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duwo.com    見過疊螺蜥眼睛的人，觀感大抵相同。leduwo.com這種爬蟲的眼球類似在碳酸鹽泉水中沉澱而成的赭色洞石，瞳孔是隨便滴在石上的岩漿，周圍繞著一圈抖動的細紅線。

    疊螺蜥從兩根圓木間探出三角形腦袋，向兩邊擺動，然後斜扭向上，把披著群青色粗糙皮膚的身子拖出木間狹縫，四肢快速擺動，爬到圓木尖頂上。

    “該死，又是這玩意兒。”

    一把銀槍從圓木尖頂後探出來，往前倒了一下，槍刃撞在尖頂上，發出沉悶的一聲。疊螺蜥向左下方轉，鑽回狹縫，細長的尾巴在那兒消失了。

    “嘿，”一個年輕男子說，“才四月天，這東西就冒頭了。”

    年輕人將矛槍靠在圓木上，探出身子。

    “臘川啊，這年月啥也說不準，啥也說不準。”另一個說。這位是長了一串山羊胡的老人。

    “就像焦俺這事兒。”年輕人臘川說。

    “別提他了。”山羊胡說。他將粗糙的手背放在額頭上。

    “嗐，”臘川說，“要不是那家夥，咱們也不必在這兒吹冷風了。”

    “他們還在五巷嗎？”山羊胡問。

    臘川點點頭。

    “兩三天了吧。”

    “是啊，”臘川說，“自打出事以來，焦俺一直按兵不動，前兩天餘又金又去五巷刺探了一次，然後就把村衛們召集過去，說是修建什麽大型防禦工事，估計這會兒已經完工了。”

    “真夠難為人的。”

    “可不是嘛，餘又金非讓他們把守巷口，簡直要命。不過聽說工事修建的相當紮實。”

    “能起到作用的。餘又金幹這個是一把好手。leduwo.com”

    “畢竟是村長先生嘛。”

    “在這個邪魔橫行的年代，餘又金可真是派上了大用場。”

    “是是。”

    兩人沉默了一會。山羊胡望著遠處隆起的灰雲，像個站在山頂上的祭司。

    “臘川，”山羊胡說，“我這把老骨頭可跑不動了，如果他們又來喊援兵，你就一個人去吧。”

    臘川把肩膀抬高，抖了抖，嘻嘻笑著。“您結實著呢。”他說。

    山羊胡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肩膀向下垮著。臘川看了看他。

    “行了，”臘川擺了擺手，“到時我就說您跳下木牆時把腳給崴了。”

    “好好。”

    “不過，我說，”臘川皺著眉，“還好焦俺一直按兵不動。”

    山羊胡眨眨眼，伸手將胡須向前拉了兩寸，低頭看著。

    “餘又金那家夥總是有辦法。”山羊胡說。

    “要是我也總是有辦法，我就能當村長了。”臘川說。

    山羊胡笑了一下。

    臘川從兩個圓木尖頂中間向外望。過了一會，他的頭突然向前伸，雙手按在尖頂上，將身體探出去，臉緊貼著銀槍側刃。

    遠處泥地上有三簇楓斑草，較小的一簇偏東，兩簇大的偏西北。

    一個灰影在草間掠過，跳到北麵貓尾麥叢邊緣，伏下身子後向東走，突然站住，向後跳，在空地拔劍。那兒閃過一道銀光，傳來微弱的拔劍聲。

    “喂！”臘川扭頭喊山羊胡。山羊胡走過來，踮起腳尖向外看。leduwo.com

    貓尾麥叢跌出兩個灰人。

    “餓鬼？”臘川說。

    “是那東西。”山羊胡說。

    餓鬼站在那兒。拿劍的人站在它們對麵。又跑來兩個拿劍的人跟頭一個人會合。其中一人打了個呼哨。

    “這些拿劍的武人是從哪兒來的？”臘川問。

    “東麵的深溝。你看，那兒又跑出三個人。”山羊胡說。

    過了一會。

    “啊，他們會合了。”臘川說。

    六個拿劍的武人會合了。餓鬼很害怕。一個武人跟餓鬼說話，餓鬼回答，六人大笑。餓鬼向那人說話，伸手（似討要東西）。那人揮劍將說話的餓鬼斬斷。一串弧形的鮮血撒向空中。

    “見鬼。”臘川說。咬著牙。

    山羊胡的臉沉下來，皺著眉。

    那人朝另一個餓鬼走。餓鬼後退。另一個武人過去將餓鬼提起，扔遠。餓鬼起身後拿出一物，吞下（如此看應該是黃金）。餓鬼跑到南麵樹林裏去了。六個武人轉身朝下四村工事這邊走來。

    “朝這兒來了！”臘川說。他將身體向上抬，睜大了眼睛。

    山羊胡眯縫著眼睛朝六人看，胡子斜著飄。

    “會不會是村裏請來的武人？”山羊胡說。

    “也有可能是山脈間的強盜，或者雨月劍派那幫畜生。”

    “瞧著不像，他們穿著長斷山派的灰衣。”

    “雨月劍派血洗脈北丁村那次不也穿起了灰袍子嗎？”

    “這話說的是。”

    “怎麽辦？”

    “別急，要真是村裏請來的武人，手上應該有憑證的。”

    臘川放開攀在圓木上的手，麵對山羊胡。

    “憑證？”

    “那封信。”

    臘川愣住了，然後拍了拍腦門。

    “對對，那封信，”臘川說，“那麽，麻煩您去找餘又金來，他應該還在五巷的工事那兒。”

    “好好。”

    “對不起，沒能讓您裝病啊。”

    “現在還提那幹什麽呢！”

    “還請您盡快！”

    “我跑著去！”

    山羊胡提了提腰間的刀，卸下掛在背上的裝水用的葫蘆，邊整理皮甲邊向樓梯走去，每一步都踩得非常笨拙、鄭重其事。他的身影在樓梯口消失了。

    過了一會，樓梯上傳來腳步聲。

    “臘川！今天是你當值啊。”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臘川朝樓梯口看。一位身背箭囊的男子登上樓梯，來到防禦工事的通道，後麵跟著一位漂亮女孩。臘川對他們點頭致意。

    “耘尋，快來，有不速之客。”臘川對身背箭囊的男子說。

    “得了得了，我們知道。”耘尋向鶴魚樹指了一下說，“從那兒看到的。”

    “這位是？”臘川看著耘尋身後的女孩。

    女孩前後看著防禦工事的通道。她的美麗的側臉對著臘川。

    “叫我小婭就行了。”女孩笑著說。

    臘川的臉紅了一點。

    “是小婭先看到的，”耘尋說，“他們躲在深溝裏，然後跑到貓尾麥那兒，平白無故地殺死了一隻餓鬼，大概是為了消遣，很多武人都是這樣對待向他們討要金子的餓鬼的。”耘尋說。

    “就算我武功蓋世，也不會為了消遣去殺餓鬼。”臘川說。

    “算了，別提那些可憐的家夥了，”耘尋說，“那幾個武人過來了，咱們怎麽辦？”

    “我讓老劉喊餘又金去了。咱們先探探他們的身份。”臘川說。

    耘尋和小婭向工事外看。六個武人越走越近了。

    臘川把銀槍擺在木牆下。另一邊的木牆下擺著一張弓和一隻箭筒。他過去拿起弓，從箭筒裏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然後從木牆上探出身子，將弓拉成蒲扇形。柞木彎曲的哢哢聲在耳側傳來。

    “喂！”臘川朝六人喊，“幹什麽的！”

    六人停下，站成一排。一陣南風從泥地上掠過，六人的發帶橫著抖動。他們繼續向前走。

    “停步！”臘川喊。

    六人繼續向前。

    臘川和耘尋互相看了一眼。臘川又看了小婭一眼，然後看向一旁。

    “你還在等什麽？”小婭對臘川說。臘川睜大眼睛看著她。她蹙著眉。她的漂亮的眼睛盯著臘川。

    “好吧，”臘川嘀咕道，“這人大概是領頭的。”他把箭頭從右往左移動三尺，對準剛才砍殺餓鬼的人，然後張開右手，五指伸在空中，蠶絲弓弦快速地來回彈動，形成一個魚形平麵。

    白羽箭向前飛去。leduw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