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Chapter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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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您已觸發防盜庇護。
段明過不由皺起眉, 撇下喬顏去拽自家小侄女,拉扯過來的時候才看到她額角磕破一塊, 殷殷的血染濕胎發。
段明過從口袋裏摸出塊手帕,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往她額頭上按了下, 輕聲譏誚著:“你是我祖宗,可真有本事啊。”
段雨溪疼得直抖,可哪裏顧得上鬧別扭, 抓著段明過說:“小叔,你幫喬恒說說話呀, 別讓老師罵他了!”
段明過冷下臉,要她閉嘴。
心裏跟明鏡似的,怎麽不知道這寵壞的公主愛闖禍,這事九成九跟她有關,隻是同是姓段, 胳膊肘要往內拐, 先聽聽老師怎麽說。
班主任跟喬顏`正`念叨:“事情也簡單, 你這個弟弟課間跟了幹了一架, 打得那孩子臉上破了相,胳膊脫了臼,現在正在校衛生院裏做急救。一會兒你領他去醫院好好看一看, 再跟他們家裏人道個歉, 不管是矛盾衝突還是見義勇為, 你弟弟把人打壞了,這就是理虧。”
這理論頗像馬盼勸說過喬顏的那一種,不管別人先前是否輕薄過你,但你最終打下的那一巴掌先給你的行為定了性。
喬顏吃過這次虧,再不想拿誰受傷誰受害作為界定對錯的標準,可是喬恒在旁一句話不說,一副完全認可這判罰的模樣。
她想想這事說不定還有自己不知道的細節,太過咄咄逼人的提出反對意見,可能會把局麵弄得更加尷尬,隻好不再多說什麽。
喬顏先跟段明過和段雨溪說聲抱歉,小妞看起來很是焦灼,捧著一肚子話恨不得全倒出來的模樣,使勁說:“不關喬恒的事的,真的不關他的事的……”
段明過攬過她肩膀,默不作聲地將她擋到自己身後,色厲內荏地要她閉嘴。
庇護的動作被喬顏盡收眼底,反感卻又理解,家人麵前,我們都是護崽的母雞。她牽過喬恒的胳膊,向段明過點頭道:“那我們先走了。”
班主任這時候扔了手裏的筆,跟著喬顏出去向她多照應了幾句話:“那家不是個好惹的主,他父母現在不在國內,可特地喊了律師過來,看來是想搞點事情,做好準備吧,估計這回夠你們喝一壺了。”
喬顏心不由一緊,向著班主任連連道謝,說:“我會處理好的。”
班主任看著喬恒歎氣,說:“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發生這件事一定有你自己的原因。可你沒必要為裏頭那丫頭打掩護,她家大業大,腰板硬著呢,就真是捅了天大的簍子,她家裏也會替她扛下來的。”
喬恒被說得麵色一動,卻仍舊執拗地搖頭,說:“是我打的人。”
***
辦公室裏也有一場小型討論。
段明過拽著段雨溪坐到椅子上,一邊查看她額頭的傷口,一邊問:“你最好跟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不然你爸那邊我可不會替你圓。”
段雨溪方才的緊張情緒還沒緩解,現在一下子又被激得打了個冷戰,可憐巴巴道:“小叔,這事我告訴你是沒事的,可你千萬別告訴我爸。”
事情起因是一段情感糾紛,段雨溪咽口唾沫,說:“我之前談了……談了一個男朋友,你先別激動啊,我倆除了說話發發短信,可什麽都沒做過。”
段明過眉間皺得更深,問:“你才多大,這麽著急就要抱孩子了?”
段雨溪不好意思極了,說:“真的什麽都沒有,而且我後來不是喜歡喬恒了嗎,他學習好,人又帥,誰還喜歡那些抽煙耍酷的混小子啊。”
“毛還沒長齊呢,那人已經會抽煙了?”
“……”段雨溪吐個舌頭:“所以我就趕緊跟他分手了,可誰讓你侄女美若天仙呢,他老忘不了我總來找我。今天課間他又溜過來送巧克力,我氣得直接扔進垃圾箱裏。誰知道他毛了,跳起來就要打我,這時候喬恒正好路過。”
段明過算是看見開頭猜中結尾了:“兩個人於是打了一架,隻可惜你這前男友百無一用,書念不過人家也就算了,打架都打不過人家。喬恒還好好的,他已經斷胳膊斷腿鬧到要上醫院了是不是?”
段雨溪方才還是一臉的陰雲密布,現在已經變成晴空萬裏,特激動地跳起來,攀上段明過胳膊晃來晃去。
“可不嘛,小叔,喬恒他身手可棒了,左一拳右一拳,拳拳到肉,簡直帥慘我了,我現在徹底成他迷妹了!”
“你還敢說!”段明過低聲喝止,眼珠微動,說:“這事無論如何瞞住你爸跟你媽,要是被他們知道,你就能提前體會什麽叫家無寧日了。”
段雨溪當然知道,她爸爸書念得不少,腦子裏卻滿是傳統大家長的那一套,教育孩子習慣用拳頭說話,她嚐過不好好吃飯就被當眾打屁股的恥辱。
段雨溪怕得不行,兩手反複搓絞,說:“小叔,這次你無論如何要幫我,喬恒那邊也不會露餡的,他答應過我會替我保守秘密。”
段明過實在是懶得挑起紛爭,當然要怕煩的將此頁翻過,隻是心裏有幾分納悶:“喬恒又不喜歡你,幹嘛要替你保守秘密。”
段雨溪長長的睫毛抖了抖,臉上陰晴再變,嘴角帶著似笑非笑的弧度:“那是因為,他有把柄落在我手裏。”
她忽然一怔,朝段明過噘嘴,大聲埋怨:“誰說他不喜歡我了嘛!”
這才又回到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了。
***
段明過有意要替段雨溪打掩護,所以回去之後,用與她一致的口徑應付過了大哥段明潤。
段明潤盡管有所疑惑,聽到弟弟女兒連同學校老師都是一個模子裏刻出的話,也漸漸打消了疑慮。
隻有一件,他不依不饒,要跟那位弄破女兒額頭的人家較真到底,他言之鑿鑿:“小傷就算了,這是破相,女孩子的臉有多重要!”
這事最後被全權委托給段明過處理,段明潤最是求全責備,信不過口頭承諾,要求段明過拿出紙質文件,再清晰詳實地反饋給自己。
段明過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不好真的追究喬恒,於是讓律師草擬了一份責任書,又著秘書跟喬顏溝通,說好隻要她簽名,一切索賠事項都由他代勞。
簽字那天約在醫院,本來該是秘書跑的事情,段明過恰好有空,帶段雨溪去換藥的同時,自己親自出馬。
喬顏連日以來,一直在醫院照顧那位被喬恒打傷的少年。
他們一家就不如段家這麽“通情達理”,律師一開始開出了天價賠款,在多次協商無果後,喬顏身體力行,企圖用自己的誠心贏取對方的妥協。
這家也樂得有人使喚,將請護工的錢省了,心情甚好的對著這個年輕貌美的姑娘,心安理得的呼來換去。
起初幾天,喬顏是滿心的不順,可熬著熬著,聖母病犯了,覺得這家的孩子也真是可憐,一個大小夥子傷成這樣了,父母還在滿世界亂飛,一家人唯一的交流在每晚一次不足三十秒的電話。
直到一周過去,他父親才露了一次麵,他塊頭高狀,有著中年人挺拔的啤酒肚。樣子明明看起來是彪悍不好對付的樣子,跟她說話的時候卻偏偏很是禮貌。
喬顏起初以為自己的辛勤勞作起了效果,這家的大人終於被她的誠心打動,看來高額賠償的事情還有的談,她甚至開始做起了不用擔責的夢,卻發現這孩子的父親有點不太對勁。
起初是一點麵都不露,現在是天天都來跑幾回,更是熱情地將喬顏家裏的情況問得透徹,還半真半假地問她想不想過一種輕鬆的日子。
喬顏借口內急,從病房裏跑出來,在公共衛生間裏蹲了半天,確定自己沒有一點尿意。站在鏡子前洗手的時候,不由多看了自己幾眼。
年輕是自然年輕的,才不過二十二歲,所以哪怕生活艱辛也不會讓一點風霜染在眉心眼角,漂亮也自然是漂亮的,巴掌小臉,桃花眼,見慣美女的圈內人也說她驚豔。
她一麵知道因為這皮囊,會遇見許多善意或不善已的注目,提醒自己注意,一麵又打擊自己隻是個善於倒人胃口的,其實沒那麽多人鍾情於你。
回去的時候,鼓起勇氣重新推門而入,卻聽見裏頭那男孩高聲在說:“老爸,你最近來得是不是太勤快了一點,這兒不是有什麽勾住你魂了吧。”
回答聽得不太清楚,差不多該是罵他“渾小子”之類,渾小子又說:“也正常,那妞長得正,身材又好,我看了我都想上。”
喬顏腦中“嗡”一聲,隻覺得血氣上湧,一時間杵在原地,腳下生根。
身邊正有一團陰翳逼近,她餘光一瞥,看到一個身形熟悉入骨子裏的人。
來人抬手刮了刮眉角,語氣懶散道:“看不出來,你還挺有辦法的。”
藝人二十四小時保持電話暢通是生財之道,喬顏對此習以為常,揉揉眼睛坐起來,嗓子卻沒開,帶著一點啞:“喂?”
馬盼一愣,說:“沒打擾你好事吧?”
喬顏腦子拐了好幾個彎才想到他在說什麽,耳朵發熱,臉上紅起來,說:“我要是哪天變壞了,一定就是你帶跑偏的,什麽事?”
馬盼笑嗬嗬的,說:“沒事,就是問問你睡得好不好,吃飯睡覺是人生最大的事,我才是要問你想到哪兒去了。”
喬顏覺得這對話忒沒勁了,說:“你把我吵醒了,還問我好不好?”
馬盼這次被堵住,腹誹喬顏長本事了,居然會反過來嗆人,還嗆得如此精準!他也就不再裝腔作勢,放小聲音:“你跟那位段先生怎麽樣了?”
喬顏方才頭扭著沒睡好,這會兒脖子裏的經一抽一抽的疼。她拿手捏著,思索著過兩天一定要把枕頭換了,有口無心地回:“就那樣。”
馬盼納悶:“就那樣是哪樣?我可是聽說他送你回家的喲——”
喬顏打斷:“你……從哪知道的?”
馬盼說:“早說了我再你身上按了監視器,你幹什麽我都知道。”
“我上廁所你也要看?”
“……”馬盼清咳:“別岔話題,趕緊言歸正傳,一個字一句話都不要漏。”
喬顏簡直不知道要跟馬盼說點什麽好,這晚段明過是送她回的家,可當詢問過她家地址後,他就開始了一通接著一通的電話。
內容從生意股票到人情世故,哪怕喬顏刻意開窗看夜景闌珊,還是無可避免地聽到其中一兩對話。
期間,她若有似無地想著這大約就是成功人士的代價。
一直到她家小區門外,段明過這才在通話收緊後將手機灌進口袋,聲音再次幽幽自暗色裏響起,卻是對她說的:“對不起啊。”
段明過的聲音甘醇清潤,不是一句簡簡單單的好聽就可以囊括的。說這話的時候,他微微垂著頭,虛握著拳頭,拿大拇指刮了刮眉尾。
透著窗外橘色的燈,喬顏勉強看到他小半張臉,鼻柱筆直挺拔,在嘴唇上落下小片的陰影。她低聲:“是我打擾了你。”
車子正從一方小門駛入,小區路窄,喬顏打算步行回家,跟段明過講過,他卻執意送她到樓下。
駛過一半,果然跟打頭過來的另一輛會車,兩邊司機們都探頭出來,相互喊話要對方挪車讓道。
段明過明顯不耐煩,索性下了車,繞去一邊幫喬顏開門,弓著腰從車外看她,眼睛裏亮亮的:“讓他們慢慢協調吧,咱們下來,我送你到家再走。”
“太麻煩了吧。”
“哪兒的話。”
小區裏物業不行,燈本就不亮,這晚上又壞了兩盞,黑黢黢裏,隻有各家各戶家裏透出的燈,是一隻隻不成雙的大眼睛。
石架上,尚且光禿禿的藤蘿迎風招展,長長的手臂盤根錯節,印在水泥地上,像一張拉壞的巨大蜘蛛網。
喬顏和段明過一前一後,保持著兩拳的距離,影子踩在蜘蛛網上,時而重疊在一起,時而遠遠的分隔開。
一路上都沒有話說,直到喬顏樓下,她要他早點回去。
段明過也確實不打算再往上送,站在她單元樓外的路牙下,從口袋裏摸出一支煙,說:“你上去吧,我抽完這煙就走。”
隻是打火機不給力,連續開了幾次都沒打出火。喬顏看到他眉心稍稍隆起來,於是伸手到他麵前,勾了勾指尖,說:“我試試。”
他一邊眉梢挑起來,像在譏誚:你能會?卻還是把東西放到她白生生的掌心裏,她抓著焐了會,又使勁晃了晃,再打開,居然真的打起火。
段明過立馬笑起來,藍色的火焰裏,他眉眼牽連著向唇攏了攏,沒有平日裏的那般漠然,整個人都跟著溫暖起來。
他就著她手點煙,撮著兩腮吸了吸,煙頭立馬燒紅,他暢快地吸了一口,吐煙的時候輕聲調侃:“是有兩把刷子。”
喬顏爸爸喬貴桃是個老煙槍,她在家裏是幫他點煙點慣了的,熟諳各類打火機的脾氣。不過對上段明過,她回答得簡單:“沒什麽用的小技能。”
段明過仍舊是笑,手往樓上指了指:“趕緊回去吧,真是不早了,記得替我跟你爸爸,還有你弟弟問個好。”
喬顏點頭,想投桃報李地囑咐他路上小心,卻也沒有時間說——他手機又響,係統自帶的鈴聲明明不算嘈雜,黑夜裏卻分外牽動神經。
喬顏上樓的時候,正好聽到他說話。他今晚心情真是不錯,聲線帶著難得的溫柔:“嗯,每周末都去的……東方啊……你想來就來,不過拍是不借的……”
馬盼天生是個八卦精,一點點攛掇著喬顏把這一晚的細節說盡,最後才一臉饜足地告訴她繼續努力。
“點煙這事兒做的好,就跟電視劇裏一樣。”
喬顏已然懨懨,並不想迎合他的怪趣味,就這麽隨意應了幾聲,不置可否。
冷空氣順著電話線爬到對方耳朵裏,馬娘娘被蟄了下,連忙說:“你早點睡,明天還有通告跑,我先掛了。”
一番對話到底還是影響到睡眠,喬顏翻來覆去幾次睡不著,索性爬起來,捂著脖頸在屋子裏走一走。
弟弟喬恒還沒睡,白色的燈光從門縫裏偷跑出來。
她走過去敲了敲門,裏頭響起椅子拖動的聲音,隨即有腳步聲漸近。門把手轉了半圈,喬恒瘦得顴骨突出的一張臉出現在麵前。
喬顏一點都不矮,一米七的個子,絕對是圈裏的女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