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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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那日之後,齊悅和陳氏基本上沒見過幾次麵,後來又忙藥廠的事忙司馬小王爺的事,這裏更是回都不回,隻讓人每日來報平安。
    此時邁進門,才發現似乎變化很大,家裏的那些仆婦都看不到了。
    周茂春正往外走。
    “義父。”齊悅忙喊道。
    “哦你來了,不用急,現在還死不了,明天早上差不多吧。”周茂春說道。
    齊悅跺腳。
    “義父!”她喊道。
    周茂春哼哼兩聲。
    “知道了知道了,你節哀順變。”他說道。
    “真沒救了嗎?”齊悅問道。
    周茂春看她搖頭。
    “你自己也是大夫,你難道不知道大夫說這句話的意思嗎?”周茂春說道,說完了又覺得不對,那些水平差的大夫倒是常常說這句話,便忙補充道,“我這樣的大夫說這話的意思…”
    但又想到自己以前也說過人沒救了,比如咽喉異物的謝氏,但卻被齊悅又救回命了,那應該怎麽說?
    他這邊糾結著,齊悅跺腳顧不得理會他,向內跑去。
    采青聽到動靜站在門外等著,看著她含淚施禮。
    齊悅邁進屋內。
    屋子裏一如既往,不一樣的是沒有了藥味。
    齊悅在門邊停頓一刻,似乎怕驚擾著陳氏,放輕了腳步。
    “姨母。。”她喚道。
    陳氏動了動,轉過頭。
    “月娘,你來了?”她問道。
    陳氏麵容依舊,施著淡妝,掛著溫和的笑,隻是雙眼…
    “姨母,你。你看不到了?”齊悅上前一步,伸出手在陳氏麵前晃了晃。
    目光毫無焦距。
    “還好,能聽得見。”陳氏含笑說道,伸出手。
    齊悅忙接住,在炕上坐下。
    怎麽都不敢相信,這樣子的人明天早上就要失去生命。
    或者是,回光返照?
    她不由伸手去把脈。
    陳氏笑著拉下她的手。
    “不用了,是真的,我自己的命我知道。”她笑道,“這不是病。是積年的毒。”
    中毒?
    “什麽毒?”齊悅問道,“怎麽就沒法解了?”
    陳氏笑而不語。
    依著陳氏的地位,真要找的話。天下什麽找不到,那就是沒得解了。
    “你們這裏的人不知道,或許我知道呢,你告訴我是什麽毒?”齊悅握緊陳氏的手說道。
    你們?這裏?
    “不說這個了,這沒什麽的。我早就該死了。”陳氏笑道,沒有接這個話題。
    “什麽叫早就該死了?哪個人是該死的?”齊悅急道。
    “人家說,我父親以前想要用毒害人,後來我也用毒要害人,所以,如今我這樣死去。真是再合適不過了。”陳氏笑道。
    “以前的事是以前的事,跟現在沒關係。”齊悅急道。
    “怎麽能沒關係呢?”陳氏搖頭,用無神的雙眼看著齊悅。“沒有以前,怎麽會有現在?沒有你的親人,哪有你?”
    齊悅看著陳氏。
    屋子裏沉默一刻。
    “還是要試試的。”齊悅說道,要站起身。
    陳氏拉住她。
    “月娘,常雲成已經走了是不是?”她問道。
    “是。”齊悅答道。“但我很快就去找他。”
    “如果我要你答應我,不許去呢?”陳氏問道。
    齊悅坐下來。
    “好。我答應你。”她爽快的說道。
    陳氏愣了下,似乎沒料到這個答案,但又似乎料到了。
    “這樣我就能死的安心了?”她苦笑道。
    “我寧願姨母你不安心的活著。”齊悅說道,“姨母,這個時候了,就不要鬧了,還是快些想辦法救命吧。”
    陳氏鬆開她,躺回去,臉上虛弱的笑容。
    “月娘,死了那麽多人啊。。”她喃喃說道,“就剩你一個人啊。。你怎麽可以不要以前呢?”
    齊悅心裏咯噔一下。
    她當然可以不要以前,因為她不是齊月娘。
    “月娘,你留在京城,不要再去找常雲成。”陳氏又看向她,“我是為了你好。”
    齊悅歎口氣。
    “為什麽?姨母,有什麽理由非要我和我喜歡的人分開?”她問道。
    陳氏看著她。
    “為了你的血脈,為了你的親族。”她說道,再次伸手握住齊悅,“月娘,你要將你親族血脈失去的那些,都拿回來,那是你的,是你們家的!”
    “姨母,這世上的東西,是你的就是你的,如果失去了,那就說明不是你的,還是不要強求,最關鍵的是守護好自己已經有的。”齊悅說道,低下頭一刻又抬起頭,“我還是那句話,我是齊月娘,僅僅是無父無母的齊月娘。”
    陳氏甩開她的手。
    “你身上的血難道是白流了?”她顫聲說道。
    “沒有,我活得開心快樂堂堂正正幹幹淨淨,就不負這一身血肉,這血就沒有白流。”齊悅說道,伸手拉住陳氏,“姨母,你也放下吧。”
    陳氏微微顫抖。
    “他們白生了你,白活了你…為什麽當初,你沒有和他們一起被火燒死?你的親人,他們為什麽要你活下來?”她猛地提高聲音,
    雖然陳氏看不到,齊悅還是衝她微微笑了笑。
    “我想,他們僅僅是想讓我活著。”她說道。
    陳氏一愣,眼前浮現常老夫人的身影。
    “我要什麽?我什麽都不要,有什麽可要的,隻要她好好的活著!”常老夫人轉過身,看著她,淡淡的說道。
    “那怎麽行?”她上前一步,抓住常老夫人的手,“婆母,她是她啊,她是他們家唯一的血脈啊。宮裏要選新人了,婆母,你不用擔心,我能讓她進宮去,婆母,讓她進宮去,讓殿下進宮去,那是殿下的。。。”
    常老夫人甩開她。
    “雪娘,你瘋了。”她說道,“那是殿下的。但不是月娘的,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不要再想了!”
    “不行!殿下一直等著!殿下不甘心!殿下讓她活下來,她不能白活下來!”陳氏再次抓住常老夫人的手,“我能給她,我能給她進宮的機會…。”
    “娘娘和殿下要的不是不甘心!這麽多年了,他們早就甘心了。雪娘,你醒醒吧,是你不甘心,不是他們不甘心!”常老夫人抓住她的手,沉聲說道,“他們什麽都不要了。隻要這唯一的孩子好好的活著!我將整個定西侯府送給她,要她無憂無慮的活著!這就夠了!娘娘他們也就瞑目了。”
    不夠!
    不夠!
    這怎麽能夠!
    你們這些人,就是想要困住他們。困死他們!你們就是不想他們活著!
    陳氏猛地揮手,眼前的幻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
    “月娘,你聽我的,我當然也是要你活著。還要好好的活著。”她說道,伸手再去抓齊悅的手。“月娘,我為你的心,你怎麽就是不明白呢?”
    齊悅的手挪開了,陳氏看不到,抓了個空。
    “雖然這話不該說,尤其是這個時候,但是…”她說道,“姨母,我想你做這麽多,其實不是為我,而是為了你吧。”
    陳氏神情微頓,旋即她又笑了,伸手撫著心口。
    “為了我?我是為了我?”她說道,笑中帶淚。
    “難道不是嗎?”齊悅看著她,“你為了你的執念,或者為了你自己的情義,一心要達成自己的心願,這跟我,有什麽關係?我的執念我的心願,你在乎過嗎?”
    陳氏看著她再次笑了,然後收了笑。
    “我在你眼裏是個壞人吧?”她說道,“那,壞人就把壞事做到底吧,月娘,你知不知道你的親人你的父親是怎麽死的?你知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麽人?如果你不走,這件事我就爛在心裏,這世上再無第二人知道,但是,如果你不聽我話…”
    她說道這裏停了下,深吸一口氣,從枕褥上微微抬頭看向齊悅的方向。
    “我就將這件事告訴我的家人,那麽,月娘,我可以肯定,你絕對活不了,更別提去找什麽常雲成。”陳氏一字一頓說道。
    齊悅麵色凝滯看著陳氏。
    屋子裏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此時門被推開了。
    “誰?”陳氏受驚,猛地坐起來喊道,“是采青嗎?”
    齊悅扭頭看著那個老夫人一步一步走近。
    “是我。”她緩緩說道。
    陳氏麵色依舊驚恐,無神的雙眼尋聲看過來。
    “嬸娘?采青呢?采青呢?你,你怎麽進來的?你什麽時候來的?你聽到什麽?”她一疊聲的問道。
    德慶公老夫人走過來,在一旁坐下,她似乎走的很累,喘了口氣。
    齊悅看著她,她卻自始至終沒有看齊悅一眼,似乎屋子裏沒有這個人。
    “別擔心,這裏我看好了,沒人能隨便進來,你放心。”德慶公老夫人說道。
    陳氏麵色頹然靠坐回去,她扭過頭,閉上嘴了。
    “你也別擔心,我不是來問你什麽的,也不用你回答我什麽。”德慶公老夫人說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父親是怎麽死的,我現在就是來告訴你的。”
    陳氏笑了笑,閉上了眼。
    “這話我早就想跟你說,可是你從來都不肯聽我們說話,不肯聽任何人說話,不肯聽任何不合你心意的話。”德慶公老夫人說道,說到這裏笑了笑,“現在,你走不動了,不能跑了,終於能安安靜靜的聽我說話了。”
    齊悅遲疑一下,轉身要走。
    “你這孩子也站一站。”德慶公老夫人喚住她。
    齊悅站住腳。
    “我知道你也不想聽,但是,還是聽一聽吧,好話壞話,這都是最後一次了。”德慶公老夫人說道。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