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雙眼緊閉，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可身上的鱗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了，不出幾分鍾，就恢複成了正常人類的模樣。

    如果不是她和他那一身的傷，她真的會以為剛剛發生的一切隻不過是一場荒誕的夢。

    她緊緊抱著他，又哭又笑，隻要他活著，她願意用所有的一切感謝上蒼。

    後來是桂媽帶了人來，協助她把陸時鋒抬回了臥室。

    她和陸時鋒都一身的傷，卻無法像別人解釋到底是怎麽受傷的，所幸在這個家裏他和她都是主人，有些話她不願意說，那些下人們也沒有資格問。

    她怕他身上的病毒又發作，強撐著虛弱的身體對桂媽說：“我今晚就睡在陸時鋒這邊，桂媽，你去照顧小玦和小晗，這幾天別讓他們靠近陸時鋒這邊。對了，把走廊這半邊都封起來，整個別墅上上下下都消毒。”

    桂媽吃驚地看她：“夫人……”

    蘇星羽毫不避諱地直視她的眼睛：“你大概猜到了，沒錯，陸時鋒身上可能感染了會傳染的病菌。桂媽，一會你和家裏所有的傭人都要去醫院做個全麵的身體檢查，另外把家庭醫生叫來，請他好好看看陸時鋒。”

    “如果少爺真的感染了很嚴重的傳染病，”桂媽說，“還是直接送醫院吧，家裏的設施簡陋，就算叫了家庭醫生來也未必能檢查得準。”

    蘇星羽何嚐不想把陸時鋒送醫院？

    可是花園倉庫門前的那一幕太驚世駭俗，她現在想來，他那一身的黑色鱗甲根本就不像人類了，萬一醫院把他當怪物怎麽辦？更有甚者，直接抓去做研究？之前在花園裏麵對異化的陸時鋒時，她是情急之下才說送他去醫院治病的，可是現在危機過去，冷靜下來一尋思送醫院未必是什麽明智的選擇。

    她敷衍桂媽：“等人醒了再說吧。”

    桂媽有些猶豫地看她一眼，又看了看床上昏睡的陸時鋒，終究還是相信她不會害他，應諾著退出去了。

    蘇星羽長長地舒了口氣，人一鬆懈下來，才發現身上被他抓出的傷口撕心裂肺地疼。她對著步入式衣櫥裏的鏡子，就著桂媽剛剛拿過來的醫藥箱自己給自己包紮了一下，才剛剛包紮好，門外又傳來聲音——

    “少夫人，是家庭醫生到了。”

    她連忙換上幹淨衣物，開門。

    先沒和醫生說自己的傷口，要他去看陸時鋒：“下午還好好的，就是晚上和我去了一趟山裏接孩子，中途我們分開了，等深夜他會來的時候精神就有點恍惚，暈倒在了家門口。”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告訴家庭醫生關於他身上黑色鱗甲的事，畢竟太驚世駭俗，誰也不知道說出去會發生什麽。

    家庭醫生說：“可能是淋了雨，身體應急反應也是有的。山裏的情況複雜，泥石流也許帶了什麽病菌下來，我先給少爺做一個初步檢查，等他的情況穩定些，還是建議把他送去醫院做一次徹底的全身檢查。”

    蘇星羽說：“那當然。現在還是有勞你費心了。”

    家庭醫生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給陸時鋒仔仔細細檢查過，告訴蘇星羽：“他身上的傷口很奇怪，可能是在山中遇到了什麽野獸，像是被大型食肉動物的利爪撕開的。能活著回來真的很萬幸。別的細菌感染什麽的倒沒查出來，不過，不排除有感染的可能，我先給他打一針破傷風針，在他醒過來之前我就住在別墅的客房裏，有什麽情況隨時叫我。”

    蘇星羽點點頭，謝過他。

    她沒敢告訴他，陸時鋒身上那一道道的口子是被自己的利爪抓傷的，更不敢給他看她肩上的傷口了，也是被利爪抓傷，如出一轍。

    她送家庭醫生離開臥室，自己折回來，守在陸時鋒床邊。

    窗外，狂風驟雨還沒停歇，臥室裏昏黃的燈光幽幽的，映著家具的影子，像一曲鬼魅的歌謠。

    蘇星羽靜靜地看著陸時鋒沉睡的臉，睡夢中的他看上去眉目依舊那麽俊美，卻少了幾分醒著時的淩冽氣息，看上去甚至有些……脆弱。

    她不知道自己心裏怎麽會突然冒出這樣的詞，可眼下的他看上去確實脆弱得就像一個孩子，頭微微朝枕頭一側偏著，牙齒有一點點咬著下唇，這個睡覺時的小動作和她的小晗一模一樣。

    她的心不知不覺變得柔軟，伸手，輕輕撫上他的麵頰。

    “陸時鋒，”她低頭看著他，輕聲對他說，“你要好起來。”

    也許是聽到了她的呼喚，也許是他內心深處從不服輸的韌勁，就像是奇跡出現，天蒙蒙亮的時候，他睜開了眼睛。

    而下了一夜的大雨也在此時停了。

    他第一眼就看見她，她一宿沒睡，臉色蒼白而憔悴。

    他的記憶還有些破碎，皺著眉看了她片刻，才出聲不確定地喚：“星羽？”

    她又驚又喜地看著他：“你醒了！”轉眼又覺得自己的情緒太過，有些尷尬地收斂了，嗓音放得平淡，“你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他不說話，隻是看著她。

    淡淡的晨曦微光中，她的容顏就像一朵潔白如雪的薔薇，那麽迷人，那麽美。

    他依稀記得昨夜的事，那些異化時零零散散的碎片在他腦中拚湊起來，他深深地凝視著她，凝視得越久，回想起來的越多，當他徘徊在小花園裏拚盡全力要推開她時，她卻奮不顧身地緊緊抱住他，說，陸時鋒，你要堅持下去……

    “星羽……”他嗓音微啞地呼喚她的名字。

    哪怕就衝著雨夜中的那個擁抱，今生今世，她都會是他此生唯一的摯愛。

    她有些緊張地看著他，重複地問：“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他搖了搖頭。

    她微微鬆了一口氣，可是轉眼間又緊張起來，小心翼翼地問：“你、你還記不記得昨夜發生了什麽？”

    “記得，”他看見她緊張不安的神色，盡量用和緩的語氣對她說，“放心，我現在的感覺還好，不會突然變成……那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