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回事，進來也不敲門!”殷若歡一邊整理頭發，一邊不悅地低聲埋怨。

    淩小凡沒心思跟她理論，柏立寒還在沙發上躺著呢，他起身可沒殷若歡這麽敏捷。

    走過去，想把柏立寒扶起來，哪知道被殷若歡有意無意地一檔……

    我來吧，不麻煩你了。“殷若歡臉色冷冷的，搶在淩小凡之前扶起了柏立寒。

    謝謝。”一絲尷尬在柏立寒臉上一閃而過。他向殷若歡溫柔地道謝，卻又平靜地問淩小凡，“是不是該吃藥了？”

    淩小凡將早已準備好的藥取好，殷若歡殷勤地端了水過來，又是一句“我來”，把淩小凡擠兌得臉色一黯。

    見柏立寒完全沒有拒絕的意思，反而還用前所未有的溫柔神情期待著殷若歡，淩小凡心中一陣揪痛，默默地將藥交給殷若歡，退了出去。

    柏立寒隻在公司公辦半天，午餐必須回柏府吃。

    路上，淩小凡沉默不語，完全不似平常那樣永遠喜笑顏開。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柏立寒突然開口。

    什麽事情？”淩小凡一時沒懂。

    柏立寒看向窗外，似乎有些回避：“在我辦公室，她是不小心跌倒，才那樣……”

    原來是在解釋為何兩人滾在沙發裏。

    嗯，殷若歡的鞋跟的確是夠細夠高，有可能真是沒站穩吧。

    再說，自己隻是個外人。

    淩小凡打起精神笑了笑：“殷小姐沒受傷吧。”

    沒有。”柏立寒舒了口氣。之前他覺得淩小凡可能不太高興了，現在看上去，似乎又沒想像的嚴重。

    那就好。”說完這句無關緊要的話，二人之間再次陷入沉默。

    此刻，柏立寒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小凡，在公司，進我辦公室要記得敲門。”

    縱是他在商場上叱吒風雲，在情場上卻並不是一個老手，他不懂女生微妙的心理。

    淩小凡的心迅速下墜，她聽出了柏立寒的弦外之音。她終究還是打擾到他們了。

    不知費了多少力氣，她壓住自己的難過，點點頭：“好的，我知道了。”

    然後又低聲道：“不過，今天我敲門了，可能你們沒聽到。”

    柏立寒一愣，此刻的他，和淩小凡一樣語言艱難。氣氛很詭異，為什麽二人之間竟變得如此尷尬？

    那是錯怪你了，可能當時有點突然吧。”

    淩小凡鼻子一酸，差點就流下淚來。一種局外人的孤獨，難以扼製地湧上心頭。

    她不過來到柏府一個多月。

    就算曾經有過歡笑和親密，那也隻是殷若歡沒有出現之前短暫的幻相。

    該醒醒了，淩小凡。

    她和柏立寒之間出現了比初見時更大的隔閡。那時候，她滿是鬥誌，發誓要在柏府成為一個優秀的看護。可現在，她已經不知道自己為何還在留在這裏。

    趁著柏立寒在書房，她給陳心妍發微信。

    心妍，我可能喜歡上了一個人。”

    陳心妍秒回：“大新聞！是誰！”

    我的雇主。”

    呃，他不是坐輪椅？不過你喜歡就好，大膽表白吧。”陳心妍就是這麽大大咧咧。

    淩小凡深深地歎口氣，回：“他和女朋友很般配。”

    陳心妍發過來三行“冷汗”的表情：“有主了啊，那算了。你另覓新歡吧。”

    旁觀者眼裏的男女之情，總是可以輕描淡寫地處理。所有的糾結與淩亂，都隻能自己慢慢咀嚼。

    不知何時，雲姐悄然走過來。

    小凡，快要回校了吧，準備得怎麽樣了？”

    淩小凡被驚動，笑得有點勉強：“我東西少，隨時可以走。隻是不知道下一任看護找沒找到。”

    沒有下一任。”

    嗯？”淩小凡沒聽懂。

    你有耐心有經驗，立寒看得到，他還想留你。我也舍不得你走……”

    雖說自己也舍不得離開，可淩小凡還是有點意外：“可我要開學了，開學後會很忙，很多專業課都要開始了。”

    放心吧，我們也絕不想耽誤你啊。立寒的意思，他現在白天要去公司工作，可以讓老陶和蔣藜照顧，你每天下了課過來就好。”

    可是……”

    月薪還是照舊，主要就是圖個舒心，我們相處得很愉快是不是？”

    刹那間，淩小凡差點動搖。畢竟那是很大一筆錢，一個月三萬啊。

    小敏也要開學了，該添置的物件一樣不能少；父親在康複中心，每個月開銷也是必不可少，其實自己身上的擔子真的還是蠻重的。

    可是……

    如果她沒有對柏立寒動心就好了。

    緩緩地搖搖頭：“謝謝雲姐，也替我謝謝柏先生。學校離這兒太遠，我怕到時候兩頭耽誤。”

    這有何難。家裏車子、司機，都是現成的，派一輛每天專門接送你好了。”

    這真讓人有點受寵若驚，如果放在今天以前，淩小凡一定會感激得連連點頭、並發誓一定要做得更好。

    可惜，現在的她，去意已決。

    我媽生前最大的願望就是看到我以優異的成績從醫學院畢業，成為一名優秀的醫生。我不能辜負她的期望。我想……我沒法分心。”

    見淩小凡態度堅決，雲姐也是沒想到。隻得說：“反正還有十來天呢，你再考慮考慮。”

    淩小凡卻說：“您還是趕緊找接手的看護吧，我怕來得晚了，我不能教他了。”

    這是要交代“後事”的節奏啊。

    雲姐是真愁了。

    聽說淩小凡堅決要走，柏立寒初時比雲姐還吃驚，可仔細想想，似乎又有點回過味來。

    晚上，淩小凡照例替柏立寒吹幹頭發。見她態度似有放鬆，柏立寒想再確定一下。

    小凡，我挽留過你一次，那次你答應了。不知道這次，還有沒有挽留的餘地？”

    淩小凡低聲：“這回又不是鬧別扭。”言下之意，人家是要幹正事兒。

    柏立寒道：“我當然支持你學業為重。不過，你還有父親，還有妹妹，責任也一樣重。我是希望……”他想了想措詞，“我是希望能找到一個兩全的法子。”

    他說得特別誠懇，淩小凡其實挺感動的。

    但是，當她認清到自己內心悄然的變化之時，再留在這裏，真的不合適了。

    謝謝你這麽替我著想。我朋友已經替我找了兼職，我還是可以賺錢的。”

    什麽兼職？”

    當導遊。現在文化旅遊挺時興的，尤其是針對學生的，我覺得我還挺合適。”

    天知道，這些都是她平常和陳心妍聊天的時候聽來的一星半點，情急之下被扯過來糊弄柏立寒，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效。

    柏立寒居然相信了。

    但是，相信歸相信，他完全不看好。

    你很能幹，但嘴巴可不算特別靈，出去就不怕吃虧？”

    誰也不是天生的，練練就好。最主要，是時間比較有彈性，平常我在學校也有工作，導師會給我一點兒經費的。”

    說到這個份上，柏立寒也不知道怎麽再勸，過了良久，終於幽幽的道：“既然決定了，那就好好做到開學吧。”

    餘下的日子，淩小凡將每一天都當作最後一天那樣珍惜。

    書房裏，書架上，那張柏立寒與殷若歡的合影不知何時已經悄悄地又豎立在那兒。

    殷若歡嬌媚地笑著，似乎在送別淩小凡。

    淩小凡甩甩頭，嗬，我不過是這柏府的過客而已，拿了高額的薪水，然後合約結束，各奔東西。

    該是殷若歡的，終究還是殷若歡的。

    臨走的那天晚上，淩小凡在房間裏收拾自己的行李。來時一個簡單的背包，走的時候其實還一樣。

    拉開抽屜，那條失卻了光澤的心型項鏈靜靜地躺著。這是她生母留下的唯一紀念。

    淩小凡看得出了神，渾然未覺柏立寒已經悄然出現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