牟燕然知道要走,卻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
房東大娘知道這一消息,抓著牟燕然的手不放:“怎麽剛回來,就又要走了呢!”
“大娘,我會回來看你的!”
又是依依惜別。
此時小林跑了過來:“牟醫生,我們老大和侯哥他們,正忙著與村委會交接工作,走不開!所以派我過來,幫你拿東西。”
牟燕然聽了一笑。
這顧北川,是怕我生氣不和他一起走吧?
還特意派人看著我來了!
“我也沒什麽東西,你幫我拿門口那包就行!對了,去村口還是小平房?”
“先回小平房,到時我們一起走!”
來到小平房時,防汛隊員們正忙忙碌碌收拾著東西。
有的將防汛器材搬出來,放在水泥坪上。
有的將物品分門別類,依次擺好。
還有的將攜帶物資分發一部分給村民,以便於他們災後恢複生產生活。
不少村民趕了過來,幫著防汛隊員們收拾東西。
有個曾經被牟燕然診斷救助過的老太爺,顫顫巍巍走了過來,對牟燕然鞠了躬:“牟醫生,謝謝你了!”
牟燕然趕緊扶起老太爺,幫他整了整衣領:“老人家,那都是我應該做的!”
顧北川從外麵回來,迎麵撞見牟燕然,眼底劃過亮光。
接著又把頭轉開,指揮院子裏的隊員搬東西。
牟燕然這才放下心來,壯得像頭熊似的,看來那點傷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牟燕然搖搖頭,為剛才自己隱隱的擔心歎了口氣。
顧北川一愣,臉沉了下來,衝著侯希林大吼:
“猴子,磨蹭什麽呢,都什麽時候了,這些防洪膨脹袋還沒搬上車!”
“老大,我一直沒閑著啊!”侯希林委屈的嚷嚷。
鎮裏特意調派了一輛中巴車過來,再加上防汛隊本身就有的物資車,載著所有人員和物資,踏上了去往H鎮的路途。
路上,不少村民紛紛從家裏出來,到路邊送行。
還有的硬是將自家的雞蛋、花生和采摘的蔬果,塞入了車中,送到牟燕然和顧北川他們的手上。
汽車喇叭聲起,在吳村上百戶人家的夾道送行中,緩緩駛向了遠方。
坐在車裏,回頭看著使勁朝車子揮著手的村民,牟燕然微微有些感動:
鄉下的村民還是淳樸,你敬他一尺,他就還你一丈。
你幫他一下,他就恨不能給你掏心窩。
救助這些人,值!
牟燕然收回視線,又將眼光投向前方坐在副駕駛位的顧北川。
他眼望前方,抿著嘴,神情專注,雕塑般的臉透著絲絲冷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大概是在想到w鎮的後繼工作吧!
原以為防汛隊就是發洪水的時候工作緊張,沒想到洪水退後,卻更緊張。
這些年來,阿川應該吃了不少苦吧?
不像自己,是在牟家的集體嗬護下長大的。
牟燕然甚至懷疑,當年的顧北川,是故意從孤兒院出走的,為的是讓她有個好歸宿。
到了鎮上,車子直接駛進鎮裏的小學。
正是放假時分,學校除了一個打更的,什麽人都沒有。
水利局和鎮上的領導早已等在操場,在顧北川下車之際,握住了他的手:
“辛苦了。抓緊安頓,等下我們直接在校長辦公室開會!”
防汛臨時辦公室,設在了那裏。
顧北川點點頭,扭頭對車上的人喊道:“都下來!卸貨!”
沉寂的操場頓時人聲鼎沸起來。
貨車的車廂門被打開,車上的物資被有條不紊的卸下來,如螞蟻搬家,一點一點挪進了教室。
顧北川抽空來到牟燕然身邊:“等下我叫候希林帶你走,去鎮上找個地方住。”
“不用這麽麻煩,你們住哪我就住哪。”
顧北川蹙眉:“我們是集體住宿,你也跟著?”緩了一下,低聲說道,“鎮子不大,治安很好,你放心!”
和一群老爺們住一起是不方便。
找個地方也好,清淨,自在。
牟燕然還有個小小的念頭,到時還可以和眼前的男人獨處,要是有點意外就更好了。
牟燕然挑眉:“在鎮上住沒問題,我自己找地方,不用候希林跟著。”
“你確信不用幫忙?”顧北川麵露擔心。
“不要忘了我是怎麽來的。”牟燕然悠悠補上一句。
顧北川盯著牟燕然看了看,緊繃著的臉慢慢放鬆下來:“好!”
恰好有人叫顧北川過去開會,扭頭看牟燕然一眼,叮囑了一句:
“記得手機充電,隨身帶著!”便跟著過去了。
牟燕然提著行李,出了校門。
學校是在一座山丘上,牟燕然順著盤山道慢慢下來。
在山下,牟燕然攔住一輛摩的:“師傅,帶我去附近的旅館,不用太好。”
她不想太過惹人注目,所有沒有選擇賓館。
摩的載她到達的地方是叫“春成旅社”,三層樓高,看上去有些年頭了。
外牆有些陳舊斑駁,露出大片的灰色牆皮。
地麵是磨石的,日久天長,竟然可以泛出許光來。
牟燕然倒是不怎麽在意,野外都住過了,眼前的簡陋根本算不上什麽。
相反,她還感到一種心安。
走入大堂,倒是頗為幹淨。
也許是沒有什麽生意,兩個服務員正懶洋洋的聊著天。
牟燕然掏出身份證,丟到她們麵前:“住店,一位!”
其中一個短發女孩,也就十八九歲的年紀,發現有顧客,臉上擠出笑容:
“住幾天?”
牟燕然想了想:“先按一周來吧!”
“一天五十,押金三百。”另一個胖胖的女孩嘴裏嚼著口香糖,麵無表情的說。
她長著一張大圓臉,滿是雀斑,看上去就跟向日葵一般。
牟燕然嘀咕一句:“挺便宜!”
向日葵側耳:“你說什麽?”
牟燕然換了一句:“旅社供早飯嗎?”
短頭發翻了翻眼:“門口就是小吃攤。”
牟燕然笑笑,也是,這麽便宜,自己多此一問了。
“刷卡可不可以?”牟燕然問了一句。
“對不起,本店沒有pos機。”向日葵回道。
牟燕然搜遍全身,也沒湊齊五百元錢。
從零錢裏抽出100元:“那就先住兩天。”
向日葵低聲嘟囔了兩句什麽,牟燕然感覺她語氣不善,眼神銳利如刀,紮向將錢收起的向日葵:“你說什麽?”
向日葵被她看得發毛,不自覺縮了縮脖子,幾乎將嘴裏的口香糖咽了下去:“沒……沒什麽。”
趕緊拿出鑰匙:“二樓207,收好!”
牟燕然收過鑰匙,又盯了向日葵幾秒,這才轉身提著行李,上了樓梯。
短頭發拉了拉向日葵:“剛才那女的眼神好可怕,也不知道是什麽來路。”
向日葵穩穩神:“可不是怎麽的,從她眼裏能看到殺氣,我都懷疑她是混道上的,動過刀子。”
“好了,不說了,可別去惹她!”
然後向日葵像見了鬼一樣,看著重新折返的牟燕然,緊緊捂住了嘴巴。
牟燕然繃住笑,冷冷問道:“你們旅社的電話是多少?”
短頭發這才鬆了口氣,輕聲回道:“8265431,房間裏可以直接撥小號001。”
“謝謝!”這才重新邁向樓梯。
兩個女孩大氣沒敢出,靜悄悄目送著牟燕然上樓。
過了好一陣,向日葵才說了句話:“走了?”
“嗯,走了!”
向日葵這才拍了拍胸脯:“嚇死了!她怎麽走路都不帶聲的?”
牟燕然有些好笑:沒想到樓下兩個女孩竟然將她當成了黑社會。
這也難怪,自己看人就像X光,可以將人來回切透。
在醫院裏,有不少愛鬧騰的病人,在她眼光注視之下,大都會乖乖就範。
走廊有些陰暗,地上鋪了層刷了紅漆的木板。
可能是沒有人的緣故,皮鞋走在上麵“咚咚”作響,有了回聲。
牟燕然徑直走到了自己的房間,推開門,把行李一放,開始打量起自己新的容身之所。
房間不大,靠右邊擺下一張床,再加一個床頭櫃和一張小圓桌,基本就沒了地方。
鋪的地毯一看就很陳舊,有的地方還露出了白色,估計是被鞋蹭出來的。
窗簾就是簡單的一層布,上麵綴著一些碎花圖案,邊上還沾著沒洗幹淨殘留下來的色漬。
整體看來,房間顯得有些晦澀不明。
牟燕然卻很滿意。
她不太喜歡過於明亮的房間,在家時從來就遮著窗簾。
甚至也不愛開燈,這習慣從她到牟家起,就一直保留了下來。
簡單歸攏了一下個人物品,牟燕然決定出去轉一轉,順便吃個晚飯。
出門時,兩個服務員齊聲喊:“大姐慢走!”
還主動過來給推開門。
牟燕然覺得有點古怪,看看向日葵和短頭發,搖搖頭,走了。
後麵的向日葵直發抖:“完了,完了,大姐不滿意,小命難保啊!”
牟燕然沒有聽到向日葵的話,因為她一出門,就被巨大的噪音給吞沒。
不遠處是個建築工地,攪拌車發出轟鳴的聲音。
前麵的馬路擠滿了準備回家的車輛,好像前方發生了什麽交通事故,一群人圍著,到處都是鳴笛聲和叫罵聲。
牟燕然有些頭疼欲裂,早知道就不住這間旅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