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以殺止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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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下摔死的杜家人血流成河,春風吹過,聞不到花香和青草芬芳,飄散全是濃濃的血腥味,幾欲讓人作嘔。zi幽閣o

    有新兵受不了,捂嘴。

    杜子泰怔忪半晌,倏爾抽出腰間的劍,大喊一聲:“進攻!”

    沒一會響起低沉號角。

    城牆上的宋執瞥了眼鎮定自若的丹澤,又看向其他武將,揚起嘴角,大拇指一指:“說他是廢材,一點不假,一激將,就坐不住。”

    有人扛起刀聳聳肩:“那就應戰,廢什麽話。”

    宋執無所謂笑起來:“說得輕鬆,別一會叫我救你,我肯定不去。”

    轉頭,他又對丹澤說:“丹少卿,別看了,下去會會他們。”

    丹澤嗯一聲,轉身跟著宋執一行人下城樓。

    宋執早已排兵布陣,城門略微開啟,他打頭陣,帶著丹澤六七人,以及身後百餘人精英分隊。

    杜子泰一看陣仗,哈哈大笑,不屑道:“宋執!你們百號人來送死嗎?!”

    語畢,他一揮劍,喊聲殺!

    前三排步兵蜂擁而至,衝向宋執他們。

    宋執把背在身後的鎏金盤蛟的銅棍,在手裏耍了個花式,對丹澤笑道:“記住別被打臉!”

    丹澤來不及反應,跟著跑,滿心疑惑啊一聲。

    宋執率先衝向對麵,聲音傳過來:“臉打花了,怎麽約姑娘啊!”

    丹澤快速躲過纓槍正麵一刺:“”

    雙方很快陷入混戰。

    宋執有沙場經驗,打得遊刃有餘。

    他時不時看一眼新來作戰的丹澤,心想,有兩下,速度夠快,一對一沒問題,但不適合群戰。

    正因為沒有實戰經驗,丹澤很快被包圍,鉤槍戟鉞從四麵八方同時刺過來,他本能飛跑,一躍空中,完美後空翻,落在橫掃的兵器上,快速翻身,突圍成功。

    可以啊!”冷不防宋執出現在他背後,一棍打飛偷襲的刀劍,與丹澤背靠背,嘿嘿笑,“別援軍沒來就掛了,好戲在後麵,我們下來陪他們玩玩。”

    丹澤用袖子擦擦下巴上的血點子,剛說句“在下謝”。另一個謝在嘴邊,倏爾一刀過來,他下意識抬刀架住,一腳踹飛攻擊的人。

    宋執聽動靜,笑得不行,跟其他幾人高喊:“撤退!”

    百餘人開始往回跑,杜子泰還納悶,心想幾個臭小子平時在樞密院天天使壞,現在好好教訓教訓,喊道:“別讓他們跑了!”

    他話音剛落,宋執一行人已經跑到城門下,他笑笑望著杜子泰,倏爾喊聲:“放!”

    杜子泰沒反應過來,城樓上幾百號弓箭手,出現在垛口,舉弓向天,射出無數箭支。

    一陣箭雨呼嘯砸向大軍後半部分。

    再等有人急著拿盾牌擋,為時已晚。

    刹那間哀嚎一片。

    杜子泰臉都氣綠了。

    他沒想到剛才佯攻,隻是引起他的注意。放鬆戒備,讓城樓弓手有機可乘。

    而宋執早已帶著一行人溜回城門裏。

    他這邊沒有傷亡,城門內六萬軍隊整裝集結,隻等宋執一聲令下,衝出去廝殺。

    宋執卻不緊不慢,壓根沒把杜子泰放在眼裏,叫人鎖好城門,帶著丹澤以及其他武將重蹬城樓。

    有人歎氣:“就杜子泰這腦子,憑什麽做護國大將軍,幸虧沒去打北蠻,別說十萬,就是二十萬,羊入虎口,三天死光光。”

    又有人說:“三天?太抬舉他了吧,我賭兩天半。”

    宋執叫他們打住:“你們也太不把人家當回事,杜子泰武藝還行,一會留給覃煬收拾。”

    一旁半天沒說話的丹澤,突然開口,指著樓下:“杜將軍怎麽不攻擊了?”

    宋執指了指杜子泰旁邊坐著的人:“看到他的狗頭軍師沒?八成軍師說了什麽,杜廢材沒胡來,說好巳時三刻攻城,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否則就會像剛才一樣,中對方埋伏。再說,”

    他頓了頓,拿起早已準備好的茶水喝一口:“杜子泰的目的不是攻城,是逼皇上退位,杜皇後不會讓他把燕都城打個稀爛,對誰都沒好處。”

    丹澤很虛心哦一聲,說受教。

    宋執說都什麽時候了,別講虛禮:“今天特例,以後你還是安心在大理寺當你的少卿。”

    丹澤垂眸,不作任何表態。

    他不說話,宋執也沒什麽好多說的。

    一來不熟,二來宋執覺得丹澤心深,不由多幾分防備。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除了剛才被箭射中的傷員,所有人下顎緊繃,眉頭緊皺。隨時準備到點進攻。

    宋執看了眼案桌上的漏刻,挑挑眉,又望向大軍身後方向,自言自語:“怎麽這麽慢?爬也該爬來了。”

    丹澤不知道他們的計劃,但看樣子像在等什麽人。

    再想到剛剛宋執救他一命,還未言謝,主動請纓:“宋將領,還有什麽需要在下做嗎?”

    宋執笑笑,要他別緊張:“沒有了,沒有了,估計過不了一會,你就可以回宮複命。”

    然後他突然想起粉巷一群姑娘吵著要見丹澤,念頭一轉:“今日一戰必分勝負,晚上沒什麽事,出去消遣消遣?我請客。”

    一聽宋執請客,丹澤沒開口,其他人圍過來,七嘴八舌:“你請客,我要去!”

    丹澤默默退出一行人圈外,心想守城的氣氛也太活躍了。

    完全沒有兵臨城下的危機,似乎下麵氣急敗壞的杜子泰是跳梁小醜,城樓上的人都聚集一起,看他表演。

    於是就在一群人商討晚上去粉巷還是去賭坊的時候,丹澤眼尖,發現視線所及的範圍裏,黑壓壓一群人直逼城下大軍背後。

    他叫了宋執,指著遠方:“宋將領,好像有人來了!”

    宋執順著他所指看過去,露出笑意,喊聲:“走!援軍來了,滅了杜廢材那個逆賊!”

    而後又對丹澤說:“丹少卿,你回宮複命吧,這裏危險。”

    丹澤本來要走,臨了又決定不走了。

    他一來想留下來多個幫手,另一方麵,久聞覃煬在沙場上大殺四方,一直好奇,到底有多厲害。

    宋執沒勉強,隻交代保好命,刀劍無眼。

    城外殺聲震天,宮內安靜異常。

    沒多久,一個小太監急行到保和殿,通報許將領率八萬援軍已到。

    蕭璟嘴角露出勝利的微笑,看向覃煬:“覃愛卿,朕現在命你為護國大將軍,率城內六萬將士與許將領一起誅殺叛黨!”

    話音剛落,杜皇後幾欲衝進來,被太監攔住。

    她瘋了般大喊:“皇上!您不能殺杜將軍!他是臣妾的手足!是臣妾的親哥哥!所有事情都是臣妾一人所為!與哥哥無關,他不過聽信臣妾讒言啊!皇上!”

    蕭璟神色一冷:“拉下去!關大宗正院,等朕發落!”

    皇後被拖出去時,殿外還回響淒涼的哀求:“皇上!你我夫妻二十年,二十年,這點情分都沒有嗎?!”

    蕭璟揉揉眉心,冷笑,像自語又像回答:“二十年?不也想殺朕,篡位?”

    覃煬單膝跪地,領命,一直低頭不吭聲。

    蕭璟的注意力轉過來:“覃將軍,此事完結後,朕恢複你兵權。”

    覃煬:“謝陛下隆恩。”

    蕭璟擺擺手,示意他即刻出戰。

    覃煬起身,抱拳說句微臣領命,正欲走。

    蕭璟像想起什麽,話題一轉:“關於齊臣相的事,覃愛卿大可不必自責。”

    覃煬皺皺眉,很快平複情緒,轉身回道:“微臣當初迫不得已,還請皇上降罪。”

    蕭璟似乎並不在意:“齊臣相是元老,也該回家頤養天年,整天和一群翰林院的學士講國法,治理,頌揚先帝功績,還要他女兒幫忙撰寫成冊,朕念他老糊塗。”

    說是回家,聽起來像卸權。

    說是頌揚先帝功績,念齊臣相老糊塗,實質極大不滿。

    覃煬不知道齊臣相怎麽想,在翰林院提先帝偉績,是對皇上不滿嗎?

    所以皇上也想殺齊夫人吧,正好借由杜皇後的手。

    他心裏不由一緊,想到覃家也是元老世家,不敢大意,立刻表衷心:“微臣一心為國,為皇上效力,絕無二心。”

    蕭璟淡淡嗯一聲,笑道:“朕知道覃愛卿忠心耿耿,先把兵符交由愛卿保管。”

    說著,一旁小太監離開端來紅木托盤。

    蕭璟指了指,似警告,似叮囑:“覃愛卿慎用。”

    覃煬抱拳應聲。

    正說話,一個老太監從外麵端了一杯酒進來。

    蕭璟忽而笑起來:“朕把這麽重要的事忘了,來,覃愛卿,這杯酒,朕預祝你凱旋而歸。”

    微臣定不負皇上重托。”覃煬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隨後退出保和殿。

    宮外早已備好戰馬,他一躍而上,接過兩個小太監抬來的長戟,策馬而去。

    這一路風馳電掣,他連特意繞過覃府大門,奔向城門。

    城門兩軍對壘,早已戰成一團。

    宋執躲過直擊要害一劍,時不時幫丹澤擋一把。

    幾次後,丹澤也開始留意宋執動向,替他攔下致命攻擊。

    謝啦!”宋執轉頭一笑,手裏銅棍沒閑著。

    丹澤沒吭聲,他不是不想應聲,是完全沒能力分心,而且他體力有限,在混戰中完全不占優勢。

    宋執要他撤回去。

    話音未落,不知誰突然高喊:“覃將軍來了!”

    所有人一愣。

    覃煬高舉手裏兵符,中氣十足吼道:“眾將士聽令,歸我者,老子不計前嫌!逆我者。一律斬殺!”

    此話一出,跟隨杜子泰的將士、士兵,連帶軍師,猶豫片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停止攻擊,紛紛丟下武器。

    你們!你們!”杜子泰瞬間成光杆司令。

    眾人讓道,覃煬騎馬過來,皮笑肉不笑:“杜子泰,他們本就是老子手裏的兵,不得已,跟了你這個傻缺。”

    你才傻!”杜子泰臉一陣白一陣紅,幾分心虛,“我乃護國大將軍!你是什麽東西!”

    老子是人!”覃煬叫所有人退到一邊,單獨對付杜子泰,“還有,從今往後,老子才是護國大將軍。皇上剛封賞的,而你,”

    他眼底泛起殺意,一戟劈過來:“今天就是刀下鬼!”

    杜子泰提槍應戰。

    兩人同為力量型,但覃煬仗著年輕,更勝一籌。

    兵器利刃碰撞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兩人從馬上,戰到馬下,周圍將士怕被波及,退出很遠。

    丹澤在不遠處看得啞口無言。

    他想,上次被追殺能逃脫是僥幸,如果像今天這樣,招招死手,大概跑不出粉巷。

    宋執在一旁,咂咂嘴,舊事從提:“喏,看到了吧,我叫你別惹覃煬,不是沒道理。”

    丹澤回過神。點頭道:“幸虧上次有宋將領出手相救。”

    宋執拍拍他肩膀:“大恩不言謝,抽空出來玩,反正你一個人,待在家裏不無聊?”

    丹澤想,大理寺的公務繁忙,偶爾偷閑回去看個書,也挺好,打算拒絕。

    倏爾宋執神色一變,喲一聲,拉著丹澤往後撤。

    丹澤沒弄明白怎麽回事,問他為何要跑?

    宋執說覃煬狀態不對,趕緊走,不然逮誰咬誰。

    丹澤還是沒懂,回頭看一眼,倒吸口涼氣。

    覃煬已經擊敗杜子泰,按理停手,要其他人押回宮等候發落即可,卻沒有,像瘋了一樣。丟下長戟,把已經毫無招架之力的杜子泰舉到空中,扔破布一樣摔出去,不等對方落地,飛踹一腳。

    杜子泰滾了幾個圈,未動。

    覃煬衝過去,拎起對方領口,往死裏揍。

    杜子泰臉都打變形,依舊不停手。

    打到後來,不知杜子泰是死了還是暈了,低垂著頭,像個木偶,任由覃煬搓圓捏扁。

    宋執對丹澤說,覃煬殺紅眼時,沒人攔得住。

    但今天紅眼的狀態超乎尋常。

    宋執都不敢上去攔。

    丹澤問他,怎麽辦?

    宋執以為到城裏沒事了,停下來說:“能怎麽辦,他現在隻有溫婉蓉治得住。”

    丹澤不敢暴露自己心思:“但夫人一介女流,能擋得住覃將軍?”

    宋執笑:“這你就不懂了。以柔克剛聽過沒?”

    丹澤裝傻般點點頭,又搖搖頭。

    宋執說一會就能見識到。

    兩人正打算去覃府找溫婉蓉,宋執突然話音一頓,直愣愣盯著丹澤身後,下一瞬喊了聲跑,調頭回閃。

    丹澤下意識跟著跑。

    宋執邊回頭邊喊:“你跟著我做什麽!”

    又看了眼追上來的覃煬大罵:“他大爺!缺德玩意!覃煬進城,光顧自己跑,也不說跟我們吱一聲!”

    丹澤也往後瞥一眼,本能比宋執跑得還快。

    覃煬臉上,身上到處是血,手裏提著杜子泰的半顆頭顱,甩一路血點子,緊追不舍。

    宋執氣不打一處來,開罵:“一群王八蛋!平時稱兄道弟,關鍵時刻撒丫子!他們怕死!難道我不怕死!”

    丹澤無語:“宋將領,逃命要緊!”

    宋執眼珠一轉,想到一個絕佳逃脫妙計:“丹少卿,你速度快,負責引開覃煬。我現在就去覃府找溫婉蓉。”

    男人都擋不住,找女人來有什麽用?

    丹澤不讓他走:“覃將軍現在這種狂躁狀態,能認出人嗎?”

    宋執說不試試怎麽知道。

    語畢,他飛身轉進小巷,一眨眼跑得沒影。

    丹澤哎一聲,剛喊句“宋將領”,一個木棍堪堪從耳邊飛過。

    他一回頭,覃煬手上的頭顱不知什麽時候變成木棍,抬手瞄向自己。

    丹澤飛身上牆,從屋頂穿近路,逃到兩條街外。

    幸虧宋執昨天安排通知每家每戶閉門不出,躲避內戰,否則覃煬今天要傷及多少無辜亦未可知。

    丹澤本以為隔著兩條街,覃煬找不到他。

    剛緩了口氣,他就聽見沉重的腳步聲從遠處過來,心不由提到嗓子眼。

    如同尋找獵物的惡狼,露出吃人本性。

    丹澤想跑已經來不及,幹脆躲進一個空水缸,屏住呼吸,隻聽腳步聲走近,停了一會,似乎在尋找什麽,又什麽都沒發現,才漸漸走遠。

    那一刻,他心髒都快跳出來,癱坐在缸裏,大吐口氣。

    為安全起見,隔了好一會,他才挪開上麵的木蓋,探出半個頭,警惕掃了眼周圍,發現沒什麽異常,趕緊翻身出來,穿過小巷回到剛才的街道。

    怕再次被覃煬發現,丹澤覺得在地上行走不安全,索性三兩下翻到屋頂上,不走尋常路。

    然而他自作聰明不走尋常路,被回頭抬望的覃煬逮個正著。

    覃煬現在一切行為遵從潛意識,不喜歡的人或物,一律破壞殆盡。

    丹澤見他翻上屋頂追過來,真覺得自己像被攆的狗,以最快速度逃命。

    於是一個猛跑,一個猛追。

    像場競賽,賭的卻是命。

    與此同時,保和殿內,蕭璟服下鍾太醫送來恢複體能的湯藥,放下羊脂玉碗,看向身邊人:“覃將軍的藥效大概持續多久?”

    鍾太醫兩手下垂,畢恭畢敬道:“啟稟陛下,最多不超過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蕭璟嗯一聲,像在估算,隔一會道,“足夠消清叛黨。”

    鍾太醫沒敢插嘴,遲疑片刻,說:“不過此藥毒副作用甚大,微臣擔心覃將軍之前有傷,怕身體受不住。”

    蕭璟不在乎:“他傷了不是你有嗎?”

    鍾太醫心領神會:“臣定當盡心盡職替覃將軍醫治。”

    蕭璟擺擺手,示意退下。

    鍾太醫退下後,蕭璟站起來活動活動肩膀,問向一旁的老太監:“前幾日朕交代大宗正院恢複婉宜公主身份一事,辦得如何?”

    老太監畢恭畢敬道:“回皇上的話,此事已辦好,連帶太後那邊也過目了,太後甚是滿意。”

    蕭璟頷首,繼續交代:“這次護駕封賞和恢複婉宜公主相關事宜同日宣布。”

    老太監會意:“老奴這就去大宗正院,看看還有什麽遺漏之處。”

    這頭老太監剛退出保和殿,另一個太監進來,行跪拜大禮,恭敬道:“啟稟聖上,長公主從剛才一直跪在殿外,已經半個多時辰。”

    蕭璟神情冷漠,開始翻看矮幾上的奏折。

    太監思忖一會,揣測聖意:“皇上,奴才這就請公主回去。”

    蕭璟沒吭聲,太監立即退出去。

    保和殿外的地麵又硬又平,長公主頂著太陽,跪在殿前,汗珠子一顆接著一顆往下滴。

    她以前嬌貴,哪吃過這種虧,眼見太監出來,眼睛亮了亮,急切問:“父皇說什麽?”

    太監麵露難色,實話實說:“長公主,您請回吧,皇上還有要事處理。”

    都什麽時候,父皇還有心情處理公務?!”她皺起眉,聲音還沒大起來,就被太監打斷。

    他做個噤聲的手勢,瞥了眼保和殿,又給長公主使眼色,勸:“公主殿下,且不可惹怒龍顏,您今兒聽奴才一句,先回去吧。”

    長公主沒想到自己父皇母後倒戈相向,悲從中來:“公公。我隻問一句,母後是不是關進大宗正院等候父皇發落?”

    太監眨了眨眼,算是回答。

    長公主隻覺得自己的依靠坍塌,咬咬嘴唇,突然爬起來,衝向殿裏。

    太監要攔沒攔住,追進來時,長公主已經跪在蕭璟麵前。

    蕭璟瞥了眼神色慌張的太監,動動手指,示意出去,而後視線重新回到手中折子。

    長公主見父皇冷落自己,猶豫好一會,開口求情:“女兒求父皇放了母後,母後,母後也是不得已。”

    蕭璟沉默半晌,抬眸,反問:“不得已?”

    朕想問你,你知道你母後謀反的計劃嗎?”

    長公主隻覺得一股冷意從頭涼到腳,下意識搖搖頭:“女兒不知。”

    你不知就好。”蕭璟收回目光,“回宮好好思過,不要以為朕不知道你的所作所為。”

    長公主別別嘴,不走。

    蕭璟聲音沉沉:“還是你也想去大宗正院陪你母後?”

    長公主畏懼看了蕭璟一會,低下頭:“女兒不想。”

    蕭璟不吭聲。

    長公主起身告辭,深一步淺一步,往回走。

    從這一刻起,她的寢殿不再有從前繁華,有人阿諛奉承,拍須溜馬,宮女嬤嬤們像商量好的,一並離去。

    偌大的殿裏,隻剩長公主一人呆坐。

    寢宮成冷宮。

    然後她想起什麽,起身直奔公主府,府邸大門敞開,裏麵不見一人。

    齊賢!齊賢!”長公主現在能欺負的,隻有齊駙馬。

    然而叫了兩聲,沒人答應。

    長公主不信向來懦弱的齊駙馬敢背叛她,衝進府邸找了一圈,沒看見人,滿心浮躁又跑出來。

    她漫無目的走在空曠的大街上,一身朱紅裙衫四處揉皺,狼狽不堪。

    而後她又想起丹澤,正打算去大理寺找這個男人發泄一通,忽而看見一個蜜色頭發從視野裏穿過。

    她下意識大叫:“丹澤!你給本公主站住!”

    不叫還好,沒叫回丹澤,引來覃煬的注意。

    覃煬滿身血跡,如同修羅場裏爬出來惡鬼,雙眼腥紅盯過來。

    長公主嚇得心驚,本能轉身就跑,被撲上來的覃煬一把按在地上。

    你放開我!我是當朝公主!你休得無禮!”無論長公主怎麽尖叫掙紮,覃煬完全不理。

    他像拎小雞一樣,拎起長公主,拽進小巷裏,開始撕衣服。

    長公主尖叫,他覺得吵,反手一巴掌。

    長公主再叫,他又是一巴掌。

    接連兩巴掌,打得長公主口鼻流血,耳朵嗡嗡作響,眼冒金星,頓時失去反抗能力。

    婊子。”覃煬神情冷漠至極,捏起長公主的下巴,對著白嫩的肩膀,一口咬下去。

    長公主疼得恢複神智,尖叫著又推又打,被硬生生咬掉一塊皮肉。

    覃煬滿嘴是血呸一口,眼底透出嗜血狂熱,喘著粗氣道:“老子以為你的血是臭的,沒想到挺香。”

    你,你,你”長公主完全嚇傻了,一連說了三個你字,也沒你個下文出來。

    覃煬嘿嘿笑,如同看到可口美味,舔舔嘴唇的血,自言自語:“老子從哪裏下口好呢?”

    語畢,他下第二口。

    長公主疼得大叫。

    丹澤本不想管,但傷害甚至殺害皇室宗親,重則可斬,覃煬如何,他不管,就怕溫婉蓉傷心。

    猶豫再三,決定去覃府找宋執。

    宋執說溫婉蓉能治住覃煬,也許值得一試。

    丹澤想,左不過他護她周全。

    這邊他往覃府跑,那頭宋執已經把溫婉蓉從府裏接出來。

    他難得正色,要下人備馬,急道:“嫂子,快快快!覃煬今天瘋了,你再不去要出事!”

    溫婉蓉看他樣子不像玩笑,蹙了蹙眉:“覃煬到底怎麽了?”

    宋執把城戰的事大致說了遍,拉她上馬,一路急行:“一會你看到就知道。”

    他人在哪?”溫婉蓉按在耳鬢吹飛的青絲,回頭問。

    宋執說不知道,一邊望向四周:“他剛剛在追丹澤”

    話未說完,說曹操曹操到。

    冷不防上麵傳來熟悉叫喊聲:“宋將領!”

    宋執拉住韁繩。溫婉蓉聞聲望去,丹澤從房脊上三兩下落地,跑過來。

    他氣喘籲籲道:“快!快去長公主府附近!長公主被覃煬抓到,再晚點,怕來不及!”

    溫婉蓉聽著一愣,以為兩人又像上次那樣,催著宋執趕緊過去。

    等三人到了現場,都驚呆了。

    長公主已經趴在地上不動,覃煬就像啃噬屍體的野獸,把她身上的肉一塊塊撕咬下來,吐到一邊。

    溫婉蓉剛想喊一聲覃煬,被丹澤一把捂住嘴。

    別出聲。”他指了指,用唇語說。

    宋執從發現覃煬不對勁,看到現在,徹底明白,覃煬早就不是正常狀態,跟以往殺紅眼根本不一樣。

    我去看看。”他要丹澤保護好溫婉蓉,自己硬著頭皮上。

    可還沒靠近,覃煬像發現什麽,忽然轉過身,直接撲向宋執。

    宋執哎喲一聲,來不及跑,就被撲倒。

    他一手頂住對方下巴,一手跟他較勁,對丹澤喊:“過來幫忙!”

    丹澤忙不迭跑過去,一樣沒等近身,就被襲擊。

    宋執趁空,一腳踹飛覃煬。

    覃煬像感覺不到痛,倒地一瞬立刻爬起來。

    就在衝過來的刹那,他忽然腳步一停,一拳離眼前的人咫尺。

    你要瘋到什麽時候?”溫婉蓉擋開眼前的手,方才驚嚇化成憤怒,下一刻卻化成擔憂和痛心,“你真的準備大開殺戒,大殺四方嗎?”

    覃煬直愣愣盯著她,揚起的拳頭漸漸落下。

    宋執心領神會,撞了下身邊的丹澤,給他遞個眼色。先把長公主送回府。

    長長的街道上,隻剩兩人。

    溫婉蓉知道他能聽見自己說話,上前一步,輕聲細語:“覃煬,我們回家好不好,颯颯在府裏等著我們。”

    說著,她顧不上被血弄髒衣服,上前環住他脖子,好聲好氣:“我知道你這段時間受氣、受憋,但杜皇後倒台,你恢複官職,這個結果不正是你希望的嗎?”

    覃煬沒動,溫婉蓉就一直抱著他。

    她不知道自己抱了多久,直到覃煬靠在她肩頭,倏爾開口,語氣恢複如常,問她:“溫婉蓉,我找你好久,你躲哪去了?”

    溫婉蓉聽著心裏難過。笑著回答:“我一直都在府邸帶著颯颯,等你回來啊。”

    可我為什麽找不到你?”

    因為”溫婉蓉本想說他剛才失去理智,話到嘴邊,咽下去,像哄颯颯一樣,哄他,“因為你迷路了,所以我來找你。”

    是嗎?”覃煬伸手摟住她的腰,還想說什麽,就覺得喉嚨裏一陣異樣,咳出一口血。

    再後麵他到底要說什麽,自己也忘記了,失去意識前,腦子一閃而過是颯颯烏溜溜的大眼睛,隨即陷入黑暗。

    覃煬被送回府時,鍾太醫早已在府上等候多時。

    他見他一身血,以為受傷,問溫婉蓉:“夫人,覃將軍被打傷了嗎?”

    溫婉蓉搖頭。說都是別人的血。

    鍾太醫鬆口氣,拿過脈,沒說其他,隻交代舊傷複發,開了藥方,要溫婉蓉好生照顧。

    溫婉蓉知道覃煬在樟木城那次傷得不輕,算算時間,差不多時隔半年,傷勢剛痊愈,沒想到這次城戰複發了。

    鍾太醫請留步,”溫婉蓉總覺得複發得有些蹊蹺,“我們發現他時,他狀態很不對,是不是跟這有關?”

    鍾太醫笑笑,回答模棱兩可:“夫人不必擔心,眼下覃將軍得好生休養,卑職過幾日再來。”

    溫婉蓉見對方不願說,不好多問,叫人送客。

    覃煬一連昏睡兩天。醒來時,溫婉蓉正坐在一旁清理颯颯的小衣服。

    水。”覃煬嗓子沙啞。

    溫婉蓉見他醒了,趕緊倒水過來,喂他喝一口,關心道:“你哪裏不舒服?我已經叫人煎好藥,一會端進來,我喂你喝,好嗎?”

    覃煬點點頭,挪挪身子,疼得皺眉頭。

    溫婉蓉趕緊要他別動:“舊傷複發,鍾太醫來給你看病,要你靜養一段時間。”

    覃煬哦一聲,似乎興致不高。

    隔了好一會,他轉頭對她說:“溫婉蓉,皇上賜我的那杯酒有問題。”

    溫婉蓉一怔,趕緊起身關門,回來說:“你別瞎說。”

    覃煬盯著廂床頂半晌:“我沒亂說。”

    其實他還有話沒說,那杯酒到底有什麽他不清楚,但藥效起來後。他異常興奮想殺人,殺杜子泰的時候,尚有一絲殘存理智,再後來記憶空白,唯能想起來是溫婉蓉來找他,跟他說話。

    他猜那個時候應該藥效差不多快過去。

    想想後怕,一方麵溫婉蓉早點出現,肯定會被傷到;另一方麵,皇上心思和手段才叫防不勝防。

    覃煬躺在床上歎氣,沒覺得封賞護國大將軍多高興。

    隔天,宋執來探病說,就在他昏睡期間,齊駙馬抱著長公主雙雙燒死在公主府,沒人知道火勢什麽時候燒起來的,等發現已經是第二天清晨。

    覃煬聽了沒吭聲。

    齊駙馬綠帽子戴夠了,終於忍不下這口氣,選擇同歸於盡。

    求仁得仁。

    收回思緒,他問:“皇後怎麽處理?”

    宋執拿著颯颯的撥浪鼓,搖著玩:“廢後一個。除了等死還能怎樣。”

    覃煬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想到皇後位置空了,下意識問:“你聽到風聲沒,新皇後打算立誰?”

    宋執說樞密院又不是後宮,鬼知道。

    提起樞密院,他想起什麽說:“你傷養得差不多,該回樞密院報道,宮裏調令批下來,那幾個王八蛋要來給你賀喜,我擋了,不過說好,你做東請客跑不了。”

    覃煬一聽就明白,擺擺手,要他快滾:“你們除了吃喝嫖賭,能玩點新意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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