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越是多會察言觀色的一個人，更何況秦煒並沒有掩飾對他的不喜，所以他立刻就發覺了不對，但卻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句話把這個喜怒無常的小祖宗給惹到了，一時急得滿頭大汗。

    吳家雖然在A市裏也算小有地位，但比起秦家……哦不，根本沒有可比性，秦煒要收拾他，連手指頭都不用動，一個眼神就會有很多人願意為他赴湯蹈火。

    雖說秦家門麵上從來都隻在商界縱橫，但帝都城頂層的圈子裏誰不知道秦家惹不起？

    誰不知道他秦煒是帝都城裏眾星拱月的秦二少？

    今晚他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出來，本來還想著關係更近一點……吳越眼神一閃，腦中快速想著辦法，希望能盡快讓這小祖宗消消氣。

    然而還沒等他想到辦法，秦煒的手機鈴聲就響了。

    秦煒接起電話，喊了聲“爸。”

    秦峰一聽電話裏嘈雜的聲音，就知道他這個兒子又跑到酒吧去快活了，當即不悅地沉下聲，“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外麵鬼混？還不快給我滾回來。”說罷直接掐斷了電話。

    “嘟——嘟——”

    秦煒收好電話，起身就往外走，臉色十分難看。

    吳越擦了擦腦門的汗，心中連連慶幸這個電話來得真及時，秦煒這個小祖宗雖然脾氣大，但他有個很好的優點——不記小仇，隻要這當會兒過去了，今晚的事也算是翻篇了。

    另一邊，秦煒剛走進書房，就被書房中過低的溫度冷得渾身打了個顫。

    秦峰正低著頭在看什麽文件，擰著眉，一臉冷肅。

    秦煒一見他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有什麽棘手的事發生了，於是小聲試探性問道：“爸，發生什麽事了？”

    秦峰抬頭看了他一眼，把手中的文件夾往他的方向隨手一扔，秦煒伸手抓住，立刻翻開來看。

    裏麵是一連串的醫療報告數據，秦煒隻看了幾行字，就直接翻到最後。

    忽然，他瞳孔猛地一縮，失聲道：“秦冽要醒了？怎麽可能？！那麽重的傷他怎麽可能醒……”

    “你給我閉嘴！”秦峰冷冷地打斷他，“冷靜點。”

    秦煒立刻消聲，低頭閉嘴不言。

    秦峰：“報告上隻是說他的身體在恢複，但人還是深度昏迷，什麽時候醒過來根本不確定，你慌什麽？”

    秦煒：“周老爺子當初不是信誓旦旦說他醒不過來麽？！怎麽又會這樣？……那秦冽那邊的元丹還繼續供應嗎？要是他真醒過來……”

    秦峰：“就算他醒過來，也不可能恢複到他以前的黃階巔峰武者水準，我們沒必要把元丹浪費在他身上……更何況，我上個月已經摸到了天階的門檻，最近這幾年你要幫著我多分擔一些族裏的事務，我要全心全意衝擊天階。”

    秦煒臉上一喜，“爸，你居然要衝擊天階了！那豈不是咱們家也即將有天階武者了？！……那到時候四大家族就隻有張家和咱們家有天階武者，張家那張老爺子，據說今年都已經一百三十多歲了！”

    秦峰臉上也微微露出笑意，但僅僅是一瞬，他就將笑容收斂了起來，“你別高興的太早，我告訴你，世事無常，在我沒有成功晉級天階之前，你千萬不能把我衝擊天階的事情泄露出去！你可別忘了秦冽為什麽如今還會躺在病房裏……我告訴你這些隻是提前給你打個預防針，你也不用太過擔心，隻是不要再和那些紈絝子弟鬼混了，好好修煉才是正經。”

    “知道、知道！”秦煒點頭如搗蒜，他知道父親是為了他好，就是話略多有點惹人煩。

    秦峰一看他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他沒聽進去自己的話，自己這個兒子什麽都好，孝順、聽話、有天賦，但偏偏就是喜歡玩樂享受，整天不務正業，不像秦冽，天賦高、悟性好，還一心苦修……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越是拿自己的兒子和那人的兒子相比，他就越是鬱悶，自己小時候比不過秦淩遠也就算了，連他兒子都比不過秦淩遠的兒子……不過，如今秦冽廢了，自己好歹扳回了一局，也算是笑到了最後。

    想了想，他再次告誡秦煒：“不要一天到晚都隻想著享樂而不思進取，要知道，當初秦冽天賦那麽高，快突破天階了都還有被人打成重傷的一天，你這點武力，拿出去根本不夠看，也就隻有在那些宵小麵前逞威風！”

    “兒子，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唯有努力提升修為方是正途——”

    秦煒麵無表情地從書房走出來，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

    剛關上門，他就狠狠地踹了一腳擺滿古董的櫃子，古董全部哐當哐當從櫃子上掉下來，發出嘩啦嘩啦摔碎的聲音。

    秦煒胸口劇烈起伏，眯著眼看著滿地的碎片。

    他們辛辛苦苦修煉古武，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站在頂端，享受力量帶來的權勢、財富麽？權勢和財富歸根到底不就是拿來享受的嗎？自己不過就是把這個享受的過程稍微提前了一點，又有什麽錯？！就算他們一直苦修下去，難不成有一日還能成仙？

    別開玩笑了！

    他如今已經是地階巔峰武者，就算偶爾行樂又有什麽不可？難不成還非得像秦冽那種苦行僧一樣的修煉才叫上進？

    一想到秦冽，他就想到從小到大被秦冽欺負的場景，更是讓他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泄！

    其實秦冽和秦煒的年齡相差不大，秦冽僅僅隻比秦煒大了三個月，然而秦冽從小天資聰慧，腦袋瓜轉得快，習武天賦也很高，因此讓秦煒很是看不慣，常常趁大人們不在的時候就去捉弄欺負他。

    不僅如此，往往他欺負了秦冽之後，還要跑去跟大人告狀，並且每次告狀都隻會挑在人多的時候……他不會傻不拉幾地說自己捉弄了秦冽，而是每次都會事先用泥巴在身上抹一抹，然後才會出現在秦淩遠、秦峰他們這些家長麵前。

    秦峰愛麵子，見自己兒子一身髒衣服總會先不爽自己的兒子，覺得他給自己丟了臉，但秦淩遠就不同了，他會很和藹地問：“你身上怎麽沾了泥巴呀？是不是不小心摔了？”

    說完後他還會轉頭教訓自己的兒子秦冽：“你是哥哥，怎麽照顧弟弟的？！”

    然後秦煒就會委屈地縮在一旁，抖著聲說：“大伯你不要教訓哥哥了，哥哥剛剛才教我，讓我不要亂說話！”

    他這話一出口，所有人的臉色立時就變了，秦淩遠當即把自己的兒子暴揍一頓，連一向溫溫柔柔溺愛兒子的秦冽母親都會小聲斥責他幾句。

    但這隻是最初！

    要知道秦冽這小子從小就聰明得可怕，每次習武之後，連教授他們武學的老師都會誇讚秦冽悟性高、天賦好，尤其是會舉一反三……秦冽反應過來之後，立刻找機會把他用在自己身上的手段全部又在他身上用了一遍，等他再去告狀的時候，秦冽也會和他當場爭辯。

    秦冽先是沉默著不說話，等秦煒說完了，才用失望的眼光看著他，無奈地解釋道：“真的不關我的事……小煒不肯習武，每次都被薑老師處罰，我不想看弟弟受罰，所以才會在課後和他一起切磋。”

    秦冽功課好是眾所周知的，這一點即使秦煒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在武學上確實比不過對方，偏偏這時候他這樣說自己還無法反駁，因為——

    秦煒常常被古武老師罰，這一點是真的。

    ——古武老師已經不止一次跟秦峰告過狀了。

    秦冽常常“指導”秦煒，這一點也是真的。

    ——秦峰自己偶爾路過他們上課的地方，也好幾次看到秦冽在用心地教他，甚至古武老師也在他麵前提起過兩兄弟會時常切磋的事情，而且最近秦煒都已經有很大進步了。

    再加上秦冽小時候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被“欺負”的多了，性子越來越沉默寡言，除了溫和友愛弟弟，平時還真的很少聽到他說這麽多話。

    家長們看著舉止文雅、沉默乖巧又早熟懂事的秦冽，再看看滿臉威脅正死命瞪著哥哥的秦煒，立刻就相信了秦冽說的話。

    秦峰當場就把汙蔑哥哥、滿口謊言的秦煒給暴揍了一頓。

    秦煒被老爸暴揍的時候，餘光正好看到秦冽用一臉不屑的目光蔑視地看著自己，於是，兩人的梁子就這麽結下了……然後打了個死結。

    秦煒現在想起來那時候的憋屈，臉上都還有點控製不住的扭曲。

    外人總是說秦家少主秦冽多麽優秀多麽能堪大任，還明裏暗裏讚歎說秦家有這樣的少主繼承家業真是棒棒噠！然後一轉頭就和交情好的世家好友感慨：秦家真是走了一千年的狗屎運才會遇上秦冽，明明秦淩遠死得那麽早，秦冽都還能撐得起秦家的這個攤子。

    雖說秦家自秦淩遠死後一直由秦峰做家主，但秦峰武學天賦不夠，饒是他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勤奮半輩子，也才隻是個黃階巔峰武者——而秦冽，去年的時候就摸到了天階的門檻，消息傳出去的時候，把整個帝都的古武圈都震了一震。

    隻不過他運氣不大好，天階的那一步還沒邁出去，就不知道被哪個神秘大佬給打成了重傷，如今還生死不知地躺在病床上。

    是啊……天賦再好又有什麽用？如今能不能醒過來都還得打個問號！

    秦煒冷冷一笑，看著滿地的古董碎片，再珍貴又有什麽用，碎了，就什麽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