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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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
雷炎殿後山,劍池。
天色昏暗,空綴著迷蒙的星光,無盡的黑暗籠罩著大地。
方闕一襲素袍,踏足劍池旁邊。
劍池乃是雷炎殿禁地,也是諸多前輩埋劍之地,同時,也埋藏著數不盡的秘辛。
劍池內水波蕩漾,方闕此時神色卻有幾分悵然,遙遙望去,似乎無數的心事徘徊,虛掐劍指,隻見劍池內水汽翻騰,隨著一陣清澈的嘯聲傳出,一柄仙劍破水而出。
方闕將仙劍握在,細細打量,清晰的龍紋栩栩如生,不曾隨著歲月淡去,此時舊主召喚,那隱約的鋒芒似乎要破劍而出。
回憶伴隨著舊物滲透,方闕持著仙劍“龍淵”,在劍池旁呆立。
過了良久、良久、方才一陣低沉的歎息。
九清殿。
玄水泛著冷光,從那天際垂下。
而下,便是天道宗最富盛名的逐月台,晚風微涼,逐月台下水霧涔涔。青煙冪處,玄女一身白衣,獨自佇立在逐月台最高處。
在逐月台上,無論什麽天氣,都能看見那汪明月,“逐月”之名也因此而得。
清月微微揮灑著光澤,襯得逐月台甚是淒涼。
冷風撩起玄女發梢,拂過她清澈的臉龐,她卻沒有在意,隻是怔怔的看著遠方。
玉闕立在身後,在黑暗揮灑著柔和的光澤,與那清冷的月光遙遙相印。
晚風漸漸大了,玄女衣裳在風裏飄飛,風兒在深澗裏呼嘯,好像一聲聲殷切的呼喚。
遠處,那幽冷的黑暗似乎更甚了幾分,仿佛要化為深淵,吞噬所有的光亮。
身子莫名的顫了顫,黑暗,一抹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油上心頭。
淒厲的黑暗,那道身影悍然擋在身前,那一刻,時空被放逐,眼隻剩下那個堅毅的臉龐,以及他那眼神刻骨銘心的痛與眷。
思緒那麽清晰的印在腦海,淡起的心念逐漸被放大。
一聲痛苦的啜泣,玄女往前踏出一步,身子隨著無盡的黑暗往下墜落,黑暗那麽熟悉,唯獨少了那抹簡單的溫存。
玉闕綻放出燦爛光芒,在半空托住玄女身子,最後攜著玄女輕輕飛回了逐月台。
此刻,玄女深深閉上了眼睛,似乎抽空了所有的力氣,臉色變得蒼白,最後,執起身邊玉闕,轉身而去。
月清冷依舊,隻是月下的人心兒再也回不到原點。
※※※※※
過了幾日,長安在服用蘊靈丹後,體內情況已經稍稍好轉,至少勉強能夠壓住傷勢,不再受那股錐心之痛,不過一身修為散盡,如今身體就如尋常人般脆弱。
這一日,雷炎殿門人齊聚。
平日裏這小師弟一直陪在眾人身邊,忽然要下山,到讓眾弟子有點不可適從。
由其是趙大偉,聽到長安要下山,神色頗為難過,不過長安此去乃是隨師尊治療傷勢,趙大偉將長安包裹整理停當,便偷偷的將攜帶了多年的護體法寶放了進去。
“長安,此去路途遙遠,要聽師傅的話。”
林染打量著這個小師弟,眼充滿不舍。
長安點了點頭,隨後說道:“放心吧,師姐,我已經長大了。”
林染不由得一愣神,眼前的長安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圍著她轉的小孩了,如今也有了自己的擔當和想法,分離這一刻,把這麽多年的情思看的更加透徹,也許,無論長安如何成長,在心目,永遠是一個單純的孩子。
一番話別後,方闕真人放才從雷炎殿走出,在一眾弟子目送下,長安乘著方闕真人仙劍而去。
州邊陲有一座古鎮,名曰江都,南瀕海岸,西傍通州,乃是商籍流連之地。
此行目的,正是南海深處,這幾日連番禦劍趕路,雖然方闕真人替長安擋去了天空的罡風,但長安如今無法力傍身,這幾日下來已經是臉色發白,腳步虛浮,於是方闕真人決定在此休整幾日,順道拜訪一下故友。
江都魚龍混雜,但也熱鬧異常,長安流連在江都大街上,一時間被江都的繁華所吸引,終於明白師姐口的花花世界是什麽樣子了。
站在人群,看著身邊川流不息的人群,長安心興奮不已。
忽的,前方人群攢動,一個衣衫破爛的小孩正被幾個大人圍在間,隻見為首的一個胖子一巴掌直接打在那瘦弱的小孩身上,小孩一個趔趄,直接被打翻在地。
長安心一驚,頓時走了過去,問道:“你們想幹什麽?”
胖子臉上還充斥著怒容,不過瞧見長安衣著幹淨,氣質不凡,臉色稍微緩和了幾分,隨後說道:“這小孩偷我們店裏饅頭,被我抓了個正著。”
長安轉身瞧去,小孩臉色虛白,將一個饅頭死死的抱在懷,隨後正聲說道:“偷你一個饅頭你就該下如此重?他還是個孩子!”
胖子臉色一變:“我看公子非富即貴,想必也不能明白我們這些小本生意的難處,你若替他出了這饅頭錢,我等自然不計較。”
聞言,長安忍不住怒道:“莫非在你心這孩子性命還不值一個饅頭?”
胖子冷冷一笑,道:“這天下受苦孩童何止千萬,如果他們都來我們店裏偷饅頭,我這店還要不要開!”
說完,胖子使了個眼色,示意幾個夥計把那饅頭搶回來,不過長安怎會讓他們如意,擋在在間,隨後摸了摸身上,還有幾個散碎銀兩,一並丟給了胖子,正聲道:“你再取些饅頭給他。”
胖子臉色平靜的轉身,卻未說任何話,隻是示意幾個夥計一並散了去。
片刻後,胖子拿過來一袋饅頭,遞到了長安,隨後意味深長的說道:“有時候好心並不見得會做好事。”
“哼!”
一聲冷哼,長安接過饅頭,隨後遞給躺在地上的小孩。那小孩臉色蒼白,雙顫抖著接過饅頭,哪還敢停留,當即在圍觀的人群尋了個空子,轉眼就不見了人影。
眾人見沒得熱鬧看了,頓時都散了去。
長安循著小孩跑去方向尋了一會,卻再也找不著那個瘦弱的身影,無奈隻好作罷。
此時街道旁邊傳來一陣吆喝,道:“知前生,曉今世,鐵筆斷陰陽,身前身後事,皆在卦藏!”
“這位少俠,我看你麵帶凶光,似是不祥之兆。”
聲音不大不小,不偏不倚剛好傳到長安耳,長安循眼看去,隻見大街邊上擺著一張木桌,桌上一塊麻布,上書“周半仙”個大字,字跡筆走龍蛇,狂放不羈。桌子旁邊,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正在喊話,而他身邊,還有一個白衣女子,十來歲模樣,生的甚是可人,此時趴在一邊,眯著眼睛。
天殿蒼月真人擅長掐算,恐怕也不敢妄言能斷天,這老相士好生狂傲,妄言能斷人今生後世!於是長安打定心思,要會一會這“周半仙”。
“咳咳。”
老頭低沉的咳了兩聲,那白衣女子聞言,登時眼睛一亮,“來生意了。”
看向長安,老頭眼睛一亮,清了清嗓子,說道:“我觀少俠眉宇正,但鬱氣難散,近來定有疾患之憂!”
長安坐在老頭對麵,心下一跳,點頭道:“是有如何?”
那老頭笑了笑,拂動袖袍,一臉高深莫測,道:“我看少俠年少氣盛,心性周正,隻要指點得當,或可免去一場大劫。”
“大劫?”長安呆了一下,問道:“劫從何來?”
老頭臉色平靜,但笑意更甚,不過笑而不語。
旁邊的女子白了老頭一眼,隨後對著長安說道:“給錢!”
言簡意賅,聽的長安一愣,當下摸索了半天,如今身上值錢之物隻剩下當年昱景師兄送的一枚清心明神的玉佩,如今這玉佩已然失去了作用,不過多年相伴,多少有了幾分感情。
老頭見狀,雙一探,也不顧長安是否願意,就將玉佩抓在,打量了一番,隨後直接塞入了懷。
長安一陣無奈,這老頭法奇快,竟然沒瞧得真切就讓他奪了去。
“這”長安苦笑一聲。
老頭神色鎮定,眉宇間又恢複那股雲淡風輕,一臉高深的意境:“把你的伸過來。”
長安依言伸出來,老頭拿捏著長安掌,看了片刻,臉色一陣疑惑,隨後不顧長安惡寒的眼神,吐了口唾沫,搓了搓長安掌,似乎要將長安掌上的紋路看得更真切一些。
“哎呀!”
老者一聲驚呼,臉上透著不可思議的表情。
倒是白衣女子來了興趣,轉眼看來,那雙明眸透著淡淡的水光,似魅似惑,看得長安心神一陣蕩漾,不過長安近來修行歸元訣心法,片刻心頭就恢複了平靜。
此時,那白衣女子眼睛神色又悄然淡去。
長安則一臉疑惑,頓時問道:“怎麽了?”
老者臉色沉然,隨後悠悠說道:“少俠,你這命數當世罕見,老頭閱曆尚淺,竟然看不透你的命理半分。”
長安料想這老者會胡編亂鄒一番言語,未曾想竟說不出個所以然,當下一愣,心好笑,這老頭竟連這分本事也沒有,不知道平日裏怎麽糊口。
老頭戀戀不舍的將玉佩還給長安,見長安接去,老者肉痛的表情,差點就讓長安覺著是自己強搶了老頭玉佩一般。
眼見長安轉身遠去,老頭一聲歎息。
那白衣女子隨著長安背影看去,頓時說道:“周大仙人,你這看相的本事水分很深哪。”
老頭眯著眼睛,身上氣勢凝練了幾分,眼神周天星鬥閃動,片刻後,老頭搖了搖頭:“是非緣由,皆非命定,這番命數怕是不再你我掌控之。”
白衣女子似嗔似怒,瞪了一眼:“周大仙人,你就別賣關子了,給我說明白。”
喚作周大仙人的老者一陣疑惑,又道:“小白,你有沒有覺得此人在哪裏見過。”
小白低低一笑:“這些年歲遊曆天下,見過的人何止千萬,就算真的見過,也不見得能夠記住了。”
周大仙愣了愣神,隨後暢有所失的說道:“可惜了我一壺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