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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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後的“大森府”西園,天氣晴朗,陽光普照,愈發顯得清幽高雅。

    依然是在花圃中的一所小亭內,趙平安懶洋洋的斜倚在太師椅中,一副半睡半醒的樣子。亭外的兩名“府衛”大概也習慣了這位“魔斧”每天優哉遊哉的生活態度,正在自顧自的低聲交談中。

    半眯著眼,趙平安思考著事態接下來的發展方向。毫無疑問,在“中州宰”駱暮寒及其盟友的想法裏,昨天的會議是一次團結的會議,成功的會議,勝利的會議——但在趙平安眼裏,在燕鐵衣即將展開的狂風暴雨般的打擊下,“大森府”已然猶如將要落山的夕陽,回天乏術了。

    一聲驚恐的吼叫打破了原本靜謐的氣氛,趙平安雙目一亮,縱身躍出小亭,雙眼迅捷的打量四周,好似在查詢叫喊聲傳來的確實位置。

    麵帶驚駭之色,兩名亭畔的“府衛”還未來得及開口,第二聲吼叫伴隨著慘號又已隱隱傳來。

    麵色凝重,趙平安對著兩名“府衛”道:“方才的叫聲,二位可聽到了?”

    兩人對視一眼,其中年紀較長的一人開言道:“趙大俠,怕是出了事……”

    徐徐點頭,趙平安沉聲道:“那幾聲喊叫,我隱約聽見,先像是什麽人在極度驚恐之下發出的求救聲,緊接著又是兩次慘號,一旦人像那樣叫出聲來,不是痛到了極處,就是嚇到了極處……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都不會是什麽好事情發生。”

    帶著惶悚不安的神情,年紀較長的“府衛”道:“趙大俠,那我們是否應該過去查探一下?”

    輕輕歎了口氣,趙平安道:“去自然是要去的,隻怕現在過去已經晚了。”

    一處偏僻的花棚之下,兩具腹破腸穿,血肉模糊的屍體,一群人聚集在四周,聲音嘈雜,來往奔走不停。趙平安等三人來到之時,看到的便是這一幕場景。

    在人群的中心,一位臉如重棗,身體高壯,形容異常威猛的大漢正俯下身子,仔細查探著屍體的情形。唔,是“降龍手”司延宗。

    一臉陰鬱的直起身來,看到趙平安三人,司延宗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趙兄也來了。”

    自人群中緩緩趨前,趙平安凝聲道:“司兄可有什麽發現?”

    麵色陰沉的搖了搖頭,司延宗咬牙道:“下手之人身手高絕,動作迅捷無比。司某適才離此地不遠,聽到呼救之聲便全速趕來。不想趕到之時,凶手已然鴻飛冥冥。”

    目光轉向那兩句慘不忍睹的屍體,趙平安歎道:“這兩位兄台,可是‘大森府’中所屬?”

    司延宗聲音嘶啞的道:“一個是‘中堂’‘府衛’‘鐵剪腿’李子奇,還有從湘西趕來為府宗幫場的‘雙流掌’史炎旺,史兄也隻是今日大早方才趕到,連椅子都尚未坐熱呢,竟然把性命就給送在咱們這裏了,唉……”

    看著憤怒與頹喪兩種情緒交織在臉上的司延宗,趙平安暗自歎了口氣,這才僅僅是個開始啊。“大森府”已然被籠罩在一場巨大的風暴之中了。

    整個“大森府”中,一片森嚴,更鼓不絕;明裏暗裏,樁卡密布,巡守穿梭往來,戒備得如臨大敵。一直折騰到午夜之後,方才漸漸安靜下來。

    自然這一切都與趙平安無關,回到居所,趙平安依然安心的入夢。直到第二天淩晨,“鐵君子”黃丹與“丹頂紅”孟皎的噩耗又突然的卷席而來。於是,這座雄峙南方的武林巨第便完全陷入了那種淒風苦雨,惶悚不寧的黑暗中了……。

    當然,“大森府”上下立即再次展開了嚴密又徹底的清查與搜索行動;但是,結果同樣是空洞又迷茫的。

    找不出凶手。

    找不到殺人者的身分,來曆,甚至動機來。

    已經死去的人或許知道這些,但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大森府”的上上下下,全在心裏籠上了一層愁霧,罩上了一層人人自危的驚憂暗影,可是,除了那兩眼盈聚的驚惶之外,他們真是束手無策了。

    他們實在猜不透那個煞星是什麽人,武功這麽高強身手如此俐落,而且,更可怕的是來人居然能隨意出入於戒備森嚴的“大森府”內外恍如無人之境,這份能耐與機智,確是匪夷所思了……

    背負著雙手,趙平安悠然的踱回到西園的花圃之中,嗯,在他平日最喜歡午休的那座小亭內,有兩個年輕人正在談話。一個乳黃衣裙,二十上下的明媚少女,和一個看起來稚氣未消的青衣小廝。

    眼神一亮,趙平安已然認出了這兩人的身份,那個黃衣少女是駱暮寒的掌上明珠,駱真真。而那個青衣小廝,赫然正是喬裝打扮的“梟霸”燕鐵衣。

    當然,駱真真是不知道燕鐵衣身份的,在她的眼裏,對麵的人隻是“大森府”裏新進的小工“張小郎”而已,隻是,從“張小郎”第一天出現開始,駱真真就很奇怪的對他產生一種好感——不,不僅是好感而已,那是一種親切,了解,和憐惜的揉合,這種感情,對駱真真來說,是強烈的玄妙的,新奇又不可思議的。“張小郎”在她的眼裏,已經不僅僅是一個下人奴才,而是一個可以傾訴心事的好友,乃至更進一步……

    而對於燕鐵衣來說,這種情形無疑是十分尷尬的。駱真真對他這種特異的情感,閱人無數的他怎麽感受不出?但,此時此地此景,豈非一大譏剌?事實上,這是不可能的,他根本想也不敢往這上麵去想,同時,他肯定,隻要駱真真有朝一日明白了他的身份,就絕不會有這樣的希翼了。

    唇邊帶著笑意,趙平安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小亭附近。隨即,他聽到駱真真略帶憂鬱的聲音:“這兩天,府裏接二連三出事情,你一定都知道了?唉,真是風聲鶴唳,草本皆兵,叫人驚疑難安,走到那裏,也覺得心裏不安穩。”

    燕鐵衣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的有信心:“大小姐安心,隻要下次他敢來,府裏的師父們一定會抓住他!”

    駱真真悒鬱的道:“難說,小郎你不會武功,不了解此中的情形,李子奇和史炎旺都算得上是好手了,卻在傾刻之間便被對方要了命,而‘丹頂紅’孟皎和‘鐵君子’黃丹更是江湖上盛名赫赫的人物,本事之強比李子奇與史炎旺二人猶要高上許多,但是,孟皎死在房中,住在隔壁的人卻竟無聞問,連風吹草動也沒見,一個強者就送了命;黃丹的死更是荒唐,他正在與曹廣全二人例行試招呢,那殺人者竟突然撲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擊殺了黃丹,曹廣全在一邊看著,還一直以為是司延宗在開玩笑,等他查覺情形不對,那人早就揚長而去……”

    燕鐵衣道:“如果曹大爺一上來就看出有問題,說不定還能與黃二當家合力製服那廝……”

    搖搖頭,駱真真道:“這也不一定,聽曹廣全事後的敘述,那凶手全身黑衣,頭上更戴著麵罩,動作如電,武功奇高,攻撲之間神鬼莫測,造詣之精湛,足可稱為登峰造極,曹廣全自認便加上了他,恐怕也未見能占上便宜……”

    燕鐵衣憤憤的道:“大小姐,不是我放肆敢背後批評曹大爺,他當場疏忽不察,以至黃二當家喪了命,事後,他一定會盡量把那凶手描述得多強多狠,這樣才顯得他措手不及的難處,也減輕了他的責任,其實,我才不信那人有他說得這麽厲害!”

    靜靜的一笑,駱真真道:“小郎,你的話或有道理,但卻不準向外麵說起,以免傳入曹廣全耳中另生誤會,於你也非常不好,總之,府裏的事,你不必開口議論,自己言行多慎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