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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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姿颯爽的女戰士揮舞著戰戟,將麵前撲來的六隻小惡魔斬碎,眼角卻看到一點寒光自身後突兀出現,再躲可來不及了,隻能盡量將要害避開,卻見一個矮小的影子突然攔在那寒芒之前,“叮當”兩聲,魁魔的鋼刺被格擋,女戰士大戟橫切畫出一道銀光將那善於刺殺的魁魔斬斷。
“哈,小丫頭,要留神身後啊!”
這聲音怎麽那麽耳熟?再想去看那張臉,可是那大戟劃出的銀光卻沒有消散,不斷擴展,將整個視野填滿,那個人、那一幕也被這銀光斬開……
……
亡靈騎士發出的靈魂嘶喊讓女戰士頭痛欲裂,骷髏戰馬好似一枚隕石衝了過來,再也不躲閃不開了,又是一個矮小的身影,但是這次看起來卻有了色彩,而且讓人安心……
“砰——”亡靈騎士的氣槍帶出恐怖的氣刃撞在那小矮子的盾牌上,數道漆黑的光芒將他撞飛,帶著女戰士一起摔出去,那寒鐵盾被黑色的氣刃切碎,更是讓矮子身上的盔甲也碎裂大半,胸骨都撞裂塌陷。
女戰士嘶聲呐喊著一個名字,但是為什麽卻聽不清?
那矮子在女戰士懷中,自能看到一個勉強的笑容:“要是……要是……沒死的話……回去……我要……開個酒館……”
女戰士淚流滿麵:“我陪你……我陪你!”
女戰士抱著矮子痛苦,想要去看那臉龐,可是矮子盾牌上殘留的黑色氣刃卻在擴散,一下就再次將畫麵切割、粉碎……
……
“呆子!你幹什麽呢?”
夕陽下,那矮小的身影揮舞著一把比他還要大上幾分的斧子叩叩的砍樹,聽到問題他回頭擦擦汗:“砍樹!做招牌!”
“讓木器行的人來做不就好了。”女戰士已經褪下了戰甲,穿著一身幹淨的粗布衣裙,此刻正拖著一個木盤,上麵放著一橡木杯啤酒和兩塊麵包。
“哈!他們?!”矮子一邊往這來,一邊不屑道:“他們才不會用這麽好的料子!信我的!別看是木頭的,但是分吹日曬,最少能支持十年不帶走樣的!”
女戰士……或者說這婦人,她哼道:“那要是十年之後走了樣呢?”
“這……這……”矮子撓了撓頭,掂了掂肩頭上的斧子笑道:“那我就親手把它砍碎了給你重新做一個!哈哈!”說著舉起啤酒就是一大口,而後開心的吃著麵包。
婦人雖然還是哼著,但心裏卻有些暖暖的,她想看看那人的麵容,但是因為後者背對著夕陽,她隻能看到一個可靠的身影,突然有什麽東西很刺眼,看過去,原來是那斧子鋒利的斧刃反射的金黃光芒,那麽刺眼,好似能將這個世界劈開。
她突然有些惶恐不安,想要去看那身影到底是誰,為何會那麽熟悉,但是那金色的光芒已經將她的視野劈開……
……
“我不許你去!!”
“可……可我不得不去……”
婦人和那矮小身影激烈的爭吵著,但是為什麽……為什麽聽不清他們在為什麽爭吵,兩人的聲音明明那麽大,說的話明明那麽熟悉,為什麽……聽不清……聽不見……
哆!
婦人發泄似得將一把匕首狠狠地紮在桌麵上,沉默半天才以近乎祈求的語氣說道:“你走了……我怎麽辦?”
“我……我又不是不回來了,這種事情明明已經幹了好多次了……”矮子背對著婦人,語氣也軟了下去。
“可是……可是不就是因為隨時都可能回不來,我們不是才說好的要再也不出去了嗎?!”
“……”
“你……明明是你說……想要安安穩穩的……可……”
“對不起……”矮子站起身,拿起立在門邊用油布層層包裹的盾牌。
“你走吧!!你走了就別回來!!”婦人大喊,“你走了我就嫁給別人!反正我還沒有嫁給你這個混蛋!!”
“……”矮子沉默一會,而後苦笑道:“若是我回不來了,你就嫁了吧……”
這話說的婦人愣住了,經曆過無數大風大浪的她竟然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直勾勾的看著那矮子出門去,她不知該如何是好,視線慢慢的放低……
桌麵上,匕首劈開的裂紋慢慢延伸,哢哢幾聲之後,整張桌子向兩邊裂開,婦人的整個視野也隨之分……
啪——婦人雙手以極快的速度將桌子重新合上,沒有任何的理由,她戰鬥直覺告訴她如果不如此做的話會有很不好的事情出現。
桌子重新合上,匕首當啷一聲掉到地上,婦人猛地驚醒,謔的抬頭看向大門,兩步衝出去推開,高聲嘶喊:“巴圖——”
……
“巴圖!!”
阿月從夢中驚醒坐起,粗粗的喘息著,過了許久才緩過神來。
似是痛苦似是失落的捂著額頭:“我怎麽會……”
月光透過窗扉照在床上,阿月扭頭看著窗外的潔白月亮,重重的吸一口氣,而後撩起被單翻身下地,再一次坐在了窗邊的那張椅子上,用手拄著下巴,呆呆的看著外麵的月亮,思緒隨風而飛,很多,很亂,很雜,但是也很平穩——無論悲傷、難過、快樂、歡笑的思緒,全都平平淡淡,無法撥動她的心弦。
不經意的,兩個身影也出現在腦海中。
“他們現在,在哪呢?”
……
“我們現在要去哪?”
“回聖都。”
“聖都?迪爾瑪喬?”楊惑一驚,“我不去!”
“為什麽?”修迦完全是順嘴答音,他的目光就沒有離開窗外。
楊惑怒道:“你們聖光教當初對於其他勢力的打壓你自己不清楚嗎?”
修迦這才回頭看她,語氣真誠道:“我為我們當初的錯誤而道歉,源於西方古老而迂腐的高傲為他人帶去的傷痛,我深表歉意。這也是為何這幾百年來教廷與各方麵都做出讓步的原因,隻希望仇恨能夠泯滅在曆史之中,而非繼承在人心之中。”
楊惑張了張嘴,而後把腦袋別向一邊:“反正,我堅決不去!”
“那你又能去哪呢?”修迦歎息道,“反正,你也隻有跟著我走了……”
“我又沒說非要你管!停車!我要下車!!”
見周圍的人都看過來,修迦衝司機搖了搖頭,而後伸手一揮,一道潔白的護罩將車的前後隔斷,防止楊惑打擾到別人:“別鬧了……好吧,這樣,你在城外等我,我去城裏辦點事,很快就出來。”
“誰要等你!哎,我說你是不是變態啊?為什麽非要帶著我四處溜達?”楊惑一臉看變態的眼神看他,而修迦則隻是神色淡然的回望她:“因為這是我對周通的承諾。”
說話時,他下意識的去搓動那枚指環。
聽到周通的名字,楊惑安靜了,她注意到了修迦的動作,看到了那枚熟悉的指環:“你怎麽……之前就想問,爺爺怎麽會把指環給你?”
修迦低頭看了一眼:“或許……是因為我是最後一個活著的人吧。”
“……這指環是我做的。”
修迦點點頭:“我知道。”
楊惑一挑眉毛,質疑道:“你知道?”
修迦將指環取下來:“想不想見見周通?”
楊惑心頭一跳:“你……你是說……”
修迦將她的手拉過來,比劃了比劃,隻有大拇指能戴的下,而後用指甲掛住上麵的八卦圖案,抬頭望她:“穩住心神。”
“什……”楊惑剛要問,修迦指尖一撥,指環上的鐵圈唰啦啦的轉起來,眼前一陣恍惚,周圍突然變成白色的空間,正在不知所措的時候,就聽到身後一聲歎息:“唉……那個家夥總是做些麻煩事……”
這聲音讓楊惑渾身緊繃,因為……這個聲音太熟悉了……熟悉到了……熟悉到了在夢中千百次的回響,但是卻慢慢的模糊、走音,甚至這突然一聽見,讓她以為聽到了別人的聲音……
“丫頭,這些年難為你了……”
沒錯,就是那個人……
楊惑不管回頭,生怕這是一個美麗的夢,一旦轉頭夢就會破碎,眼淚不受控製的留下來:“爺爺……”
但是周通卻好似沒有察覺楊惑的變化,語氣一變,變得有些生性和木訥:“這枚戒指中殘留下來的不過是我們的一縷殘魂,相比於活人,不過是一些記憶性的東西留下了,思維性和應變性不足,你也做多做個參考。”
楊惑呆了呆,回頭看去,周通語氣又一次改變,滿臉焦急的說道:“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因為我們靈魂力量太過虛弱,每個月隻能於你交談一次,而且每次時間也並不長,但是放心,你要是想要讀取一些記憶的話卻很方便的,可以直接傳承給你!”
周通的身影閃動一下,就好似投影不太穩定出現的波動,隨後他滿臉的悲傷,但是又充滿了慈愛:“丫頭,以後的日子,你要靠自己了。”
“爺爺!”楊惑撲過去,但是卻穿了過去,那真的隻是一團虛影……
……
楊惑眨了眨眼睛,隨後淚水順著從眼角溢出,順著臉頰滴落。
她呆呆的望向手上的那枚指環,沒錯,確實是自己送給爺爺的。
“在裏麵的相對時間大概是十分鍾,而在外界的時間隻有一秒不到。”修迦說道,“在周通死前,他將戒指交給了我,並且告訴了我戒指的奧秘,我也是借此,在短短數秒的時間中,我掌握了他們的戰鬥技巧,所以……我這個最弱的戰鬥牧師,才能夠擊殺尼泊爾。”
修迦將她的手握成拳:“現在,物歸原主了。”
楊惑擦了擦眼淚,將戒指摘下來遞回去:“不,它的主人是你。我隻是送給了爺爺一個鐵環裝飾,這是爺爺製作出來的這東西,他既然交給了你,那麽你就是它的主人……”
修迦搖搖頭:“這是一個未完成品。周通本意是將這東西當作你的生日禮物,利用蘭的咒文進行加持,托尼的秘法煉製,而後以八卦相生,最終才做出了這件……堪稱神器的‘殘次品’……他本來,是想要將這東西留作給你的紀念,一共可以存儲八個人的殘魂在裏麵,卻不料……”
“所以,你要完成它。”楊惑將他的手抓過來,將指環放在他的手心:“你有他們六個人的傳承,你要完成它。”
修迦鄭重的看著她:“好,我會完成它,然後再還給你。”
“不隻是它,還有他們的……一切。”楊惑認真道。
“……你知道?”
“是的,剛剛知道。”楊惑一身輕鬆的坐回椅子上,“啊——我總算知道了,你為什麽要帶著我到處溜達了~”
“……”
“是他們的‘遺願’吧?”楊惑看著車窗外飛逝而過的風景,“雖然並非他們本意,但是這個指環的功能似乎是將他們靈魂之中刻印下的那些深的東西留錄下來,所以在你接受他們的戰鬥技巧、知識記憶時無可避免感受到他們深深的情感,以及……他們生前最最惦念的,和死前最大的掛念或者說最大的願望、希望等等……”
修迦接道:“周通最大的夙願,就是希望你能健康快樂的成人,接觸更多、更廣闊的世界,但……你在成人之前的時間,恰好被我錯過了。所以我希望能夠彌補——無法在你生理年齡的成人之前,至少可以在你心裏年齡成人之前,盡可能的讓你符合周通所希望的那樣成長起來。”
“那還真是辛苦你了!”楊惑口不應心的說道,“明明沒有結婚卻帶上我這麽個拖油瓶啊!”
修迦完全不理會她的抱怨:“這是我應該做的。”
兩人再次沒有了話題,而修迦見楊惑也不再鬧騰,就揮手撤掉了屏蔽。
“我說……”楊惑停了一會開口道,“之前那個……老板娘,是不是就是那個……嗯……”
“巴圖。”修迦答道,“沒錯,巴圖自覺十分對不起阿月,想要在回去後認真的給她道歉,並且從此以後守護在她的身邊,隻可惜……死前,他除了對亞娜無法履行自己職責的自責外,還有對阿月的牽掛……”
“那你就這麽匆匆的走了真的好嗎?”楊惑皺眉道,“我是說,你不多呆幾天,或是關心一下什麽的?”
“阿月是個堅強的精靈,而巴圖也不是一個善於表達自己的矮人,因此對二人來說,不需要什麽甜言蜜語,隻是最簡單的知道彼此愛著彼此,這就足夠了。”
楊惑沉默了,隨後勉強笑道:“看來,在幾個人裏,就屬他的夙願最好完成了。”
“不……”修迦搖搖頭,看著窗外:“其實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內心深處其實潛藏著另外的,一件無法割舍而又難以觸及的事情……”
“怎麽?難道對他來說心愛的妻子都不算難以割舍?”楊惑有些驚訝。
“不,他隻是知道,阿月會活下去——因為他知道阿月知道,隻有自己好好的活下去,巴圖才會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