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從來沒見你戴過？”

    柏立寒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把淩小凡嚇了一跳。

    柏先生！”手一抖，項鏈滑落到桌上，淩小凡趕緊又撿起，“這不是我的項鏈，是……”

    心中一陣糾結，還是說了實話：“是我親生母親留下的。”

    柏立寒已到近前，伸出手，將項鏈接了過去，端詳著：“高端品牌訂製，價格不菲啊。”

    淩小凡一愣，脫口而出：“不可能吧！”隨即又有點不好意思，“我還以為P和N是誰的名字縮寫呢……”

    這下輪到柏立寒愣了兩秒，隨後就忍不住開始爆笑：“哈哈……哈哈哈……”

    淩小凡莫名其妙：“笑什麽啊，我從小就沒戴過首飾，哪認識這些。”

    嘿嘿……”柏立寒還是忍不住又笑了兩聲，“PN就是縮寫啊，沒錯。真正的LOGO在這裏。”

    柏立寒指給淩小凡看，讓她頓時紅了臉：“呸，藏得這麽隱秘，誰會注意啊。”

    這個笑話一鬧，二人之間尷尬的氣氛倒是被緩解了。

    原來還真是縮寫，不知道是我的名字，還是我親生母親的名字。”淩小凡拿過項鏈，往背包裏隨意一扔。

    你不戴上？”柏立寒有點不解。

    她丟了我，我何苦紀念她。”淩小凡不屑。

    你恨她？”柏立寒眼光閃著異樣的光芒。

    不愛，也不恨。她對我來說，就是一條失去光澤的項鏈而已，除此之外，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

    你倒是看得開。”

    不是看得開，是因為我不缺愛。我養父母對我很好，我和小敏比任何親生姐妹都不差，我才不會讓自己被仇恨捆綁……”

    突然，淩小凡想起在樓梯拐角曾經聽到喬墨提起柏立寒的複仇計劃。

    心中一動，故意道：“仇恨是需要力氣的，我才不願意在這種事情上浪費力氣，就不能做點更有意義的事？”

    柏立寒的臉色越加難以捉摸：“什麽才是更有意義的事？”

    淩小凡勇敢地直視他：“好好地愛一個人，比恨一個人更有意義。”

    這話如重錘一般，狠狠地擊在柏立寒的心上。

    她分明並不知道自己的計劃，卻為何會對自己講這樣的話？她好像可以洞悉自己的內心，她好像敲到了自己最脆弱的部分。

    柏立寒沉默著，不知該如何掩飾內心的巨浪。

    淩小凡望著他深海一般、泛起波瀾的眼眸，真誠地說：“柏先生，祝你和殷小姐幸福。”

    這就是她說的“好好愛一個人”，她終於還是將殷若歡與宋元愷的疑問留在了心裏。

    她由衷地希望柏立寒不要再受傷害，她希望這隻是個誤會，像流星一般悄然劃過就好，不要留下灼痕。

    柏立寒從淩小凡的神情中竟然望見了聖潔。

    這是他與殷若歡相處數年都未曾感受到的震撼。他第一次發現，女人除了美麗和智慧之外，還有某種來自靈魂深處的赤忱的力量。

    小凡，我能不能……擁抱你？”柏立寒脫口而出，“我曾經用不恰當的方式傷害過你，請你相信，這是一個最有誠意、也飽含歉意的擁抱。”

    他張開雙臂，期待著淩小凡。

    這完全出乎淩小凡的意料。她呆呆地望了片刻，終於鼓起勇氣，上前輕輕地擁住柏立寒。

    這是兩個人在彼此清醒的狀態下，第一次相擁。

    熟悉的清香絲絲沁入心脾。淩小凡明明每天都無數次抱著柏立寒去這裏、去那裏，這清香早就熟悉到如呼吸一般不自覺，今天卻偏偏撩動了柏立寒。

    這算是離別的傷感嗎？

    小凡，我想……我想認你當個妹妹。”柏立寒察覺到自己內心的不舍，卻不知如何表達。

    這真是個傻男人，完全不了解女人心意的傻男人。

    一絲苦澀的笑意在淩小凡的唇邊浮現，可惜，柏立寒看不到。

    我才不要！”她伏在柏立寒肩上，故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很輕鬆，“叫我姐姐！”

    一滴淚，落到柏立寒肩上，被他的絲質睡衣瞬間吸收，化為淺淺的一汪淚痕。

    喂，你多大啊！”柏立寒誇張地叫著，鬆開她。

    淩小凡燦爛的笑容映入眼簾。

    你管我多大，照顧你兩個月，叫我聲姐姐還不應該麽？”

    柏立寒也笑起來：“好好好，以後叫你‘小姐姐’，這總成了吧。”

    聽到“以後”二字，淩小凡的心一顫。

    以後，這一離開，哪裏還有“以後”。

    誇張的玩笑也無法化開臨別的愁緒，互道晚安之後，柏立寒回到自己房間，終於有機會扭頭看看自己的肩膀處。

    那一絲淚痕已很淡很淡，可滴落那一瞬的滾燙，卻像烙在柏立寒的心上。

    這傻丫頭，真會演。

    第二天，老陶早早地等在了門口，他送淩小凡回學校。

    淩小凡進了車子，戀戀不舍地望著窗外，可是，柏立寒沒有出現。

    雲姐卻急急地跑出來：“等下等下，小凡，你手機忘拿了。”

    手機是雲姐給她買的那隻，淩小凡並不是忘拿，而是故意留在了桌上。

    雲姐，當時說好了，這是……”

    一聽她要推卻，雲姐臉色一沉：“你非要撇得如此幹淨？”

    啊……不是不是……”淩小凡有些汗顏。

    老陶也看不下去，轉頭道：“小凡，你這麽做就矯情了。”

    淩小凡默默地垂下眼睛，任由雲姐將手機塞進她包裏。也許自己真的矯情吧，喜歡上一個人之後，每一個決定都那麽瞻前顧後，一點也不像以前的自己了。

    車子沿著海灣前行，老陶從內視鏡裏望見淩小凡，她貼在車窗琉璃上，一直望著越來越小的柏府，戀戀不舍。

    小凡，陶叔剛剛說你的話，不生氣吧。”

    不生氣，陶叔。”淩小凡聲音低低的。

    我們小凡有心事嘍。”老陶故意逗她，“一定是急著去學校見男朋友了，哈哈。”

    寶馬車開進海城大學校園，引來諸多側目，又見車上下來的竟然是淩小凡，路過的學生們紛紛交頭接耳。

    那不是淩小凡嗎？找了有錢男朋友了？”

    聽說她整個暑假都住在海邊的別墅區，肯定是被有錢人包養了。”

    哪個有錢人這麽小氣，包養了也不給買幾身像樣的衣服，還是穿得那麽寒酸。”

    女生們正唾沫橫飛，一個嘹亮的聲音突然響起。

    天生麗質，穿什麽都好看。怎麽了，羨慕啊，找爹媽回爐去！”

    眾人一驚，轉身望見一個短發的俏麗女生，叉著腰、瞪著眼，樣子很凶惡啊。

    關你屁事啊！”女生們悻悻的。

    那關你們屁事啊。有這功夫嘰歪，怎麽就沒功夫提升提升自己？瞧你們這一個個長舌婦的酸樣，我要是男人，別說包養了，倒貼都不嫌你們不上檔次。”

    陳心妍罵完，根本不給她們喘息的時間，大叫著“小凡，小凡”，揮著手就跑遠了。

    把幾個女生氣得捂著並不豐滿的胸口喘了半天，都沒緩過神來。

    你在哪邊發什麽飆？”淩小凡問。

    陳心妍挽住她的胳膊往宿舍走：“原來名牌大學也有長舌婦啊。她們都在傳你被包養了。”

    淩小凡又好氣又好笑：“哪個情婦混到我這麽寒酸，那智商真是掉線了。”

    是啊，可憐的‘情婦’同學，餐廳說晚上就可以上工了，你去是不去？”

    去啊，當然去！”淩小凡說得斬釘截鐵。

    陳心妍嘲笑她：“好歹也是拿過高薪的人，這一小時幾十塊的小錢，還值得你這麽迫不及待的。”

    過去式，都成過去式了，哈哈。”

    淩小凡仰天一笑，終於又是熟悉的校園、熟悉的樹林，那些豪門恩怨、那些爾虞我詐、那些牽腸掛肚，都留在柏府吧。

    我隻是大學生淩小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