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一夕寒露偷梁換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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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係統防|盜, 在晉江買足本文50%的VIP可馬上看更新●  雖然不知道她們要說什麽, 但謝憐直覺必須馬上打住,立刻道:“沒有!”

    好容易人散了,供桌上已堆了瓜果、蔬菜、甚至白米飯、麵條等物。不管怎麽說,總算得是一波供奉,謝憐把地上村民丟的雜物掃了出去。三郎也跟著他出去了, 道:“香火不錯。”

    謝憐邊掃邊搖頭道:“突發狀況, 意料之外。正常情況應該十天半月都無人問津的。”

    三郎道:“怎麽會?”

    謝憐望了他一眼, 笑道:“想來,可能是沾了三郎的運氣吧。”

    說著, 他想起要換個門簾, 便從袖中取出了一麵新簾子,掛在了門上。退開兩步, 端詳片刻, 謝憐忽然注意到三郎駐足了,轉頭道:“怎麽了?”

    隻見三郎盯著這道門簾, 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謝憐發現, 他是在看那簾子上畫的符咒。

    這道符是他之前順手畫的,其上符咒層層疊疊, 氣勢森嚴, 原本,是作辟邪之用,可以屏退外界邪物的入侵。但由於是謝憐本人的親筆, 同時會不會也有黴運召來的功效,也未可知。不過,既然門都沒有,那還是在簾子上畫上這麽一排符咒,比較保險。

    眼見這少年在這道符咒之簾前定住不動,謝憐心中微動,道:“三郎?”

    莫非畫了這道符,他就被攔在門外,不能進去了不成?

    三郎看他一眼,笑了一下,道:“我離開一下。”

    他輕飄飄丟下一句,這便轉身離去了。照理說,謝憐該追上去問一問的,但他又有種奇怪的感覺,覺得這少年既然已經說了是離開一下,那就應該不會離開太久,必然還會再回來,便先自行進觀去了。

    謝憐在他昨晚走街串巷時收來的東西裏東翻西翻,左手掏出一口鐵鍋,右手摸出一把菜刀,看了一下供桌上那堆瓜果蔬菜,起了身。

    過了一炷香左右,菩薺觀外果然響起一陣足音。這足音不徐不疾,一聽便能想象出那少年人走路時從容不迫的模樣。

    此時,謝憐手裏拿的東西已經變成兩個盤子,他對著盤子裏的東西左看右看,長歎一聲,不想再看,於是出門一看,果然又見著了三郎。

    那少年站在觀外,興許是因為日頭大曬,他把那紅衣脫了,隨意地綁在腰間,上身隻穿一件白色輕衣,袖子挽起,顯得整個人很是幹淨利落。他右腳踩在一麵長方木板上,左手裏轉著一把柴刀。那柴刀大概是從哪個村民家裏借來的,看起來又鈍又重,在他手裏卻使得輕鬆,且仿佛極為鋒利,時不時在那木板上削兩刀,猶如削皮。他一瞥眼,見謝憐出來了,道:“做個東西。”

    謝憐過去一看,他竟是在做一麵門扇。而且做得大小剛好,齊整美觀,削麵十分光滑,手藝竟是極好。因為這少年似乎來頭不小,謝憐覺得他大抵是五穀不分四體不勤的類型,誰知他做事倒是利索得很,道:“辛苦你了,三郎。”

    三郎一笑,不接話。隨手一丟柴刀,便給他裝上,敲了敲那門,對他道:“既要畫符,畫在門上,豈不更好?”

    說完,便若無其事地掀開那簾子,進去了。

    看來,那簾子上森嚴的符咒果然對他根本沒有任何威懾之力,三郎也壓根沒在意。

    謝憐關上這扇新門,忍不住再打開,再關上,又打開,又關上,心說這門做的真好。如此開關幾次,忽然驚醒,覺得自己真是無聊。那頭三郎已經在屋裏坐了下來。謝憐拋下那門,端出了一盤早上村民上供的饅頭,放在供桌上。

    三郎看了一下饅頭,也並不言語,隻是又低低發笑,仿佛看穿了什麽。謝憐若無其事地又倒了兩碗水,正準備也坐下來,看到三郎挽起的袖子,手臂上有一小排刺青,刺著十分奇異的文字。三郎注意到他的目光,把袖子放了下來,笑道:“小時候刺的。”

    既是放下袖子,便是不欲多說。謝憐明白。他坐了,抬頭又看了一眼那畫像,道:“三郎,你畫畫得真好,可是家中有人教導?”

    三郎用筷子戳了幾下饅頭,道:“沒人教。我自己畫著給自己高興的。”

    謝憐道:“你如何連仙樂太子悅神圖都會畫?”

    三郎笑道:“你不是說我什麽都知道嗎?當然也知道怎麽畫了。”

    這雖是個十分賴皮的答法,但他態度卻是坦蕩蕩的,仿佛根本不擔心謝憐起疑心,也不怕他質問。謝憐便也莞爾不提了。正在此時,外邊傳來一陣喧嘩之聲。兩人不約而同抬頭,對視一眼。

    隻聽外麵有人猛地敲門,道:“大仙啊!不得了了,大仙救命啊!”

    謝憐打開門一看,一群人站在門口,圍成一圈。村長見他開門,大喜道:“大仙啊!這人好像快要死了!你快救救他!”

    謝憐一聽說人快死了,連忙上去察看。隻見一群村民圍著的是一名道人,蓬頭垢麵,一身黃沙,衣衫與腳底鞋子破破爛爛,似乎是多日奔波,終於在這裏支撐不住昏死了過去,才被抬了過來。謝憐道:“別慌,沒死。”俯下身來在這道人身上點了幾下。過程中,他發現這道人身上掛的一些物件,如八卦、鐵劍等,皆是有效之法器,看來不是個普通的江湖道人,不禁心下一沉。不多時,這名道人果然悠悠轉醒,沙啞著嗓子問道:“……這裏是哪裏?”

    村長道:“這裏是菩薺村!”

    那道人喃喃道:“……出來了,我出來了,終於逃出來了……”

    他四下望望,忽然把眼一睜,驚恐道:“救、救命啊,救命啊!”

    對這種反應,謝憐早便有所預料。他道:“這位道友,到底怎麽回事,救誰的命,怎麽了,你不要急,慢慢說清楚。”

    眾村民也道:“是啊你不要怕,我們這裏有大仙,他一定萬事都會給你擺平!”

    謝憐:“???”

    這群村民其實也沒看見他展露什麽神威,卻是當真把他當成活神仙了,謝憐也不知該說什麽好,心想:“萬事都擺平,這可真是萬萬不敢保證。”對那道人道:“你這是從哪裏來?”

    那道人道:“我……我從半月關來!”

    聞言,眾人麵麵相覷:“半月關是哪裏?”“沒聽過啊!”

    謝憐道:“半月關在西北一帶,距離這裏十分遙遠。你是怎麽到這裏來的?”

    那道人道:“我……我是好不容易逃過來的。”

    他說話語無倫次,情緒極不穩定。這種情形下,四周人越多越不好說話,七嘴八舌的,說不清也聽不清,謝憐道:“進去再說。”

    他把那道人輕輕一提,扶進了屋裏,轉身對眾村民道:“請大家都回去吧,不要圍觀了。”

    眾村民卻是十分熱心:“大仙,他到底怎麽了啊!”“是啊,到底怎麽回事啊?”“有困難的話大家幫襯一把!”

    他們越熱心,怕是越幫不上忙。謝憐無法,隻得壓低聲音,肅然道:“這……可能中邪了。”

    村民們聞言大驚。中邪了那還得了!還是別看了,趕緊地都散了散了。謝憐啼笑皆非,關上門,三郎還坐在供桌邊,手裏轉著筷子玩兒。他乜眼看那道人,目光中頗富審視意味,謝憐對他道:“沒事,你接著吃。”

    他讓那道人坐了,自己站著,道:“這位道友,我是此地觀主,也算是個修行之人。你不要緊張,若是有什麽事可以說說。如果有幫得上忙的地方,也許我可以略盡綿薄之力。你方才說,半月關到底怎麽了?”

    那道人喘了幾口氣,似是到了人少的地方,又聽了他的安撫之詞,終於冷靜下來,道:“你沒聽過這個地方嗎?”

    謝憐卻道:“聽過。半月關在一座戈壁中的綠洲之中。半月之夜景色甚美,可謂是一道亮麗的美景,故得此名。”

    那道人道:“綠洲?美景?那都是一兩百年前的事了,現在,叫它半命關還差不多!”

    謝憐微怔,道:“怎麽說?”

    那道人臉色發青,青得可怕,道:“因為不管誰從那裏過去,最少都會有一半的人消失得無影無蹤,難道不是半命關?”

    這真是沒聽過。謝憐道:“這是聽誰說的?”

    那道人道:“不是聽誰說,是我親眼看見的!”他坐了起來,道,“有一支商隊要路過那裏,知道這個地方邪門,請了我們整個師門去護送那一趟鏢,結果……”他悲憤地道:“結果這一趟下來,就隻剩下了我一個!”

    謝憐舉手,示意他坐好,勿要激動,道:“你們一行有多少人?”

    那道人道:“我整個師門,加上商隊,大約有六十多人!”

    六十多人。那女鬼宣姬,在一百年裏作亂,最後靈文殿算出來的遇害生人也沒有到兩百。而聽這道人的話,這樣的事似乎已經已經持續了一百年以上,如過每次都有這麽多人失蹤,那加起來當真非同小可。謝憐問道:“半月關變成半命關,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起的?”

    那道人道:“大約,是一百五十年前,那裏變成一個妖道的地盤後開始的吧。”

    謝憐還待仔細再問問他他們此行遇害的事和他口裏那“妖道”,可是,從交談到現在,他心中一直有哪裏隱隱覺得不對勁,說到這裏,怎麽也無法掩飾心頭那種怪異的感覺了,於是收住話頭,微微凝起了眉。

    這時,三郎忽然說了一句話。

    他道:“你從半月關一路逃回來的?”

    那道人道:“是啊,唉!九死一生。”

    三郎“哦”了一聲,不再說話了。然而,隻消這一句,謝憐便已覺察出是哪裏不對勁了。

    他轉過身來,溫聲道:“那你一路逃來,一定渴了吧。”

    那道人一怔。而謝憐已經把一碗水放在了他麵前,道:“這兒有水,這位道友,來喝上一口吧。”

    對著這碗水,這名道人臉上有一瞬間的豫色一閃而過。而謝憐站在一旁,雙手籠在袖子裏,靜靜等待。

    這名道人既是從西北而來,又是一路倉皇逃亡,必然口渴腹餓,看他的樣子,也不像路上有閑暇進食飲水過。

    然而,他醒來之後,說了這麽多話,期間卻根本沒有提出過任何喝水進食的要求。他進屋之後,麵對供桌上的食物和水,竟也是一點欲/望都沒有,甚至看都沒有看過一眼。

    這實在是,不像個活人。

    靈文真君負手而立,道:“恭喜你摘得了本甲子‘最盼望將其貶下凡間的神官’榜的第一名。”

    謝憐道:“不管怎麽說,總歸是個第一名。但我想既然你恭喜我,那應該的確是有可喜之處的?”

    靈文道:“有。本榜第一,可以得到一百功德。”

    謝憐立刻道:“下次如果還有這樣的榜,請一定再捎上我。”

    靈文道:“你知道第二名是誰嗎?”

    謝憐想了想,道:“太難猜了。畢竟若論實力,我一人應當是可以包攬前三甲的。”

    靈文道:“差不多了。沒有第二名。你一騎絕塵,望塵莫及。”

    謝憐道:“這可真是不敢當。那上一甲子的第一名是誰?”

    靈文道:“也沒有。因為這個榜是從今年,準確地來說,是從今天才開始設的。”

    “咦,”謝憐一怔,道,“這麽說,這不會是專門為我設的一個榜吧。”

    靈文道:“你也可以認為隻是因為你恰好趕上了,就恰好奪魁了。”

    謝憐笑眯眯地道:“好吧,這麽想的話,我會更高興一點。”

    靈文繼續道:“你知道為什麽你會奪魁嗎?”

    謝憐道:“眾望所歸。”

    靈文道:“讓我告訴你原因。請看那個鍾。”

    她抬手指去,謝憐回頭望去,所見極美,望到一片白玉宮觀,亭台樓閣,仙雲繚繞,流泉飛鳥。

    但他看了半天,問:“你是不是指錯方向了?哪裏有鍾?”

    靈文道:“沒指錯。就是那裏,看到了嗎?”

    謝憐又認真看了,如實道:“沒看到。”

    靈文道:“沒看到就對了。本來那裏是有個鍾的,但是你飛升的時候把它震掉了。”

    “……”

    “那鍾比你的年紀還大,卻是個好熱鬧的活潑性子,但凡有人飛升,它都會鳴幾下來捧場。你飛升那天震得它瘋了一樣狂響,根本停不下來,最後自己從鍾樓上掉下來了,這才消停。掉下來還砸著了一位路過的神官。”

    謝憐道:“這……那現在好了沒?”

    靈文:“沒好,還在修。”

    謝憐:“我說的是被砸到的那位神官。”

    靈文道:“砸的是一位武神,當場反手就把它劈成了兩半。再來。請看那邊那座金殿。看到了嗎?”

    她又指,謝憐又望,望到一片渺渺雲霧中璀璨的琉璃金頂,道:“啊,這次看到了。”

    靈文道:“看到了才不對。那裏本來什麽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