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聖都？”

    “是了，這就是聖都。”

    楊惑錯愕的看著麵前這……小城，不禁有些難以置信。

    聖都·迪爾瑪喬，全世界能叫的上號的著名地點，但是……竟然隻是一座，看起來不足十萬人的小城……

    沒有城牆，隻有一片低矮的一層樓，這中間是一座稍微對得起聖都這名號的恢宏教堂群落，除此以外，在沒有別的什麽讓人驚歎的地方。

    因為聖都的特殊性，所以幾乎沒有多少人將它的真實情況發表在任何的報刊、書籍中，一些留影和繪畫也是恢弘壯闊。原本在她的想象中，聖都這個地方應該是聖光彌漫，從遠處就可以看到光芒四溢，聖歌在空中回蕩，熙熙攘攘的朝聖者一步一叩首，但……

    現實情況是，聖都之外是一片好似草原的空曠地帶，因為剛剛入春，大地還帶著大片的枯黃；建築也說了，隻有中間那座教堂，可外觀看起來甚至還沒有一些小國家的皇宮來的漂亮；沒有任何的聖光和聖歌，隻有帶著細沙、磨人臉頰的大風；沒有朝聖者，隻有一些孤零零行走著的聖職者，他們小聲的交談、虔誠的祈禱、默默的行走。

    唯一可以稱得上是“壯觀”的，也不過入眼可及之處隻有她自己一人沒有穿著教廷的服飾這一點了。

    “這……你們教廷在外麵，不是挺風光的嗎？”

    “那是為了給那些偽信徒和無信者看的。”修迦解釋道，“世俗之人愚昧的思想，怎麽會知道什麽才是對神的真正崇敬？我們信奉的是神，而非‘財神’。”

    說完衝楊惑笑笑：“當然，因為你還太小，不屬於‘世俗之人’。”

    楊惑不滿的哼道：“你太小看我了！我懂，全知全能的神肯定知道你們是否發自內心的尊崇他，所以不需要外在的表現來彰顯你們的尊崇；但是其他的人會因為世俗眼光而評判教廷，所以在聖都以外的教堂都是極盡奢華之能事，那些資助者更是粗淺的認為外在的表現虔誠才是最大的虔誠，實則不然，對不對？”

    修迦難得的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我就說嘛，你的悟性很高……啊對了，要不要加入我們聖光教啊？我可以給你安排一個聖女的位置！”

    楊惑翻了個白眼：“你這是可算到家了啊？一路上一直臭著個臉，我還以為你麵癱了呢。趕緊去吧，我還等著你回來去吃飯呢。”

    修迦一指旁邊不遠處的一棟紅色建築：“那裏就是專門給客人暫居的客房，你進去之後他會問你要訪問的人，你就說你是暫住，他要問你代號是多少，你隻要說KC5671就好了。”

    “這麽近的路連送送我都不願意，看來你真是想著快點回去啊……”楊惑哼哼著提包往那走，“好好，拖你後腿的小麻煩走了，你就瀟灑去吧~”

    修迦心情真的變得很好，嗬嗬笑了兩聲，而後整理好前襟，就邁步往那教堂走去。

    近鄉情更怯。

    修迦在城外雖然心情一掃之前的陰霾，但是越往大教堂前進，他心情就越是複雜，心裏胡思亂想，原本輕快的腳步也越來越沉重。

    原本開心的笑容慢慢的變得有些勉強，而後變得沉重，最後是糾結、凝重……

    在聖殿那漢白玉大門之前，他停住腳步，此刻他甚至不知道應該怎麽進去……

    深深的吸了兩口氣，而後定了定心神，從領口開始，從上至下將身上這件牧師服裝整理妥當，而後再次吸了一口氣，抖擻了精神步入其中。

    聖殿的正殿就是一間明亮而恢弘的教堂，從前到後有一百零五排座位，最前排可以做四十人，最後一排可以做一百二十人；正對大門的是一麵彩色琉璃拚出來的聖人象，當每天第一縷陽光升起的時候，太陽光會照耀在聖人腳下的聖櫃上，在聖櫃之上常年漂浮著一本書，那就是最初的一本聖典，由聖人親手書寫，十二聖者在西方大陸采集的各類精貴材料製作出來的聖典；聖櫃之前是聖桌，當年聖人別離人世前在這裏享用了最後一道午餐，並且在這裏留下了供給聖者的晚宴，隨後聖者又將晚宴留給了信徒，以平享上神之恩賜，而如今，這聖桌已成為曆任教皇演講之用，在這裏宣講教義，賜福眾人。

    隻有每個月第二和第四個星期天的晚上，教皇會在這裏宣講教義，其餘的時候隻有虔誠的聖職者在這裏祈禱。

    就如現在，這可以容納上萬人的巨大教堂隻有不足兩千人在默默地祈禱著。

    修迦左手抱著聖典捂在腹前，低著頭閉著眼，一步一步往前走。一開始他還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但是他在用擺放在第四排的聖水洗禮之後，竟然繼續邁步往前走！

    要知道，在平日裏前三排是不允許任何人接近的，因為那裏離聖物太近，濃鬱的光明元素會和祈禱者共鳴，容易傷到祈禱中的聖職者，人來人往也增加了聖物損壞的可能性。

    可是他竟然走過去了，而且直接來到了聖桌之前！

    坐在第四、第五排靠近走廊的十幾人立刻站起來，離開座位，戒備的跟在修迦身後，若不是看他身上的牧師教袍和體內濃鬱的光明元素，他們已經出手了。

    他們平日裏就是防備可能出現特別狀況的警戒者，此刻當然要出聲詢問：“請問，您是……”

    修迦劃了個十字，而後虔誠的跪下，雙手夾著聖典輕聲祈禱兩句，而後從他身體之中湧現出來的光明元素濃鬱到令人駭然的程度！

    就在那十幾人互相看看，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修迦竟然停止了祈禱，站起身來，繞過聖桌。

    “喂！你幹什麽？！”

    ……

    潔白的胡須，花白的頭發，佝僂著身子，額頭的皺紋堆疊的他眼睛都快睜不開，那厚厚的白眉更是將眼睛擋在其後。

    迪亞布洛背著雙手，在布滿聖光的長廊中緩緩地走著，若非那身教皇專有的服飾，隻怕沒人會相信這樣一個全身好似沒有任何能量的老人會是這任教皇。

    幹淨利落的小帽戴在頭頂，燙金的教袍披在身上，似乎走上兩步都要歇一歇，看著外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幽幽一歎，不知是在感歎自己日漸衰老還是在為這骨朵即將遭遇的風雨摧殘而擔憂。

    “教、教皇大人！！”不遠處，一個實習的小牧師慌慌張張的跑過來，一邊跑還一邊高喊：“不好了！教皇大人！！”

    “別著急，慢慢說。”教皇的聲音似乎透著一種說不出的魔力，短短兩句話，就讓慌張的小牧師鎮靜下來，而後他半開玩笑的說道：“聖都之外不好的事不著急這一會，聖都之中還能有什麽事如此要緊？”

    他的話雖然很有玄機，但是那小牧師可沒空理會。

    “真的不好了教皇大人！”小牧師臉色又變白了，“您快去看看吧，主殿那裏來了個怪人！！”

    “哦？”教皇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眼皮抖動一下，被眉毛遮蓋的眼中突然閃出一點懾人的光彩，隨後又消失不見。

    “嗬嗬……”教皇輕笑一聲，“回來了啊……”

    “嗯？”小牧師沒聽清教皇在說什麽，剛要再詳細說明的時候，卻見年邁的教皇竟然兩三步就已經走遠，明明仍然是那老態到快要摔倒的步伐和身姿，但是速度卻快到小牧師怎麽也追趕不上的程度，不過兩個轉彎就看不到人了……

    ……

    一身白衣跪在神像前，身上濃鬱的光明元素潺潺溢出，濃鬱的幾乎快要化成流水。

    周圍的牧師本想上前製止，但是其身上的光明元素引動周圍的聖物，生成了一個隻在教科書上聽聞過的“神聖結界”，這結界乃是當年聖人庇護世人所專門研究出來的，但是尚未得以運用就遭遇不測，但是其構圖已經留在了七聖物之中，傳說隻有被神選中者，並且具有他人無法比擬的光明元素才能引動聖物之中的神聖結界，而世上所流傳的神聖結界不過是後人研讀解析出來的，隻具有一部分聖人力量的法陣。

    但是眼前這結界，絕對是真正具有聖人之力的結界！

    也就是如此，諸人都不知道應該要如何處理現在這個局麵，因為麵前這個人雖然穿著牧師教袍，但是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認識他！

    教士們駭然的圍在周圍，眼前的一切幾乎顛覆了他們的認知，因為那些光明元素竟然真的好似水蒸氣冷凝下來，在結界內堆積出了淺淺的一窪，已經沒過了那人的鞋麵。

    “嗬嗬嗬，還是那麽迫不及待啊……”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在人群中響起，外圈的人回頭看去立刻跪下：“教皇大人！”

    圍觀的人紛紛行禮，並且自覺的向兩邊讓開。

    修迦停止祈禱，睜開了雙眼，身周圍的神聖結界悄然消散，那聚集起來的光明元素好似瀉地之水四下逸散，轉瞬間就已經揮發在了空中。

    他起身轉過來，衝教皇行禮：“老師，我回來了。”

    十年，物是人非，他當年的老師，紅衣大主教迪亞布洛，已經成為了現任教皇。

    教皇點點頭：“跟我來吧。”

    修迦亦步亦趨的跟在教皇身後，二人轉瞬間就離開了教堂，留下教堂中那些差異的人們，隨後有人輕聲詢問：“剛才那人……是誰啊？”

    有年歲較大的牧師思索道：“那年輕人尊教皇為‘老師’……可是沒聽說教皇大人有過學生，除了……”

    那人追問：“除了什麽？”

    “十年前失蹤的，那位天才的戰鬥牧師……”

    ……

    教皇看到身後能夠緊緊跟著自己的修迦有些微微驚訝，隨後便釋然，帶著他進入了聖殿後部。

    這裏也是長長的一串遊廊，隻是因為地處重地而人跡罕至，但是路邊磚角卻沒有一絲破舊的痕跡，全都洋溢著薄薄的一層光芒。

    教皇放慢了腳步，輕輕的呼出了一口氣，歎息道：“老了……老了……”隨後背著手慢慢往前走。

    “老師，您……”修迦頓了頓，問道：“您為何，變得如此蒼老？”外界雖然十年，但是修迦怎麽也想不到，當年離開時候還虎背熊腰精神健碩的大主教，十年間就會變成這樣的小老頭模樣。

    教皇沒有正麵回答他，嘿嘿笑道：“許是主覺得我足夠虔誠，希望我快點去服侍他，所以給我一個小小的信號吧……”

    “……”

    修迦沒有說話，教皇繼續則說道：“你回來了，這麽說來……火龍王尼泊爾，隕落了。”

    吸了一口氣，修迦撫胸行禮：“是的，弟子不辱使命，擊殺了火龍王尼泊爾，前來複命。”

    教皇眉頭一挑，問道：“已經……將它‘徹徹底底’的殺死了嗎？”

    修迦猶豫一下，補充道：“此時此刻，他仍留下了一縷殘魂，被其以龍魂印刻的方式留存在我體內。”說完之後釋放龍魂刻印，無形龍威蔓延而後又收回。

    教皇似乎鬆了口氣：“幸好……幸好……”

    修迦微微皺眉，行禮問道：“老師，學生愚鈍，您的意思……”

    教皇看著前麵的走廊，不緊不慢的走著，緩緩道：“當年，突然傳出來火龍王尼泊爾現世，為害一方的傳聞，你向我辭行，要去屠龍……”

    “是的。”

    “你走的那天晚上，我怎麽都睡不著，心中抑鬱難耐，就去教堂祈禱。啊……好懷念那個教堂啊……”

    修迦接道：“當時您還在您的教區。”

    教皇似乎回憶起來什麽美好的景色，嘴角微微上勾，頓了片刻說道：“我就是在那一夜，蒼老成如此的模樣。”

    “什麽？！”修迦陡然一驚，“怎麽會？”眼神閃動，小心的詢問：“您……那一夜發生了什麽？”

    教皇抬起厚厚的眉毛，眼中透出回憶的光彩：“我看到了……神啟。”

    “您……您看到了什麽？”

    教皇卻又搖搖頭：“我什麽都沒看到……”

    “那……”那這代價未免太大了吧……

    “未來不可預知，就算是主，想要了解未來也需要莫大的神力，而那也不過是一個模糊不清，可以被改變的‘可能’罷了。”教皇停下腳步，歎息道：“即便是神，也無法對未來的事情全知，不過是能夠對現在的事情全知，再以此來推測那可能而已……”

    修迦愕然，他完全不知道應該如何接話，因為他沒有想到原本無比虔誠的導師竟然會說出這種對神不敬的話——雖然他自身也並非是那麽狂熱的信徒。

    教皇好似沒有察覺似得繼續說道：“神啟啊……並非是讓我看到了什麽，而是……更確切的說是讓我感受到了什麽……一種奇特的感覺，一種模糊的直覺，還有……那力量，神的力量、神的境界……”

    修迦推測道：“所以，您在那一夜之間蒼老，但也一夜之間變強？”

    “所以，我才可以在這裏，穿著這一身教皇的衣服和你說話。”教皇笑著回他。

    “……您……當時感受到了什麽？”

    教皇緩緩呼吸著，他沒有直接回答：“你們消失的這些年，我調查了很多事情，也知道了很多事情。就我所知道的，當年，差不多有七隻屠龍隊伍同時出發，分別去對付七隻龍王等級的龍，換句話說……那段時間裏，有至少七隻龍王等級的龍出世，但由於種種原因而封鎖了消息，使得外人無人知曉，就如……教廷當初一共有五人分別加入到了五隻隊伍當中，但是當年的教皇明知道這件事卻從不曾提及，你可知為何？”

    修迦沉吟片刻：“有些可能是察覺事有不對，有些可能是希望一鳴驚人，再有些……可能是對人類的恐懼超過了對龍的恐懼。”

    教皇凝重的點點頭：“是啊……或許……有些時候，人類比龍族，更加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