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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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見真章

    因為之後依舊是重病一個月, 未來的生活不會有任何的改變,依舊是先去京城裏頭一家在刑部當官的人家做丫鬟,九年之後去將軍府做廚娘,再之後……一切都不會變!

    玖荷打了個寒顫,似乎連背都疼了起來。

    不行!玖荷猛地搖了搖頭。

    那她還有什麽地方可以去呢?

    “熱水還沒好?”外頭傳來孫氏的聲音, 打斷了她的思緒。

    玖荷走到廚房門口應了一聲,“柴火有點潮,不太好燒。”

    “定是那樵夫為了多買點銅錢,給裏頭加水增重了!”孫氏一邊說, 一邊推了推張林, “以後不許去那一家買柴火了!”

    張林迷迷糊糊的,卻也不忘應一聲, “這事兒你別管!”

    玖荷聽見不由得又是一聲冷笑。

    這事兒她知道, 也不怪那樵夫給柴裏潑水, 原本定下裏的價錢是幹柴每一百斤六百文錢, 隻是孫氏非要說到五百文, 樵夫哪兒幹?又說不過孫氏那張嘴, 於是每次賣給他們家裏的柴火都是沒曬幹的。

    隻是再拖也拖不了多久,玖荷看著水冒熱氣兒了, 便盛了出來,又封了爐子, 回屋了。

    見玖荷端水回來, 孫氏急忙接了過去, 伺候起自己男人來, 玖荷又去關了門,就想上床去睡了,孫氏見狀眉角跳了跳,道:“眼裏也沒點活兒!水不要拿出去倒了嗎?你這就上床了?難道叫你娘去做不成?”

    玖荷知道孫氏不過是想找自己麻煩來著,別說給她爹擦臉的水了,就是夜壺也都是到早上才倒的,又有什麽關係。

    隻是想歸想,卻不能這麽直白的說,否則又是一頓好打,玖荷故作委屈道:“原本家裏就為了省點柴火才睡在一起的,方才進進出出好幾次,屋裏都沒了熱乎氣兒了,萬一凍著弟弟怎麽辦?”

    孫氏說到底是嫌棄玖荷先她休息,聽了她這話,嘴上依舊不饒人,“我看你就是為了偷懶!”

    孫氏還要再罵,躺在她身邊的張發已經又被吵醒了,口中有了幾分不滿意,“娘,要睡覺。”孫氏急忙將手裏東西放在地上,狠狠瞪了玖荷一眼,這才躺下來。

    聽著那一家三口在大床上的聲音,玖荷不由得想起來上輩子這夫妻兩個在王府裏頭冷酷無情的那一幕,還有現在已經捏在她手裏,據說是撿到她時候身上帶的玉佩——

    上輩子她日子過的清苦,從小就做工,什麽縫補洗衣裳糊燈籠,稍稍大一點就去別人家裏做工,孫氏更是以她年紀小花錢沒節製為由,幾乎所有的工錢都是管事的直接開給孫氏的,連身上的衣裳都是拿孫氏的舊衣裳改的,她還美其名曰,“你既然做的是粗使丫鬟,好東西給你也是糟蹋。”

    生了病更是自己扛著,除了香灰就是香灰,她活到這麽大還沒死不能不說是老天爺的眷顧了。

    玖荷有點自嘲般的冷笑一聲,她這算是有了兩對兒父母,可是一對隻想著從她身上撈銀子,對她連溫飽二字都算不上,另一對看著倒是富貴人家,可惜不要她,也不知道哪一對兒更加的討厭些。

    管他呢,玖荷翻了個身打算睡了,橫豎她都不是正兒八經需要父母照看的小姑娘了,況且誰離了誰不能活?上輩子——她猛然間翻身起來,現在可不就是九年前嗎?

    九年前陶大人的母親死了!

    玖荷越發的睡不著了,上輩子那場對她來說送了命的驚天巨變,陶大人從始至終都替她說話,要給她伸冤,可惜這樣的一個好官,卻被人用隱瞞母喪這等荒唐的理由彈劾了!

    玖荷抿了抿嘴,上輩子她頭家做工的人家是刑部的書令史,雖然在京城這等地方來說是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官兒了,不過卻是在掌管律令的部門,耳濡目染之下,玖荷也對刑罰律令等等有了不少心得。

    比方這隱瞞母喪,陶大人在地方做官,老母親在老家居住,這消息傳到他手裏至少也得有一個月的時間了,按理來說這一個月的時間是不能算在隱瞞裏頭的,隻是卻沒寫進律法,算是個心照不宣的事情,但是——

    玖荷咬了咬唇,她仔細回想起陶大人的生平來,可是跟陶大人不畏強權為民做主相比,他的生活說來說去也就不過四個字,出身貧寒。

    出身貧寒?

    會不會是因為冬天天冷,老人家一個人在家沒人照顧,又感染了風寒之疾,這才不幸過世了?玖荷想起上輩子她看見陶大人的時候,似乎才三十四五的樣子,那麽九年前的陶老夫人,怕也不過四十餘歲,若不是生了病,又怎麽會在這等年紀就去了呢?

    要知道上輩子她快死的時候,孫氏就已經過了四十了,可是一點老邁之相都沒有啊。

    對!玖荷下定了決心。

    她要去陶大人家裏,這輩子就算是當丫鬟,她也要在陶大人家裏當丫鬟,哪怕——哪怕跟陶大人簽了身契,從此賣身為奴,她也要去陶大人家裏報恩。

    是的!

    她要報恩,玖荷不由得有點熱淚盈眶,她要報恩,報陶大人的恩情!陶大人能夠不畏強權,不被權貴脅迫,不屈服於睿王妃那個看似高貴,實則齷齪之人,能夠伸張正義,真正為百姓做主。

    況且……況且如果陶老夫人能不死,陶大人不用丁憂,這輩子的官職說不定就能做的更高,將來——玖荷呼吸急促了起來,她就不信這世上沒有人能治得了睿王妃!

    玖荷握了握拳頭,睿王妃作惡多端,雖然上輩子她死的時候沒能看見她的結局,但是這輩子不一樣了,她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看見睿王妃伏誅!

    玖荷深吸了一口氣,又躺了下來,這回想明白了,她舒舒服服睡了一覺,似乎還做了個美夢,醒來覺得無比的滿足。

    不過醒來後的時光就沒那麽美好了。

    燒水做飯這等事情不用說,肯定都是她做的,但是看見從客房裏頭出來那個麵帶淫邪,還有點雙眼通紅,眼神不住往她身上打量的人,玖荷心裏就沒那麽舒服了。

    隻是早晚要走……玖荷想了想,這便是一個契機了。

    “張大哥,張大嫂。”那人一開口就是咳咳咳個不停,嗓子啞的連自己似乎都嚇了一跳。

    該!玖荷心裏暗暗罵了一句,都咳了一夜了,還不忘這等子事情,不用熏心腸都是黑的!她低著頭端著粥,做出上輩子這個時候唯唯諾諾的樣子,躲著那人的視線,沿著屋角走了過去。

    雖然玖荷不是親生的這件事情張家兩口子包括玖荷自己都知道了,但是外人不知道啊,名義上這個還是自己的女兒,張林見友人盯著她看個不停,又想昨天他叫的兩個粉頭兒一個年紀比一個小,當下沉了臉咳嗽了一聲,道:“熬這麽稀的粥怎麽吃得飽?走,我帶你去吃門口的麵,那個頂飽。”

    張家的條件一點都不好,特別是昨天玖荷半是故意的燒了一夜的濕柴,整個屋子裏都彌散著一股煙熏火燎的味道,那人咳嗽了兩聲,也沒在意,跟著張林就出去了。

    孫氏在外人麵前還是稍稍顧忌了一下麵子,不過等到那兩人出去,她便沉下臉來又訓斥了一句,“你偷吃了!粥怎麽這樣稀!”

    雖然她現在隻能做這些不痛不癢的舉動,但是玖荷心裏還是樂了樂,口中卻道:“不是娘叫我熬稀些的嗎?原本四個人的飯做成五個人的,可不就得——”

    “還敢頂嘴!”孫氏抬手就想打她,玖荷早就有了準備,當下跳了起來,哇的一聲連哭帶喊的跑了出去。

    張發一點都不在乎,將玖荷的碗也端了過來,將下頭稠的米湯撈起來吃了,又道:“我的衣裳該洗了,姐姐什麽時候回來?”

    眼前沒了礙眼的人,孫氏瞥了個白眼,也挑挑撿撿的吃了早飯,安慰道:“她能跑多遠?不到中午就得回來!今天我非得餓她一天不可!”

    玖荷出去就打了個飽嗝,她還真是偷吃了。重活一輩子,覺得自己上輩子真是有點傻啊,在家裏做飯好些年,生生把自己餓成這個樣子,真是——除了傻再沒別的了!

    雖然現在她的心情很是雀躍,不過眼下要辦的事情卻不能笑出來,她不過稍稍想了想上輩子的結局,又揉了揉眼睛,兩滴淚便落了下來,眼圈也是通紅一片了。

    她小心翼翼低著頭往街口的周大娘家裏去,裏衣的夾層裏頭便是那塊玉佩,聽見周圍人小聲的議論,“又被她娘打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親生的。”

    “就算有個弟弟,這對女兒也太不好了。”

    上輩子的她真的是傻啊。

    不行!玖荷猛地搖了搖頭。

    那她還有什麽地方可以去呢?

    “熱水還沒好?”外頭傳來孫氏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玖荷走到廚房門口應了一聲,“柴火有點潮,不太好燒。”

    “定是那樵夫為了多買點銅錢,給裏頭加水增重了!”孫氏一邊說,一邊推了推張林,“以後不許去那一家買柴火了!”

    張林迷迷糊糊的,卻也不忘應一聲,“這事兒你別管!”

    玖荷聽見不由得又是一聲冷笑。

    這事兒她知道,也不怪那樵夫給柴裏潑水,原本定下裏的價錢是幹柴每一百斤六百文錢,隻是孫氏非要說到五百文,樵夫哪兒幹?又說不過孫氏那張嘴,於是每次賣給他們家裏的柴火都是沒曬幹的。

    隻是再拖也拖不了多久,玖荷看著水冒熱氣兒了,便盛了出來,又封了爐子,回屋了。

    見玖荷端水回來,孫氏急忙接了過去,伺候起自己男人來,玖荷又去關了門,就想上床去睡了,孫氏見狀眉角跳了跳,道:“眼裏也沒點活兒!水不要拿出去倒了嗎?你這就上床了?難道叫你娘去做不成?”

    玖荷知道孫氏不過是想找自己麻煩來著,別說給她爹擦臉的水了,就是夜壺也都是到早上才倒的,又有什麽關係。

    隻是想歸想,卻不能這麽直白的說,否則又是一頓好打,玖荷故作委屈道:“原本家裏就為了省點柴火才睡在一起的,方才進進出出好幾次,屋裏都沒了熱乎氣兒了,萬一凍著弟弟怎麽辦?”

    孫氏說到底是嫌棄玖荷先她休息,聽了她這話,嘴上依舊不饒人,“我看你就是為了偷懶!”

    孫氏還要再罵,躺在她身邊的張發已經又被吵醒了,口中有了幾分不滿意,“娘,要睡覺。”孫氏急忙將手裏東西放在地上,狠狠瞪了玖荷一眼,這才躺下來。

    聽著那一家三口在大床上的聲音,玖荷不由得想起來上輩子這夫妻兩個在王府裏頭冷酷無情的那一幕,還有現在已經捏在她手裏,據說是撿到她時候身上帶的玉佩——

    上輩子她日子過的清苦,從小就做工,什麽縫補洗衣裳糊燈籠,稍稍大一點就去別人家裏做工,孫氏更是以她年紀小花錢沒節製為由,幾乎所有的工錢都是管事的直接開給孫氏的,連身上的衣裳都是拿孫氏的舊衣裳改的,她還美其名曰,“你既然做的是粗使丫鬟,好東西給你也是糟蹋。”

    生了病更是自己扛著,除了香灰就是香灰,她活到這麽大還沒死不能不說是老天爺的眷顧了。

    玖荷有點自嘲般的冷笑一聲,她這算是有了兩對兒父母,可是一對隻想著從她身上撈銀子,對她連溫飽二字都算不上,另一對看著倒是富貴人家,可惜不要她,也不知道哪一對兒更加的討厭些。

    管他呢,玖荷翻了個身打算睡了,橫豎她都不是正兒八經需要父母照看的小姑娘了,況且誰離了誰不能活?上輩子——她猛然間翻身起來,現在可不就是九年前嗎?

    九年前陶大人的母親死了!

    玖荷越發的睡不著了,上輩子那場對她來說送了命的驚天巨變,陶大人從始至終都替她說話,要給她伸冤,可惜這樣的一個好官,卻被人用隱瞞母喪這等荒唐的理由彈劾了!

    玖荷抿了抿嘴,上輩子她頭家做工的人家是刑部的書令史,雖然在京城這等地方來說是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官兒了,不過卻是在掌管律令的部門,耳濡目染之下,玖荷也對刑罰律令等等有了不少心得。

    比方這隱瞞母喪,陶大人在地方做官,老母親在老家居住,這消息傳到他手裏至少也得有一個月的時間了,按理來說這一個月的時間是不能算在隱瞞裏頭的,隻是卻沒寫進律法,算是個心照不宣的事情,但是——

    玖荷咬了咬唇,她仔細回想起陶大人的生平來,可是跟陶大人不畏強權為民做主相比,他的生活說來說去也就不過四個字,出身貧寒。

    出身貧寒?

    會不會是因為冬天天冷,老人家一個人在家沒人照顧,又感染了風寒之疾,這才不幸過世了?玖荷想起上輩子她看見陶大人的時候,似乎才三十四五的樣子,那麽九年前的陶老夫人,怕也不過四十餘歲,若不是生了病,又怎麽會在這等年紀就去了呢?

    要知道上輩子她快死的時候,孫氏就已經過了四十了,可是一點老邁之相都沒有啊。

    對!玖荷下定了決心。

    她要去陶大人家裏,這輩子就算是當丫鬟,她也要在陶大人家裏當丫鬟,哪怕——哪怕跟陶大人簽了身契,從此賣身為奴,她也要去陶大人家裏報恩。

    是的!

    她要報恩,玖荷不由得有點熱淚盈眶,她要報恩,報陶大人的恩情!陶大人能夠不畏強權,不被權貴脅迫,不屈服於睿王妃那個看似高貴,實則齷齪之人,能夠伸張正義,真正為百姓做主。

    況且……況且如果陶老夫人能不死,陶大人不用丁憂,這輩子的官職說不定就能做的更高,將來——玖荷呼吸急促了起來,她就不信這世上沒有人能治得了睿王妃!

    玖荷握了握拳頭,睿王妃作惡多端,雖然上輩子她死的時候沒能看見她的結局,但是這輩子不一樣了,她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看見睿王妃伏誅!

    玖荷深吸了一口氣,又躺了下來,這回想明白了,她舒舒服服睡了一覺,似乎還做了個美夢,醒來覺得無比的滿足。

    不過醒來後的時光就沒那麽美好了。

    燒水做飯這等事情不用說,肯定都是她做的,但是看見從客房裏頭出來那個麵帶淫邪,還有點雙眼通紅,眼神不住往她身上打量的人,玖荷心裏就沒那麽舒服了。

    隻是早晚要走……玖荷想了想,這便是一個契機了。

    “張大哥,張大嫂。”那人一開口就是咳咳咳個不停,嗓子啞的連自己似乎都嚇了一跳。

    該!玖荷心裏暗暗罵了一句,都咳了一夜了,還不忘這等子事情,不用熏心腸都是黑的!她低著頭端著粥,做出上輩子這個時候唯唯諾諾的樣子,躲著那人的視線,沿著屋角走了過去。

    雖然玖荷不是親生的這件事情張家兩口子包括玖荷自己都知道了,但是外人不知道啊,名義上這個還是自己的女兒,張林見友人盯著她看個不停,又想昨天他叫的兩個粉頭兒一個年紀比一個小,當下沉了臉咳嗽了一聲,道:“熬這麽稀的粥怎麽吃得飽?走,我帶你去吃門口的麵,那個頂飽。”

    張家的條件一點都不好,特別是昨天玖荷半是故意的燒了一夜的濕柴,整個屋子裏都彌散著一股煙熏火燎的味道,那人咳嗽了兩聲,也沒在意,跟著張林就出去了。

    孫氏在外人麵前還是稍稍顧忌了一下麵子,不過等到那兩人出去,她便沉下臉來又訓斥了一句,“你偷吃了!粥怎麽這樣稀!”

    雖然她現在隻能做這些不痛不癢的舉動,但是玖荷心裏還是樂了樂,口中卻道:“不是娘叫我熬稀些的嗎?原本四個人的飯做成五個人的,可不就得——”

    “還敢頂嘴!”孫氏抬手就想打她,玖荷早就有了準備,當下跳了起來,哇的一聲連哭帶喊的跑了出去。

    張發一點都不在乎,將玖荷的碗也端了過來,將下頭稠的米湯撈起來吃了,又道:“我的衣裳該洗了,姐姐什麽時候回來?”

    眼前沒了礙眼的人,孫氏瞥了個白眼,也挑挑撿撿的吃了早飯,安慰道:“她能跑多遠?不到中午就得回來!今天我非得餓她一天不可!”

    玖荷出去就打了個飽嗝,她還真是偷吃了。重活一輩子,覺得自己上輩子真是有點傻啊,在家裏做飯好些年,生生把自己餓成這個樣子,真是——除了傻再沒別的了!

    雖然現在她的心情很是雀躍,不過眼下要辦的事情卻不能笑出來,她不過稍稍想了想上輩子的結局,又揉了揉眼睛,兩滴淚便落了下來,眼圈也是通紅一片了。

    她小心翼翼低著頭往街口的周大娘家裏去,裏衣的夾層裏頭便是那塊玉佩,聽見周圍人小聲的議論,“又被她娘打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親生的。”

    “就算有個弟弟,這對女兒也太不好了。”

    上輩子的她真的是傻啊。

    “都過去十一年了,”張林皺了皺眉頭,“你說那人是忘了……還是已經是死了?”

    孫氏一愣,“死!死了好,一了百了,當初留了一百兩銀子說讓我們養她兩年,這都養了她十一年了,我們都倒貼了多少東西進去?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她,你看看這家徒四壁的樣子!發哥兒連個好學堂都上不起!”孫氏咬著牙道:“那人要是再敢出現,我非抓花他的臉,叫他賠銀子不可!”

    兩人忽然對視了一樣,似乎想到了一塊去,同時奔向了家裏的大木箱子,“還有那玉佩!怎麽也得買個幾十兩的!”

    可惜兩人翻來覆去什麽都沒找到,孫氏目光不善,看著張林,道:“你請客的銀子哪兒來的?”

    張林也道:“你頭上那簪子是怎麽來的?”

    兩人都不相信對方,都覺得是對方眯了這一大筆銀子,相比之下,玖荷的失蹤兩人倒是都不放在心上了,夫妻兩個將家裏翻了個底朝天,找出來不少對方藏的私房錢,隻是數目跟那塊能賣上好幾十兩銀子的玉佩相比,實在是差的太多了。

    不過他們兩個這麽烏煙瘴氣的鬧了小半個月,家裏是一片狼藉,眼看著從對方手裏敲出來銀子沒什麽希望了,孫氏又想起來當初糊燈籠的工錢還沒要回來。

    “你做夢!”周大娘聽見孫氏的來意,指著她的鼻子就罵了開來,“你把女兒賣了當窯姐兒,還想問我要工錢!今兒我這話放在這兒了,她什麽時候回來,什麽時候我把工錢給她,你一個子兒都沒想拿到手!”

    孫氏有心爭辯幾句,可是看見屋裏那幾人,管著做扇子生意的李大娘,漿洗衣裳的小頭頭錢媽媽,上頭還坐著管刺繡的王大媽呢。

    孫氏頓時啞了火,不情不願說了一句“我沒賣她,是她自己跑的”,便悄無聲息的走了。

    不過這一切都暫時跟玖荷沒什麽關係,她此刻已經踏上了平興鎮的土地,一路打聽著往陶大人家裏去了。

    陶大人在家鄉也是個名人,稍稍提一提基本所有人都知道,不過說上兩句便是一聲歎息,玖荷當時倒是沒想什麽,隻是走到陶大人家裏門口的時候,看見門口掛的白布,還有兩個巨大的白燈籠,以及門上貼著個大大的奠字,她隻覺得血一下子湧到了頭上。

    連那門簷下頭掛著的那兩個白燈籠都已經染上了血色。

    還是來晚了嗎!難道老夫人已經過世了?

    玖荷深吸了一口氣,從半開的大門進去了。

    隻是進了門她又有點疑惑,雖然設靈堂的時候是該開著大門讓人吊唁的,隻是門口如何一個仆人都沒有?她看著門口那桌上還有名冊紙筆等物,可是人呢?

    玖荷越發的不解了,這時候前頭第一進的正廳裏忽然傳來一聲怒吼,“我還沒死呢!”聲音聽著稍顯老邁,玖荷急忙加快腳步往裏頭去了。

    之後又傳出來幾聲模模糊糊的解釋,隻是一來聲音小,二來說話的人似乎也有點心虛,說了什麽玖荷是一點都沒聽見。

    隻是進了靈堂,不過一眼,玖荷的心立即就放了下來。

    不是老夫人,老夫人還好好的站在上首,雖然玖荷從來沒見過這一位老夫人,而且她也並不是陶大人的生母,但是從那幾乎跟陶大人如出一轍的嚴肅表情上來看,她的確就是老夫人孟氏。

    但是這心還沒放到肚子裏頭,便又提了上來,因為老夫人氣得胸口不住的起伏,臉上也浮上了兩團紅暈,指著下頭站著的兩個婆子道:“你們安的什麽心思!我好好的陶家子弟,如何要她齊家教養?還是你覺得我陶家的門第配不上你齊家?”

    那兩個婆子唯唯諾諾的,相互對視一眼,稍稍年輕的那一位道:“我嫂嫂也不是這個意思,齊家老太君也是好意,況且她這麽些年都沒見過這一對孩子,想接過去看看也是正常的。”

    說著她又扯了扯旁邊那婆子的袖子,這婆子也急忙開口道:“您誤會了,我們家裏老太君就是想看看孩子,況且這屍骨未寒的,我們家姑奶奶還看著呢。”她眼神往靈堂上那口棺材上掃了掃。

    靈堂上跪著的兩個孩子不住的啜泣,小少爺哭的幾乎都說不出話來了,小姐則是跪著又往前幾步,一邊啜泣不一邊道:“古人常說兒不嫌母醜,子不嫌家貧,父親又不在家,我們兩個是要替父親好好侍奉祖母的,隻是這樣難免就顧不上外祖母了,還請宋嬤嬤回去替我們給外祖母陪個不是。”

    那婆子歎了口氣,道:“您看孩子這樣懂事,您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呢?況且在哪兒守孝不是守呢?”她忍不住的四處張望了一圈,眼神裏透出股瞧不起的勁兒來,“兩個孩子還這樣小,又要守孝一年,不得精細調養著?她外祖母家裏又是國公府,府上好幾十個廚子伺候著,又有丫鬟,不叫她們受一星半點的委屈。”

    說完這婆子還意猶未盡的歎息一聲,補充一句,“您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呢?”

    玖荷心裏揪了一下,她怎麽聽怎麽覺得這話有點不是味道。

    老夫人越發的生氣了,她狠狠的抬起手裏的拐杖往下杵了兩下,拐杖跟石板相接,發出咚咚咚沉悶的響聲。

    玖荷沿著牆邊又往老夫人那裏走了兩步,隻是她人小,屋裏幾個人劍拔弩張的,竟沒一個人注意到她。

    “你們家裏老太君是什麽意思我知道,你前頭已經說的明明白白了,我告訴你,這兩個孩子——”老夫人說到這一句,忽然眼皮子一番,就朝後這麽倒了下去,嚇得屋裏人手足無措,站在那兒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玖荷一個箭步竄到了老夫人身邊,伸手就往她人中上掐了過去,又對一直扶著她的嬤嬤道:“掐她虎口。”

    “哎!”那嬤嬤懊悔的一拍腦袋,拿了老夫人右手起來,又對旁邊一個連背也駝了的老頭道:“爹,你掐老夫人左手。”

    玖荷掐著老夫人人中不放,覺得她眼皮子顫顫巍巍的要醒過來了,當下放心許多,又有了餘力觀察四周了。

    隻見方才那兩個氣得老夫人暈過去的兩個中年婆子又相互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小聲道:“嫂嫂,你先回去,等閑了我去找你。”

    另一個婆子看了眼躺在地上的老夫人,縮了縮脖子,眼見鬧出這麽大動靜來她不免也有些害怕,當下點頭道:“那我先走了。”說完,又衝小姐點了點頭,這才貓著腰往門口去了。

    “啊!”老夫人大叫一聲,忽然醒了過來,從那兩人手裏抽出手來,悄無聲息的往自己臉上抹了抹,玖荷離得極近,眼神又好,看見老夫人眼角分明有淚。

    “地上涼,您先起來。”玖荷放緩了聲音道。

    老夫人這才看見玖荷,愣了愣道:“多謝姑娘。”

    玖荷很有種做了什麽又改變了命運的喜悅,衝她微微點了點頭,扶著老夫人起來,可是看著這一屋子的人,又有點歎息。

    兩個小的跪在地上就是哭,一個老頭連背都直不起來,一個婆子方才將老夫人氣倒,現在則是躲在一邊半低著頭不過來,剩下的那看著還算幹練的中年婆子則跟她一左一右的扶著老夫人。

    這家裏全靠老夫人撐著。

    老夫人歎了口氣,對那老頭道:“老謝你去守著門口,就算明天便是下葬的日子,這規矩也不能亂。”說著又看了看那中年婆子,語氣嚴厲了幾分,“你守著少爺姑娘,好好看著你們家姑奶奶的靈堂,最後一天了。”

    說著老夫人抬腳就想走,隻是又好像有點無力的樣子,玖荷全副身心都在她身上掛著,見狀急忙加了把勁兒,扶著她往裏頭走了。

    老夫人沒說,旁邊的婆子看了玖荷一眼,也沒說什麽。

    三人從靈堂出來,穿過左邊的角門,到了陶家的第二進。

    這一進的院子比方才的第一進要簡樸的多,院子裏頭沒什麽裝飾用的花草樹木,假山怪石等等,院子兩邊一邊是開辟出來的田地,一邊是則打了幾個架子,用來晾曬。

    玖荷扶著老夫人進了屋裏坐下,老夫人道:“取藥來我吃。”

    那中年婆子去裏屋拿來一顆包裹著蠟的藥丸捏開,玖荷聞著覺得很是清涼又有點刺鼻,像是加了不少的薄荷冰片等物,想來應該是開竅醒神一類的中成藥,心想不是什麽大病,臉上也鬆快不少。

    “多謝姑娘。”老夫人聲音緩和了許多,臉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起來,看著竟然跟陶大人有了三分相似。

    玖荷心口一熱,道:“其實我才該感謝老夫人。”她腦海裏一瞬間浮現起上輩子的冤屈來,在睿王妃的強權下,敢為她伸冤的隻有陶大人一個。

    賭上了自己的前程,堅持這案子有問題的隻有陶大人一個。

    雖然她沒能等到睿王妃伏誅,更加沒看見被她牽連,又賠上前程的陶大人最後是不是安然無恙,可是……這輩子的陶大人還好好的。

    玖荷跪了下去,“陶大人對我恩同再造……”

    上輩子甚至被人打死都沒落淚的玖荷現在哭了,如果不是陶大人救她,又或者將軍關鍵時刻出現幫她翻案,她可能一身戾氣,懷著仇恨重生,之後甚至可能尋個機會賣身去睿王府,用盡一切手段報仇,親手了結那一對母女的性命。

    可是正是因為有了陶大人,她心裏還存了一點點的善念,她心中有恨,可是更有感激,她想要報仇,可是也想好好的生活。

    “我願賣身為奴,給老夫人給陶大人做牛做馬。”

    不止是那婆子愣住了,連老夫人也一起愣住了。

    說到讀書習字,謝嬤嬤有點退縮,玖荷這時候反而頂上了,“國公府裏頭可有半個秀才?”

    “啊?”宋嬤嬤一下沒明白。

    “我是說國公府請了這麽些先生教書,你們家裏可曾有人考取過功名?但凡過了童生試的也算,可有半個?”

    那自然是——沒有的,宋嬤嬤的臉再一次紅了。

    “你這丫頭胡說八道什麽!”常嬤嬤一聲嗬斥妄圖找回場子,可是回頭看見自己嫂嫂的臉色就知道這話居然讓她蒙對了,隻是還沒等她想好對策,玖荷又開始了。

    “我想想,老太君三個兒子,老大襲爵,老二在禁軍裏頭捐了個掛名的虛職,老三——”她笑了笑,“聽說最高的成就是國子監監生,也是花錢買的,下來便是三房一共加起來不下十口的少爺們,最大的連兒子都生了,國公府四代加起來快二十口的男丁,可有一個人身上有功名?”

    “沒有!”

    不等對麵兩個人回答,玖荷就一聲喝,將兩個人吼得都震住了。

    謝嬤嬤看著她越發的滿意,老夫人卻想她對京裏尤其是國公府的環境這樣熟悉,原先也必定是個官家的姑娘,沒想現在非但什麽活兒都能做了,還養成這樣一張嘴,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頭,想到這兒,老夫人越發的心疼她了。

    “我們老夫人就養了一個兒子。”玖荷也學著方才宋嬤嬤開口閉口的我們家如何如何,別說這三個字說出來,她總覺得自己跟陶大人一家的關係更近了。

    “就這一個兒子便考上了狀元,入了翰林,外放做了縣令,這才是正兒八經的科舉做官的路子,可比你們府上隻靠著祖上餘蔭過日子要強多了。”

    玖荷的語氣更加驕傲,“我們老夫人養一個便成才一個,你們老太君養了十幾二十個沒一個成才的,連自己家裏孩子都顧不過來,還想要我們家少爺小姐過去。”玖荷很是鄙視的看了宋嬤嬤一眼,“要過去幹嘛?耽誤自己家孩子還嫌不夠,還要耽誤別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