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珩皺著眉，眼光狐疑地掃了她一眼，最後打開了外麵包著的牛皮紙。

    一開始裏麵是一張報告單，他看了幾眼沒有看懂。隨即又翻了一遍，目光落到了最後最下麵的一張醫院診斷書上麵，

    楚瓷雙手交疊，手肘撐在桌子上，慢吞吞地說：“我上周的時候時候陪同事去醫院檢查，自己也順帶檢查了一下。”

    她伸手指了指傅珩手裏的文件：“這是檢查結果。”

    抿著唇看著傅珩低垂看不清表情的眉目，她湊近了一點：“你看懂了嗎？如果沒看懂，我可以跟你說說。”

    此刻傅珩的目光已經落在了診斷書最後寫著的兩個龍飛鳳舞的字上不孕。

    他抬起臉來，目光極為晦暗：“這是檢查結果？”

    “嗯！”楚瓷點點頭：“因為青春期沒有做好防護措施導致子宮發育不全，所以有孕的概率大大降低，運氣不好的話，這輩子都可能懷不上。”

    她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就是我不能給你生孩子了。”

    傅珩抿了抿唇，好久沒有說話。

    最後他將報告單擱在一旁：“這件事以後再說吧，你還年輕，況且醫療技術這麽發達，以後也說不準。”

    拿起酒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傅珩的眉目似乎沒有半點波瀾：“有沒有小孩我不強求，有當然是最好，沒有也不會有太大影響。”

    楚瓷咬著唇，吸了一口氣：“你不在意，不代表傅家的人不在意啊！”

    她握緊了手：“爺爺那麽想要個孫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楚瓷眼裏彌漫起一層淡淡的憂愁：“花了這麽大價錢娶回來的女人不會生養也是挺糟心的，你說得對，我不是天仙，沒必要一直供著，如果你以後想要孩子，我又不能生，你隻能去外麵帶個孩子回來，但是呢，我這人比較小氣，可能真得無法做到視如己出，你好好考慮吧！”

    傅家又不是普通一般的家庭，在這種豪門家庭裏麵，繼承人的問題格外重要，當初傅老爺子選中她，大概是也是看重她基因優秀，因此培育出的下一代也將擁有優秀的基因。

    傅珩擰緊了眉，那好深邃的眼睛裏麵包含著說不清的晦暗。

    楚瓷見他不說話，伸手從包裏麵掏出了另一份文件：“你做不了決定是嗎，我幫你做好了。”

    她將手裏的文件遞到傅珩的手邊：“簽了字，我什麽都不要。”

    即便麵上看起來很平靜，似乎是做了很長的準備，但是此刻，楚瓷的心還是跟刀尖劃過一樣刺痛，她強自鎮定冷靜，“傅珩，做決定吧！”

    他以前那麽果斷決絕，怎麽到了今天反而猶豫不決了呢？

    楚瓷自問作為妻子她實在是沒有什麽地方好的，小氣不大度愛吃醋，關鍵她還不能生，雖然大清早就亡了，但是她嫁進去的是傅家，怎麽可能不會在意繼承人的問題。

    傅珩將手邊的文件拿起來隻看了一眼，就將文件撕成了兩半：“今天你生日，這樣不好。”

    楚瓷托著腮幫子笑：“其實這就是我想要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啊！”

    一紙離婚協議書。

    真是蠻特別的生日禮物哦！

    傅珩看著她，眼裏沒有一絲溫度，冷冽的讓人寒意四起：“你如果覺得自己生不了孩子，我就要和你離婚，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因為老婆生不出孩子就拋棄她的，這種男人就該被打斷第三條腿。

    “也不隻是這個原因。”楚瓷搖了搖頭：“我是覺得和你在一起很累，我怕我會抑鬱，我也怕自己會讓你抑鬱。”

    傅珩坐在她對麵，臉上的表情深沉冷冽，他雙手支起，看著她，最後說：“好了，不說了，吃東西吧，還有餐後甜點沒上。”

    楚瓷覺得有些挫敗，她準備了這麽久終於決定和他坦白將一切說開，但是換來卻是他這個反應。

    隻是她剛想開口，傅珩放在桌子一旁的手機鈴聲就響了。

    傅珩看了一眼手機來電上麵的名字，眉間劃過一絲疑惑和猶豫，最後他還是直接掐掉了電話。

    但是下一秒，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

    楚瓷看著落地窗外的夜色，竟然就像是濃墨一般，厚重的仿佛化不開一樣。

    傅珩看著手機中的來電提示，最後說，“我接個電話！”

    楚瓷點點頭，然後拿起放在桌上的紅酒，微微抿了一口。

    酒體厚重，有黑莓和櫻桃的香味。

    傅珩接起手機，那邊就傳來驚慌失措的聲音，“傅先生，我是溫小姐的助理，溫小姐出事了！”

    一句溫小姐出事了，讓他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他握緊了手機，語氣有些深冷，“出什麽事了？”

    “她吞了安眠藥，現在正送進醫院裏麵搶救，如果搶救不過來，可能可能”

    說都後麵，助理已經哭得不成樣子了，話都說不出來了。

    傅珩皺了皺眉頭，眸底一片重重的陰霾：“好，我知道了。”

    楚瓷一直在低著頭喝紅酒，沒有說話。直到他掛完電話，才抬起頭，淡然道，“是出了什麽事吧，需要你去處理嗎？”

    傅珩握著手機，臉色凝重，“溫馨吞了安眠藥準備自殺！現在在醫院搶救。”

    剛剛飲下的一口紅酒還在口中，舌尖上全是苦澀的單寧的味道，她咽下，頓時整個心都苦澀了起來，“她是受了刺激嗎？”

    楚瓷不知道她見沒見到陸湘，隻是隱隱知道她好像推了公告人不在了幾天。

    吞藥自殺，她這是想要徹底做個了結，還是隻想釜底抽薪置之死地而後生呢？

    楚瓷抬起眼看著他：“你趕緊去醫院看看吧！”

    要是溫馨真得出了什麽事，最後一麵都見不到了，傅珩估計可能要愧疚上一輩子。

    他已經這麽累了，再多一份愧疚多讓人心疼啊！

    見到傅珩還在遲疑，楚瓷的心也跟著疼了起來。

    他活得這麽累，幹嘛還不放手呢？

    放不下溫馨那份責任，那就放下她這一份啊！

    他欠了溫馨一份人情，可是並沒有欠自己什麽啊！

    “傅珩，你趕緊過去吧，我就不陪你了，待會兒我自己回家。”她盡量語氣溫柔，笑容得體：“你的心意我都感受到了，我很開心，謝謝。”

    她是真的很開心，開心到難受都已經不覺得了。

    傅珩凝眸，最終還是拿起了放在椅背上的外套，然後拿著手機說：“我待會兒叫司機過來接你！”

    “好！”

    傅珩站起身來，準備離開又折了回來站在她身旁俯下身子，摸了摸她的頭發：“你說的我會考慮，給我點時間。”

    楚瓷沒說話，隻是淡淡一笑。

    給他時間？

    那麽她的時間呢，難道就值得這麽被損耗？

    傅珩見她沒說話，低頭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我去處理一下，很快回來。”

    他走之後，楚瓷一個人坐在餐廳裏麵，然後看著落地窗外的夜色，心裏突然某一處開始空落落的疼。

    今天是她的生日，二十四歲的生日，人生的前二十三年的生日都遠遠沒有這次來的記憶深刻。

    坐了很久，直到包裏麵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楚瓷以為是司機的電話，但是拿起來一看不是的。

    電話接起，沈慕白的聲音從那邊傳過來：“楚楚，生日快樂啊！”

    楚瓷微微抿了抿唇：“謝謝啊！”

    “在外麵吃飯嗎？”

    “嗯。”楚瓷點頭。

    沈慕白猜想她應該是和傅珩在一起，於是說：“那我不打擾了，就是想給你送個祝福。”

    至少還是朋友，她的生日他也一直記得。

    隻可惜現在隻能送上祝福，而不能陪著她過了。

    “沒事，就我一個人。”楚瓷笑了笑。

    “一個人？”沈慕白愣了愣：“他沒陪你？”

    “剛才在，現在走了。”

    沈慕白沒說話，向來男人忙起事業來真的是會忘了很多事情的。

    “好吧，我還有幾天就要出國了，和你打個電話說一說，以後可能不經常見麵了，你多保重。”

    “保重，我不要！”楚瓷笑：“要我送你嗎？”

    “不了，淩晨的飛機。”

    楚瓷沒說話，沈慕白也沒說話。

    過了一會，他才開口：“再見。”

    掛了電話，楚瓷隻覺得心裏悵然若失。

    好像，有什麽終於漸漸離她遠去，像是指間流沙，抓不住握不緊。

    司機的電話隨後也到了，說在酒店樓下等她。

    楚瓷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走出了餐廳。

    外麵開始下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司機下車的時候感受到了這一陣雨意，所以他又折回車子裏麵，去拿雨傘。

    楚瓷從酒店出來的時候沒有看見司機的身影，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還沒有看到人影過來。

    她皺了皺眉，不知道怎麽想的，直接就走進了雨中。

    雨下的不是很大，細細密密的雨絲落在臉上涼涼的。

    路燈拉長了她的身影，整個人的背影看起來蕭瑟而又單薄。

    走了一段路，直到身後有人拍她的肩膀，她以為是誰，回頭一看，隨即有人捂住她的口鼻，壓低了聲音：“傅太太，得罪了，麻煩跟我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