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 覃虎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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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執趁溫婉蓉出去,湊近壞笑:“哎,別說你不想去?這可是絕好的正當理由,好歹你現在官居二品,總不至於讓整個樞密院知道,護國大將軍懼內,傳出去沒麵子啊。”

    覃煬別的沒聽進去,“沒麵子”三個字聽到心裏,嘖一聲,指指側腰:“老子這樣能出去?”

    宋執開他葷腔,還說得一本正經:“長期不練,退步了。”

    滾!”

    覃煬手邊沒東西,隨手操起一個枕頭砸出去,被溫婉蓉進來逮個正著。

    多大的人,躺床上也不老實!”她頂煩他氣性來了,拿什麽扔什麽,一把從宋執手裏扯過小枕頭,“這是颯颯的!”

    覃煬理虧,擺出一副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表情,閉眼裝睡。

    宋執忍住笑,起身開溜:“嫂子,我才想起來,樞密院有事,先走了。”

    溫婉蓉沒挽留,以前她對宋執客氣,後來發現完全沒必要,兩禍害在一起,隻應一句話“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又說什麽?叫宋執滾?”她一邊問,一邊把床上颯颯的小被子和枕頭收拾走。

    覃煬心想關係才緩和,打死不能說實話,裝作不在乎哼一聲:“他能說什麽好話。”

    不等溫婉蓉反應,岔開話題:“我睡這,你和颯颯睡哪?”

    溫婉蓉說睡西屋。

    西屋那個榻小,而且悶,還是我過去吧。”覃煬說著,費勁翻個身,咬緊牙關爬起來。

    溫婉蓉知道他心疼她們娘倆,說不感動是假話。

    她按住他:“你躺著吧,別亂動。”

    覃煬執意要起來。

    溫婉蓉抱住他,取個折中辦法:“我叫人把颯颯的小木床搬到裏屋,晚上我和你睡?”

    覃煬巴不得,眼睛笑成一條縫:“好好好。就按你說的辦。”

    然後手開始不老實,在溫婉蓉的衣服上蹭啊蹭,湊過來,聲音略微低沉:“哎,好久沒一起,不想我?”

    溫婉蓉轉頭,本來想瞪他,但看捂著側腰的動作,心軟下來,主動親吻。

    而這一吻下去,就一發不可收拾。

    覃煬自從跟她動手,到現在,被趕到書房睡幾個月,早就心癢難耐。

    溫婉蓉也沒阻止。喘息間,拉回理智:“你舊傷複發沒事嗎?”

    覃煬現在滿腦子那種事,管他傷不傷,上了再說。

    溫婉蓉去關門窗,回來就被拉進廂床。

    她心思幸虧今天要乳娘把颯颯抱到祖母那邊玩,不然又要憋死覃煬。

    覃煬急不可耐壓在上麵,大有不疏解開心不算完的意思。

    溫婉蓉積極配合,兩人緊密貼合。

    因為還是白天,她不敢出太大動靜,就怕門廊下經過的下人聽見。

    所以當覃煬提出再來一次時,她粉拳落他肩上,推了推:“別鬧了,一會乳娘帶著颯颯回來了。”

    聽說颯颯要回,覃煬沒轍。翻身下去,背對她,悶悶不樂:“以前沒閨女,老子說什麽是什麽,現在天天把颯颯掛嘴裏,老子的話當耳旁風。”

    滿滿醋意,溫婉蓉從後麵抱住他,聲音明顯帶笑:“怎麽?還跟女兒爭寵?”

    覃煬不吭聲。

    溫婉蓉要他轉過來,靠在肩膀上:“她多大,你多大,你又不是小孩子。”

    覃煬還是不吭聲。

    溫婉蓉抬頭親了一下臉頰,哄道:“好了,好了,不生氣,乖。”

    乖你個頭!老子又不是颯颯!”

    你不是覺得我對颯颯好,冷落你了嗎?現在我平等對待,你又不滿意。”

    頓了頓,故意小聲嘀咕:“難伺候。”

    覃煬不講理:“老子就難伺候!不管,老子睡了幾個月書房,這事沒完,肉償!”

    你除了肉償還知道什麽?”溫婉蓉說他一肚子男盜女娼。

    老子就男盜女娼!你再罵,老子幹死你!”接著他開始數落溫婉蓉不是,“老子是傷患!你一點都不盡心盡力,夫為妻綱,懂不懂?”

    溫婉蓉現在不怕他找歪理:“好好,你是傷患,但剛才挺勇猛,我沒看出傷哪了。”

    這下覃煬不依。非要再來一次。

    溫婉蓉又笑又推,兩人抱成一團。

    一個親一個躲,正火熱,倏爾幾聲敲門聲打斷一切,接著響起乳娘的聲音:“夫人,奴婢帶大姑娘回來了。”

    颯颯回來了!

    溫婉蓉慌了,也沒在意覃煬傷不傷,大力推到一邊,趕緊起身穿衣服,嘴裏還應:“乳娘,帶颯颯在院子裏玩會,我馬上出來。”

    再看覃煬,窩在床裏,毫無羞恥心光著身子,不穿衣,也不動。

    溫婉蓉整理好自己,又把他的衣服撿起來放床邊,叮囑一句,趕緊穿衣服,就去開門。

    本以為隻是乳娘和颯颯,沒想到後麵還跟來一人。

    表嫂。”一聽憨憨的笑聲,除了許翊瑾不會有第二人。

    覃煬窩在床上極不爽。

    一個二個都來壞他好事!

    偏偏許世子哪壺不開提哪壺:“表哥呢?”

    溫婉蓉想別人大老遠跑來救駕,既有功勞也有苦勞,忙迎進堂屋,要紅萼上茶,又朝裏屋喊了聲:“覃煬,阿瑾來看你了。”

    她不是叫他出來,而是快點穿好衣服。

    覃煬聽見也當沒聽見,被子一蓋,睡覺。

    溫婉蓉遲遲聽不見裏屋動靜,再進去一看,床上人呼吸均勻,似乎睡著了。

    她輕手輕腳退出來,壓低聲音,對許翊瑾解釋:“許表弟,你哥城戰舊傷複發,可能不太舒服,已經睡了。”

    許翊瑾擺擺手:“表哥養傷要緊,我就是過來帶個話,外祖母說表嫂今晚有時間過去一趟,沒時間就算了,明早過去也行。”

    語畢。他起身要走。

    溫婉蓉送他離開,又問了幾句玉芽的情況,得知一切安好,沒繼續問下去。

    回到屋,怕颯颯吵覃煬休息,溫婉蓉要乳娘把孩子抱到東廂房玩,轉身跟床上的人打招呼:“覃煬,我去祖母那邊坐會。”

    她想覃煬驚著呢,要一聲不吭走了,他起來找不到人,又鬼吼鬼叫。

    本以為他不理,沒想到聲音無比清醒:“不是說明早去也行嗎?慌什麽?祖母不催就不是急事。”

    溫婉蓉愣了愣,進裏屋,就看覃煬坐起來,自顧自穿衣。

    我以為你睡了,方才阿瑾找你,你怎麽不應?”

    他今天特意來看祖母,又不看我,見不見無所謂。”

    反正覃煬在府邸我行我素慣了,溫婉蓉懶得說他:“你沒睡正好,我叫乳母把颯颯抱過來,你陪孩子玩會?”

    覃煬會意:“你今天非要去祖母那?”

    我去看看什麽事就回。”溫婉蓉邊說邊轉身出去。

    等到了老太太那邊,真被覃煬說著了,說要緊也沒什麽具體大事,說不要緊又不能不重視,就是明天下午未時要溫婉蓉帶著颯颯,跟老太太一起進宮覲見太後。

    之前在靈陀寺溫婉蓉已經見過太後,倒不覺緊張,不過為什麽帶颯颯,她心裏不願意。

    老太太看出她心思,安慰說太後喜歡小孩,叫她不必擔憂。

    溫婉蓉點頭,又陪著說了會體己話,告辭回自己院子。

    走到門廊下,就聽見覃煬跟颯颯玩得正瘋。

    颯颯心情好的時候,挺黏覃煬,尤其他和溫婉蓉說話的時候,烏溜溜眼珠子跟著兩人轉,然後咿咿呀呀,扭動小身子伸手要覃煬抱。

    覃煬一般也不好好抱,不是把颯颯托在手臂上坐著,就是把颯颯放在大腿上,任她往身上爬。

    覃颯颯從小就是放養狀態,各種為非作歹,例如摳布老虎的眼睛,玩膩的東西往地上丟,換衣服的時候不配合,洗澡的時候撲騰水,從沒讓溫婉蓉省心過。

    但到覃煬這裏,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

    除了不讓玩佩刀,其他隨便。

    活脫脫把嫡出姑娘,養成虎虎生威的小虎妞。

    而且小丫頭片子打娘胎出來天不怕地不怕,管你是誰,隻要惹了,放聲大哭,哭到一屋子人投降。

    現在又多一項技能,扯頭發,不是扯自己是扯別人。

    平時抓溫婉蓉就不說了,覃煬抱,照抓不誤。

    溫婉蓉剛進屋,就聽見裏屋喊:“快點把颯颯抱走!”

    她以為什麽事,趕緊進去一看,樂得不行,心思什麽女兒是小棉襖,完全是來罩她爹的。

    覃煬抓一隻手,颯颯換隻手扯,還咯咯笑,笑得她爹沒脾氣。

    溫婉蓉怕覃煬三大五粗沒輕沒重傷到孩子,忙抱過來。

    颯颯正玩得興頭上,被硬生生打斷,頓時不高興,小嘴一別,準備開嗓,嚇得覃煬抱回去,一臉無奈由著虎妞繼續扯頭發。

    扯頭發總比聽刺耳哭聲強。

    既然覃煬心甘情願,溫婉蓉就不管了,轉身去翻颯颯的衣服,準備明天入宮時穿。

    她這頭找,覃煬那頭對颯颯說話。

    先是:“笑屁!不準抓老子!”

    再是:“哎,跟你說了不準抓!”

    然後嚇唬:“哎喲!再抓老子揍你屁股!”

    接著哄:“好好好,不打,不打,你抓,抓。”

    最後:“颯颯,我們玩別的好不好,布老虎和撥浪鼓,你選一個,哦,都不喜歡,換別的。”

    接著對溫婉蓉抱怨:“你平時怎麽管颯颯?所有玩具都殘缺不缺,撥浪鼓揪掉一邊繩子,你就不能買個新的?老子不在乎這點錢。”

    溫婉蓉心想,終於發現你家虎妞的厲害,語氣涼涼:“這個月第五個撥浪鼓,都被你閨女玩壞了。”

    覃煬無語,轉頭對颯颯說:“丫頭,你破壞東西跟誰學的?”

    颯颯哪裏聽得,咿咿呀呀揪著手裏的玩具,看他一眼,圓眼一彎,笑得那叫一個燦爛。

    覃煬徹底服氣。

    溫婉蓉看颯颯不瘋了,抱過來放床上,給她比劃小衣服,覺得合適,打算套上試試。

    颯颯不配合,不是左扭就是右扭,就不好好穿。

    溫婉蓉煩了,把玩具搶過來扔到一邊,抓住小胳膊往袖子裏塞。

    颯颯更不願意,扭來扭去,轉身要爬走,被溫婉蓉拖回來。

    一個穿。一個不穿。

    沒過一會,颯颯開始尖叫,哭。

    覃煬看不過眼,把颯颯抱起來,坐到腿上:“她不穿就不穿,你強迫她幹什麽?”

    就是你平時把她寵壞了,現在稍不如意就哭,都是假哭。”溫婉蓉把颯颯抱過來,放床上,接著穿衣服。

    覃煬知道她的脾氣:“她個小孩子,你跟她強什麽。”

    說著,伸手要抱,被溫婉蓉擋開:“照你這樣寵下去,她以後無法無天。匪裏匪氣,你高興了?!”

    覃煬想,他每天跟颯颯相處多久,跟溫婉蓉相處多久,怎麽寵壞的屎盆子就扣他頭上?

    轉念,算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他家兩個女子,難上加難。

    索性窩到床裏麵,聽著颯颯激烈反抗聲,假寐。

    最終,母女鬥智鬥勇,溫婉蓉壓倒性勝利。

    颯颯衣服穿好,小盤扣係得整整齊齊。

    溫婉蓉叫覃煬看。高興道:“颯颯穿這套好看吧?”

    覃煬瞥一眼,櫻粉碎花的褙子,配柳綠百褶裙,加之烏溜溜的大眼睛,靈動又招人愛。

    他忍不住湊過來親一口,問:“穿這麽好看幹什麽?”

    溫婉蓉又給颯颯脫衣服:“祖母說,太後想見颯颯,要我明天一起隨行進宮。”

    太後見颯颯?

    覃煬臉色變了變,不大樂意:“亂黨剛除,宮裏不安生,你找個理由推了不就完了,祖母能理解。”

    溫婉蓉知道他的擔心:“我跟祖母說了,祖母說太後喜歡小孩子,問題不大。”

    覃煬接受教訓。提醒:“進宮別亂吃亂喝,尤其小孩子。”

    溫婉蓉說知道。

    隔天,覃煬繼續躺在裏屋養傷,颯颯百般不情願中,穿好衣服。

    然後溫婉蓉抱起來,舉著她的小手,在空中揮兩下,輕聲道:“颯颯,跟爹爹告辭,我們出門了。”

    颯颯以為又跟覃煬瘋,笑得咯咯響,躲貓貓似的,轉頭摟住溫婉蓉的脖子。

    覃煬舍不得:“哎,跟祖母說算了,把颯颯留在屋裏,我陪她玩,你們進宮。”

    溫婉蓉拍拍颯颯的背:“要說昨天不說,未時太後等著,我不帶孩子去?太後怎麽想祖母,想覃家?”

    覃煬聽罷,做出最後讓步:“行吧,行吧,你把颯颯照顧好,誰都可以不好,唯獨老子閨女不行。”

    說著,他轉向颯颯,捏捏肉乎乎的小手:“老子替你說話,你就屁股對老子。”

    颯颯哪懂什麽險惡。就知道跟覃煬瘋。

    溫婉蓉要他別擔心:“孩子又不是你一個人的,我會護好颯颯,再說有祖母在,不放心我還能不放心祖母?”

    覃煬擺擺手,示意快去快回。

    宮裏馬車準點出現在覃府大門口。

    老太太帶著溫婉蓉、冬青以及颯颯魚貫鑽入馬車。

    颯颯第一次出府,一開始是懵的,但隨著馬車行駛,搖搖晃晃的輕微顛簸,她興奮起來,手舞足蹈,嘴裏咿呀不知道說什麽。

    冬青覺得她好玩,一邊逗一邊比劃:“大姑娘長得真快,原來隻這麽點大,幾個月就長開了。”

    老太太視颯颯掌上明珠:“這歸阿蓉的功勞,把孩子養得好,看看小胳膊,長得跟藕節似的,太後肯定喜歡。”

    颯颯一下子變成所有人焦點,更開心,轉過身子伸手要老太太抱。

    老太太接過去,邊喊心肝寶貝,邊問溫婉蓉:“煬兒身體恢複如何?”

    溫婉蓉一五一十道:“每天按照鍾太醫的方子調養,不敢馬虎。”

    老太太微微頷額:“這次覃家、許家、宋家還有樞密院那幾個混小子舍身護駕,我估摸封賞時間不會隔得太遠,你要覃煬趕緊養好,別誤了大事。”

    溫婉蓉應聲好。

    大約小半個時辰後,剛到未時,一行人由老嬤嬤帶入仁壽宮。

    行跪拜大禮後,太後一見颯颯,果然喜歡得緊,趕緊叫人端茶點來,又叫禦膳房專為颯颯做小孩子的輔食。

    溫婉蓉記住覃煬忠告,忙婉拒,說颯颯在府裏已經吃過了。

    而颯颯跟覃煬還有府裏下人瘋慣了,不認生,太後一逗就咯咯笑不停,更加招惹喜愛。

    太後問了颯颯的生辰八字,名字,又叫人把準備好的金鐲銀圈拿來,給孩子戴上。

    颯颯不懂是什麽,一看見手鐲上的小銀鈴,伸手去揪。揪又揪不下來,而後看看溫婉蓉,又看看身邊人,自娛自樂窮開心。

    太後抱著她笑:“這孩子長得俊俏,水靈,將來好福氣。”

    老太太要溫婉蓉趕緊磕頭謝恩。

    太後要她不必多禮,一屋子人正說話,一個宮女從外麵進來,垂手說大宗正院的人選了幾個封號給郡主,請太後挑一個。

    郡主?

    溫婉蓉還反應過來,太後挑好一個封號。

    哀家覺得英颯郡主不錯,倒符合覃家武將風格。”

    老太太自然說好,溫婉蓉跟著笑了笑,心裏隱隱覺得不安。

    她想。不會太後老人家覺得颯颯可愛,想養在宮裏吧?

    念頭一閃而過,老嬤嬤把孩子接過來還給她。

    太後要溫婉蓉帶颯颯去院子裏賞花,明擺有話單獨對老太太說。

    溫婉蓉出來時,兩位老太太說話聲音不大,她想聽也聽不到,隻能作罷。

    宮外滿院的桃花開得正豔,颯颯見什麽都好奇,都要用手揪一揪。

    溫婉蓉不讓她碰,低聲嗬斥。

    颯颯壓根不怕,扭著小身子,非要揪花,老嬤嬤見她可愛,就折一枝給她。才消停。

    在府裏就算了,在外麵也我行我素,完全不講任何場合。

    溫婉蓉有些生氣,一把奪走花:“颯颯,你再這樣,回去爹爹真會打屁股。”

    颯颯似懂非懂,不知是對打屁股三個字特別敏感,還是察覺到語氣裏的嚴肅,忽而別別嘴,放聲哭。

    老嬤嬤趕緊又折一個哄她,對溫婉蓉笑:“半大的孩子對什麽都新奇,莫太苛責她。”

    溫婉蓉暗暗歎氣,她哪裏想苛責颯颯,她就怕颯颯太活潑,太不認生,太招人愛,被太後要走。

    不過颯颯有了花,眼角還掛著亮晶晶的淚,轉而笑起來。

    溫婉蓉都習慣了:“就知道假哭。”

    颯颯不管那些,把一枝椏的桃花全部揪掉,失去興趣扔掉,轉頭尋找下一個目標。

    溫婉蓉沒轍,怕颯颯一會又淘氣,就起身抱著她到處轉,告訴她是什麽花,什麽草。

    颯颯對於說話,似乎很專注的聽,也不鬧。也不伸手揪這揪那。

    母女倆好容易安靜下來,溫婉蓉摸摸颯颯的頭,又摸摸她背心裏有沒有出汗。

    颯颯平時要午睡一個下午,今天鬧一天,終於熬不住,心情不好,開始哭。

    老嬤嬤問怎麽回事,溫婉蓉說孩子要睡了,然後走到一個僻靜的地方,打橫抱,一邊輕拍,一邊哄。

    颯颯起先鬧,漸漸就不鬧了。

    等哄孩子睡著,溫婉蓉歇口氣,回到正殿門口,心思怎麽還不出來,怕颯颯在外麵睡久著涼。

    老嬤嬤體貼,給她拿了條太後搭腿的毯子,先給孩子蓋上。

    溫婉蓉言謝,一句話還在嘴邊,不遠處忽然傳來齊淑妃的聲音。

    阿蓉,你怎麽來仁壽宮了?”

    溫婉蓉循聲望去,齊淑妃擺脫了杜皇後的束縛,明顯精神,樣貌煥然一新。

    她把孩子交給老嬤嬤幫忙照顧片刻,過去屈膝福禮:“淑妃娘娘金安,妾身隨家中長輩前來覲見太後。”

    是嘛?”齊淑妃說歸說,視線掃向老嬤嬤。“連孩子都帶來了。”

    溫婉蓉怕她過去吵醒颯颯:“小孩子頑劣,好容易哄睡,才得片刻安寧。”

    齊淑妃聽出她的意思,嘴上笑,陰一句陽一句:“阿蓉,之前是我誤會你,我以為你不與我來往,隻因誤會,原來另有隱情。”

    溫婉蓉愣了愣,莫名其妙:“什麽另有隱情,請娘娘明示。”

    你我之間還需要明示嗎?婉宜公主殿下。”

    她故意叫出封號,溫婉蓉是伶俐人,不會不懂。

    見她愣怔不說話,齊淑妃冷笑:“別說你什麽都不知道。你我在府裏是姑娘時就認識,沒想到你藏這麽深,隱瞞身份,跟我演苦難戲碼,溫婉蓉,本宮真小看你了。”

    語畢,拂袖而去。

    回去的路上,溫婉蓉腦子裏翻來覆去就是齊淑妃一番話。

    而正是“婉宜公主”四個字,頓悟過來,為何颯颯尚在嗷嗷待哺之時,被封為郡主。

    反過頭,她又想到齊淑妃說的苦難戲碼。

    她是假苦難嗎?

    不是啊,曾經在溫府過得怎樣,齊淑妃不也看到嗎?

    自己有必要裝嗎?

    溫婉蓉盯著颯颯熟睡的樣子發呆,她確實不知道自己真實身份,但要說一點沒隱瞞也不是。

    在她十歲前,總做同一個噩夢----

    漫天火光,滾滾濃煙,把視野所及照如白晝,廝殺聲、叫喊聲起此彼伏,她靠在一個嬤嬤樣的女人肩頭,望著深邃高牆下的血腳印

    這個夢,她曾跟妘姨娘提過,妘姨娘當時隻說夢是反的,要她別在意。

    她便沒在意。

    等再大點,漸漸夢不到這些了。

    再後來和覃煬相識、相知、結婚,似乎早把這些兒時記憶塵封心底。

    如今妘姨娘沒了,一切重見天日。

    溫婉蓉把心裏的話毫無保留告訴老太太。

    老太太問她什麽想法。

    溫婉蓉遲疑片刻,說她怕覃煬也誤會自己。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說和覃煬講清楚,他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