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蘅的嘴角有過微微的自嘲，而後伸手，輕輕敲了敲ICU的房門。

    房裏的阿羽聽到聲響，透過門上的玻璃看了門外的阿蘅一眼。

    其實並不用看他也知道。

    此時此刻會來敲門的，隻有阿蘅一個。

    阿羽又將頭偏過去，握住妗妗的手，“妗妗你看，我不要阿蘅了，所以，你醒過來好不好？”

    阿蘅垂眸，放下了舉起的手掌。

    他不是沒聽到，隻是不要她了而已。

    哥......”阿蘅站在ICU的門外。

    度浮生看著阿蘅，袖底的青芒一閃而過。

    阿蘅：“我隻是努力在讓我自己不在意。因為我很早就知道，雖然你是我唯一的哥哥，但你總有一天會遇見一個你想要把全世界都給她的人。我了解你，也是你唯一的妹妹。所以我清楚，我不會是你的唯一。所以我隻能不在意。”

    不是不想去在意，也不是不希望你能多寵我一點。

    隻是或許我太過理智，理智到我早就明白，我終將會失去你的寵愛。

    所以。我努力不在意你對我的轉變。

    因為這樣，當我失去的時候，我就不會痛了。

    阿蘅的眼底蓄起微微晶瑩，而後被她深吸一口氣又將這眼淚壓下。

    哥，我想去紐約深造，明天的飛機。”阿蘅將手裏拎著的飯和飲料小食輕輕放在ICU的門邊，“你好好照顧小嫂子，不用來送我了。”

    阿蘅：“假我給你請了，之前點的外賣你沒有吃我又重新買了一份。還有一些飲料和零食，我都給你放門外了。你要照顧好小嫂子，所以你不能讓自己倒下，所以你記得吃飯。”

    其實阿蘅明白，ICU的隔音效果很好，裏麵的人很大的可能是聽不見她這近乎自言自語的話的。但她還是想說。因為說話，會分散她的注意力。

    這樣，她就不會哭了。

    拿出包裏的便利貼，寫完最後一個字，仔仔細細地貼在了裝飯的塑料餐盒上。

    【哥，為了小嫂子你也要先保重好自己。我去紐約學習了，勿念】

    抬頭，起身。往後仰了仰脖子。等眼底的溫熱微微風幹。

    阿蘅提步離開。

    唉。這個傻孩子。”

    度浮生聽到一聲歎息。

    來自床上躺著的這個女人的歎息。

    但度浮生很確定。這個女人並沒有醒。

    你能幫我救救她嗎？阿蘅是個很善良的孩子。”度浮生又聽到了這樣一個聲音。

    我為什麽要救一個聖母？”度浮生刻意屏蔽了阿羽對她的聲音的感知。

    我告訴你我的過去。”

    度浮生的目光在這個還躺在床上的女人身上滯頓一秒，沒回答什麽，卻是隱了身形。

    天道是覺得她寂.寞太久了，所以讓她遇見這麽有趣的人麽。

    明明是個普通人，卻知道阿蘅離開了這裏就會有危險，還知道她的存在知道她看不見她的過去。

    度浮生倒也確實無趣了太久。久到她已經懶得直接去解開謎底。

    阿蘅已經走到了醫院外。出門就是一個紅綠燈。

    紅燈的標識亮著，阿蘅就微微低著頭站在等候區域。

    說心裏不疼是假的。

    隻是已經強迫自己不在意了太久，所以此刻的疼不是刺入，而是麻木。

    她是可以被丟棄的那一個。她早就知道了。

    綠燈亮起。

    阿蘅起步。

    抓小偷啊！有人搶劫啊！”左側傳來憤怒的女聲，阿蘅下意識停步向左側看去。

    手裏拿著包的男人嘴裏罵罵咧咧地讓阿蘅趕緊讓開，阿蘅握緊了手裏的包，並沒有動。

    LZQNMBD！”男人狠狠地撞向阿蘅，一個用力就將阿蘅推到了主幹道上。

    有汽車急刹的聲音在阿蘅耳邊刺耳又平靜地想起。

    刺耳的是刹車的聲音。

    平靜的是周圍的空氣。

    而阿蘅。

    在被男人推向行駛著的車輛的時候，瞬間湧出了一種不甘的情緒。

    憑什麽！

    憑什麽她什麽都沒有做錯就要被舍棄！

    憑什麽她什麽都希望別人好好的就活該受委屈！

    憑什麽她一世良善就要這樣被一個小偷害得如此死去！

    她！不！願！意！

    時間在一瞬間被靜止。

    阿蘅甚至能夠感受到自己懸停在了半空中動憚不得的身子。

    有人將她攔腰抱住，似乎是解了她的禁止，將她放在了地上。

    謝謝。你是......神仙嗎？”

    度浮生壓下心底升起的略顯奇異的熟悉感，離了阿蘅一步開外。

    她不喜人類。亦不喜人類靠近。

    我不是神，也不是仙。我是浮生茶棧的老板娘度浮生。你既然有緣遇見我，我可允你一盞茶，許你一個願望。”

    願望嗎？”阿蘅笑了，“我隻想好好的活著。”

    度浮生看了阿蘅一眼，直視著阿蘅的眼睛。“你可以先看看某些事情，再做決斷。”

    度浮生拂袖，點點青綠色的光芒將阿蘅包圍了起來，下一瞬間，時間又恢複了流動。原本阿蘅所在的位置，已經被那個小偷所替換。

    差之毫厘的距離，被嚇軟在了急刹的車輛麵前。

    度浮生帶著阿蘅進了ICU病房。

    你要我看什麽？”阿蘅拉住了度浮生的衣角。她不懂為什麽度浮生一進來就要把所有的電都停了。

    但是又莫名其妙地肯定。眼前的這個女人，不會害人。

    度浮生想要抽回阿蘅手裏的衣角，阿蘅緊緊地攥著不放開。

    略略有點委屈：“我......我怕黑......”

    度浮生：“......”

    阿羽吃晚飯再進到ICU的時候就發現推門的一瞬間，整個ICU的電力就隻剩下了應急的燈光。

    醫生！醫生！”阿羽驚慌失措，他害怕這樣的停電會讓他的妗妗有危險。

    ICU的房門自動合上。一片黑暗裏，出現了一點的光。而後越來越近，越來越大。

    度浮生走過的身後，光芒如影隨形。

    你是什麽東西！”阿羽張開雙臂護在了妗妗的床前。

    我是能夠救她的人。”度浮生在阿羽身前站定。指尖一點青光溢出。

    然後阿羽就看見了在度浮生指尖上生長繁盛又終於枯萎消散的小小青草。還有溢在空氣裏讓他能夠感受到的蓬勃生機。

    她能救活妗妗！

    救她！無論什麽條件我都答應你！”

    度浮生仍舊平靜又淡漠，“她和你妹妹的命，選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