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Chapter 50
字數:9752 加入書籤
對不起, 您已觸發防盜庇護。 這麽多年商場曆練,酒喝過, 人陪著, 初次登場覺得幾分惡心幾分新奇, 後來漸漸波瀾不驚, 時至今日開始麻木如行屍走肉。
酒桌之下,澡堂子裏是男人切磋交流的好地方, 段明過陪人洗澡汗蒸,做過按摩,又安排了一個飯後甜點給人送至門上。
諸事做畢, 已近黃昏, 他揉揉還有些酸脹的腳後跟,端著碗飯躺在床上邊看電視邊囫圇吃著, 那客戶一臉饜足地自外走來,也端過一碗,躺到他身邊的床上。
客戶原本姓王,因為生性好`色, 被人訛喊成黃總,他大大方方領了虛名,還時不時慷慨向人分享近況。
是以黃總在公司名聲不佳,偏遇上他們老板是個耳根子軟的,被輿論左右, 使得他始終無法更近一步, 已經萌生退意。
段明過原本跟他上司談生意, 見過幾次反倒覺得他很有意思,就約他單獨出來吃飯聊天,有勸他跳槽跟著自己的意思。
段明過從不覺得貪戀女`色有什麽不對,有人好酒,有人好煙,也就有人好女人。一個人有所癖好反而容易控製,比所謂無欲無求的聖人來得讓人舒服。
黃總說:“近來股市低迷,你們正泰的股價也一路走低,段總就沒有打算當一回時代的弄潮兒,抓牢這個機會,給你們正泰鬆一鬆土嗎?”
段明過放下碗,抓過一邊的杯子清嗓子,問:“黃總有什麽高見嗎?”
黃總說:“你們正泰的股權分散眾所周知,你叔伯兄長所有自家人的股份加起來也不過在20%左右,你哥哥這個最大股東持股比例始終沒有超過9%,段總要是想做正泰的掌門人,在二級市場花300億就能買下話語權。”
段明過忍不住笑起來,一隻手支在床邊,上身微微傾過去,說:“黃總真是看得起我了,你從哪看出我兜裏裝著300億的?”
黃總發給他一支煙,殷勤地幫忙點火,說:“我也隻是個比方,其實想辦成事,根本不必這麽真金白銀地拿出錢來。”
段明過咂摸口煙,說:“願聞其詳。”
黃總說:“我近來聽說邗城在二級市場頻頻舉牌,短短幾月,已經吃下了你們正泰10%的股份,資本來勢洶洶,想必你們段家已是人人自危。”
段明過說:“家兄是有跟我說過這個問題,不過邗城能動得了如此高的資金,主要是運用了多路杠杆。這樣層層借錢,短債長投,根本就是富貴險中求的危險行徑,所以他們也不大放在心上,預備見招拆招。”
黃總將煙往缸裏一撣,說:“這是你那兩個兄弟的看法,段總呢?”
段明過心知這人聰明,不在自己之下,此時給他一點就通,反而顯得自己被動。於是還是把時間交給表演者,詢問他的意思,黃總早就急於表現,說:“渾水之中好摸魚,想不想走得更遠,就看段總一念之間了。”
段明過有意要把話題收回來,一邊散漫地抽煙,一邊無聊地搜索電視,翻到一群俊男靚女占滿屏的節目時,他終於停下來。
沒想到選擇恰好切中黃總喜好,他一下坐起來,揮著夾煙的手說:“就看這個,就這個,我特別喜歡裏麵那個薑佳妮,小臉長得太可人了。”
段明過聽到名字,不由嗤一聲,似真似假地說:“大家的品位還真統一,怎麽都挺喜歡這位薑小姐的。”
黃總以為得遇知音,盡情鼓掌:“沒想到段總也有跟我意見一致的時候,真是可喜可賀,與有榮焉!”
不過黃總到底是性情中人,注意力很快就被薑佳妮身邊的一位所分,他一邊拍手說這位才是極品,一邊在手機上瘋狂搜索。
段明過看他指得是喬顏,心中情緒幾何,以退為進地說:“也就那樣吧。”
“不不不,段總你到底是年輕,玩得少,看人不準也是有的。這位不僅臉好,身材也是一流。”他手舞足蹈:“你看她這腿,這腰,這胸。”
段明過聽得又捧起旁邊的碗吃了幾口,眼尾噙笑,想到上午她給自己的來電,又下意識去摸手機。
黃總仍在口沫飛濺,漸漸開始胡言亂語起來:“她又年輕,體軟,放在床上,什麽姿勢都擺得出來。就是不大健康,比那洗腳的小妹幹淨不到哪兒去。”
電視屏幕忽然一黑,段明過將遙控扔在一邊。黃總一頭霧水,就見他黑臉往外,說:“我出去打個電話。”
黃總仍舊納悶,你打你的電話,關我的電視幹嘛?
段明過心情不佳,少爺脾氣就像火山噴湧的岩漿,他極其不耐煩地向著話筒那邊的人問:“你又跟我耍什麽花樣呢?”
他等著這女人清冷高潔的聲音,情緒壓抑又憤怒,如果運氣好一點,說不定能聽到她氣急敗壞的歇斯底裏,他可以把它當撒嬌,不計較她以下犯上。
沒想到她居然一句話都不說,立刻就把電話掐了,他傻子似的向著話筒喂喂幾聲,認命地聽到那邊嘟嘟的忙音。然後立馬追撥過去,又被掛斷!
……反了她了。
段明過翻出前一條短信,那短短四字“我懷孕了”,如針一樣往他眼睛裏鑽。所以說,國內不重視性`教育害人啊,是哪個孫子說的體外不會玩出人命的?
段明過坐立難安,跟黃總打過招呼,便匆匆換上衣服離開。
飛機定了明日上午最早的一班,他在機場賓館囫圇一晚,清晨頂著混沌的腦子和疲憊的身軀踏上歸程。
喬顏正跟著劇組討論劇本,輪到她發言的時候,馬娘娘火急火燎地跑來找她,向眾人打過招呼後,不由分說地將她拖了出來。
喬顏一臉狐疑,聽到他說:“你沒事跟段總鬧什麽矛盾啊,人家都急得把電話打到我這兒來了,趕緊給我回一個過去。”
喬顏想到昨晚那通不愉快的通話,怎麽也不想再聽到他的聲音,橫下心說:“我不想他多囉嗦。”
馬盼急得嘴皮子打架,說:“你你你這丫頭怎麽這麽不懂事呢,段總幫了咱們多大的忙,人要是不會知恩圖報那跟鹹魚有什麽區別?”
喬顏正想要下老鴇子麵子,勸他自己去獻身,就聽他手機響起來。
馬盼像是捧著定時炸`彈般趕忙接了,說段總我讓喬顏說話哈,遞去她耳邊。
喬顏半邊臉騰地燒起,心撲通撲通跳,段明過聲音低沉道:“你架子大啊,敢掛我電話。給你十分鍾到門口,我在車裏等你。”
“嘟嘟……”
喬顏恨不得腳下生根,多拖一會兒是一會兒,馬盼不會放任她如此舒服,推著她背往外麵趕。
段家的車子停在門口,他開門擠喬顏進去,向車裏端坐如泰山的男人打招呼:“段總別跟喬顏置氣,她還小不懂事呢,你們慢聊,我先走了。”
下一秒,門“砰”的被關上。
盡管許久未見,重新坐到一起的兩個人倒沒有想象中那麽局促。
段明過押了窗子準備抽煙,想到身邊那對清冷的眼睛,又把煙給收了起來。他將空調溫度打高,摸了摸她手確認她不會受涼,她也隻是微微掙紮便宣告放棄。
有一種情緒叫,見不到麵的時候恨不得弄死對方,什麽最壞打算淒慘下場都一一想過,坐到一起又立刻世界和平內心寧靜。
兩個人手牽手坐了好一會兒,段明過方才開口問:“多少周了?”
喬顏咬了咬唇,說:“大概六七周吧。”
段明過點了點頭,視線無意識地掠過她小腹,仍是平坦如初,她整個人卻好像瘦了一圈,下巴更顯得尖細。
段明過問:“你有什麽想法呢?”
想法早已在腦海中反複多次,喬顏完全是下意識地說:“我想留著這個孩子。我也不想這麽早就生孩子,可我現在既然有了他,就證明我們兩個有緣,我應該把他留下來。而且醫生們說,第一胎是很寶貴的,流產比生產更傷身體,我已經對自己不負責任過一次,這次我想好好愛護自己。”
段明過靜靜聽著,又問:“那你對我有什麽想法嗎?”
他視線熱熱投射在臉上,讓人避讓不及,喬顏索性迎難對視上去,她早已破釜沉舟:“孩子是你的,我不會一個人霸占他,我會告訴他你是爸爸,要他一直愛你尊敬你。如果你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但無論如何我都會好好帶著他。”
段明過陡然笑起來,露出整齊的牙齒,方才深沉的眼神裏又添上幾分戲謔,他說:“聽來聽去,你的計劃裏都沒有我啊。那你何必還要告訴我呢,自己偷偷躲起來生不就行了?”
喬顏語塞。
段明過嘴角一壓,說:“你有沒有想過當單身母親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你事業剛剛起步便又宣告夭折,甘心嗎?你不做演員又能做什麽,去酒店端盤子還是超市收銀,那點錢夠你養孩子嗎,你別忘了你還有個弟弟。孩子沒有爸爸,你一個人連張準生證都辦不到,以後孩子沒法落戶,連上學都成問題。”
喬顏聽得背脊上起汗,冷氣一吹,直打激靈。段明過索性將空調關了,又將她手搓了搓,她方才回神,怔怔問:“你不想要這個孩子?”
段明過微擰著眉頭,說:“我沒想過這麽快,你覺得我們的關係,能負擔得了這個孩子嗎?而且我還有很多事想做,還沒來得及做,能照顧得了你嗎……”
喬顏方才堵在胸口的東西,一下子落地,又空虛又釋然:“我知道了,你根本不想要這個孩子。”
段明過沒再說話。
喬顏緊咬牙關,立刻起身下車,關門一刹,又被他自裏擋住。她以為事情仍有轉機,沒想到段明過遞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禮品盒。
他笑容淺淡,說:“給你的。”
喬顏不解。
段明過說:“鉑金包,你不是喜歡嗎?”
喬顏又急又氣,不由分說將盒子一下砸進去,轉身即走。段明過被撞到鼻子,眼前頓時冒出金星,罵道:“這什麽女人。”
誰想到那女人又繞了回來,段明過立刻如臨大敵,不知道她又要使出什麽幺蛾子,就見她彎腰將盒子往外一抽,說:“不要白不要!”
段明過大跌眼鏡,等她跑得沒影,才敢抱怨:“她以前不這樣啊。”
司機醫學知識豐富,很有幾分感悟,這時扭頭跟老板說:“可以體諒的,孕期女人體內激素失調,脾氣就是這樣時好時壞的,咱們男人就得讓著。”
段明過聽得眉目糾結,說:“你給我閉嘴,我不知道,要你廢話?”
段明過問過時間,並沒有貿然答應,說:“我讓秘書安排一下,盡量抽空過去一趟,你看行嗎?”
江流螢滿心喜悅,要他一定抽出寶貴時間,兩人閑話幾句臨近掛斷,江流螢忽然想起什麽,說:“哎,段三,我那電視劇女四號換人了。”
不是什麽新鮮事,段明過甚至兩次親曆這位女四號丟角色又去爭角色的場景,不過這事兒能透露嗎?他很閑?段明過隻是口吻隨意地說:“哦,是嗎。”
江流螢有些生氣,說:“我這角色雖然戲份不重,可那是女主角的青年時代,對劇情有多大的推動作用啊。我的要求是又清純又清淡,他們給我換了個一笑起來就風塵,生怕別人不知道她騷的狐媚子過來,要我怎麽辦?”
劈裏啪啦一大堆,她終於提到那女人:“之前那個多好啊,喬安娜,還記得嗎,我領她過來見過你的。那小姑娘多青春逼人啊,明明在笑,眼睛卻是冷冷的,往那一站就是很有故事的一個人。”
段明過掛電話的時候還在想,這個喬顏到底適不適合這個故事他不知道,但這個人很有故事他卻是一清二楚。
那時候段家借著地皮的飛漲一夜之間躍升國內地產企業的龍頭老大,樹大招風,為了洗去吸血蟲式的企業形象,拿出了一點錢搞慈善。
喬顏就是段家基金的第一批受益人。
頒獎那天,他跟著兄長段明澤出席,隻不過姓段的身份沒有給他什麽出風頭的機會,萬年陪襯的他坐在主席台最末的位置。
期間隻有無聊地看看身前的席位卡,或是在去廁所的時候吸一兩支煙。
頒獎的過程緊中有序,並沒有什麽意外發生,隻是等段家的兩兄弟回去後,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怪事。
一位叫做喬顏的女孩給段家寫了一份感謝信。
起初誰都沒注意,甚至沒人從堆成山的信件裏試圖拆開這封表麵過於樸素的信件,直到一月又一月,女孩從來鍥而不舍的寫信,這才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那個月,她考入年紀前三,照片被貼在榮譽榜上,被全校師生圍觀。她寄來多出的一張,後來被段家奶奶拿在手中,她對孫子們說:“這女孩兒真好看。”
喬顏的資料被重新挖出,這是一個身世堪稱可憐的姑娘,父母感情不和,父親長期跟第三者在外同居,母親罹患白血病,已被病情摧殘得奄奄一息。
小小年紀就一人扛起了家中的重擔,既要照顧重病的母親,完成自己的學業,還要養育比自己小五歲的弟弟,生活之困苦難以想象。
其中一封信裏寫她用段家的錢和學校的捐款湊齊了為母親換髓的錢,捐髓的不是旁人,正是這位已經命途多舛的女孩。
段奶奶看了之後眼圈泛紅,說:“我小的時候,爺爺一次釣了條黑魚回來,明明已經剖肚去腸,我拿去河邊洗的時候居然一揚尾巴逃了出去。
“回家之後被大罵一場,我委屈得不行,一直記到現在,覺得是人生最大的挫折,跟這女孩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了。”
她問兩位孫子對這女孩是否還有印象。
段明過搜腸刮肚也隻記得那天豪華的場館和散發著淡淡檀香的衛生間,對這女孩自然全無印象。可他仍舊是說:“記得的,她很瘦,但眼睛裏的光很亮。”
段明澤大約也想在奶奶麵前討巧,他略微眯著眼睛想了想,然後忽然一點點笑起來,說:“怎麽不記得,我還幫她解過圍呢。”
過了會,話題轉移,段明澤又沒頭沒腦地說了句:“……奶奶你說得對,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姑娘。”
段奶奶對認真又知恩圖報的人,向來青眼有加,吩咐喬顏再來信的時候,要小孫子段明過代為回複。
段明過滿口應承,吩咐專用的司機幫忙寫了一篇,本想手抄下來以示誠意,然而剛寫了沒兩個字就扔筆乏了。
心說現代人的通信也該與時俱進,既有捷徑不走為何偏要去繞小路,於是心安理得打印下來,再在最後大筆一揮簽上名字。
跟想象中對方的激動不同,女孩還是在下個月的同一時間來信。除了第一句多增一行“段先生,你的來信已收悉”外,便又按部就班地走起了固定套路。
她的筆記清晰,思路嚴密,一手行楷寫得頗有幾分風骨,然而字體瘦削筆鋒犀利,跟她的文字一樣莫名透著淡淡的冷。
而後來與她遇見,她站在段明澤身邊,盡管順從的笑著,卻總有一種冷眼看世人的感覺,那更確定了他的看法。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
江流螢近來不大心順,盡管新宅入住,且是自己百分百拿稿費掙的,但心中隱隱約約總有一個疙瘩,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進宅這天喊了閨蜜是薇一家過來,她與先生陸西周新添一個女兒,母女兩個養得都是白白胖胖,揉在一起仿佛粉撲撲的一對團子一樣。
江流螢親自趕到電梯來接,一見到粉妝玉砌的孩子就忍不住搓手要抱,奶爸陸西周還挺小氣,按著寶寶後腦勺就往家門裏鑽。
江流螢看著他筆挺的背影一陣搖頭,拉過是薇說:“男人啊。”
是薇依舊溫柔,因為胖了,成了雙倍的溫柔,將頭輕輕靠在她肩上,說:“就是這樣,看女兒的時間比看我還多,都不知道該不該生氣……你家梁錚呢?”
江流螢說:“死了!”迎上是薇水盈盈的一雙眼,又正經下來,說:“忙著呢,可能稍微晚點兒來……”
也可能不來。
江流螢男友梁錚也是圈內人,隻不過倆人分工不同,一個執筆撒狗血做編劇,一個聲淚兼俱下當演員。
外形條件自不必說,江流螢承認自己看上他的第一原因就是被其顏值折服。哪怕後來見識到他的諸多缺點,依舊甘心被他按在地板上摩擦。
隻不過時間一久,人真的疲勞,江流螢已經快要記不起上次見到他真人是什麽時候,而他倆又有多久沒好好說過話了。
大喜日子,不提煩心事。
江流螢領著是薇連帶著門廊都細細轉一次,想討點好似的介紹:“雖然比不上你的大別野,但能在這寸土寸金的地兒搶一套過來,也算不容易了吧?”
她一指中間那一戶,說:“一層三戶,兩套都是大戶型,就中間夾的可小,上次我進去看了下,簡直就是鴿子窩,幸福感立馬就嘭嘭嘭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