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長取出一份文件：“很抱歉之前我沒有告訴你，因為那時候不能確定你和魏老太太的關係，我們不能隨便暴露委托人的信息。”

    柏立寒點點頭：“理解。”

    接過文件，隻一看簽字，柏立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長年供他外婆在這樣昂貴的養老院頤養天年的，竟然是……

    宋元坤！

    園長一直將柏立寒與淩小凡送到門外。租的奧迪車已經停在不遠處等候。

    與園長道別，淩小凡推著柏立寒向車子走去。柏立寒突然沉聲道：“我今天不該來。”

    淩小凡一驚：“為什麽？”

    多年來供養她的人，竟是我最大的仇人。我想不明白這裏麵的關係。”

    你最大的仇人，不就是宋元坤？”淩小凡聽出了端倪。

    她一直以為他們是生意上的競爭。又或者柏立寒就是盯上了這麽個海城首富，要拿他開刀來祭旗。

    萬萬沒想到，這後麵竟然還有更深的秘密。

    你說，他為什麽要供養我的外婆？”

    淩小凡卻反問：“應該你來說，你為什麽要回國，為什麽要以宋氏為目標去經營新勢力？”

    她這麽犀利，一下子問到根源，柏立寒也是沒想到。

    在車上，二人不約而同地一路沉默。

    各懷的心事，一直到晚上獨處的時候，終於有機會一吐為快。

    我從小沒有父親，我媽帶大我，很不容易。小時候，她會抱著我，罵一個名叫宋元坤的人，說全是他害得她母女分離，全是他害得她不得不遠走他鄉。我媽一直到去世，都很想回來，可是……她回不來。”

    為什麽？”淩小凡問。

    柏立寒的眼神變得冷漠而又仇恨：“因為……她是被逼走的。成年後，我調查了我媽……才知道她是因為在國內被通緝，才不得已出逃美國……”

    這也太聳人聽聞，淩小凡做夢也沒做到，魏秋月竟然是因為被通緝才去的國外。

    你媽媽被通緝，難道就是因為宋元坤？”

    不止宋元坤，還有他老婆池亞芳。我幾乎可以確認，就是他們倆聯手陷害了我媽。”

    淩小凡思緒有點混亂，柏立寒今天如此毫無保留，實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你們母子倆舉目無親的，一定過得很辛苦。”淩小凡安慰他，“能憑一己之力把你培養出來，你媽媽真的很不容易。”

    柏立寒神情更加冷峻：“我媽是懷著身孕被迫出走。雖然她一直跟我說我父親是病死的，可我半點都不信。宋元坤……希望我父親的過世和他沒有關係，否則，我會讓他死得更慘！”

    唉……”淩小凡輕歎一聲，“也許他就是因為這件事而心懷愧疚，所以才會主動供養了外婆吧。”她總是願意把人往好處想。

    柏立寒卻不這麽想：“如果是出於愧疚，那更說明，當初是他們夫妻倆為了自己脫身，而對我媽進行了栽贓。”

    不管怎樣，現在找到了外婆，以後不要他再貓耗子假慈悲了，你好好給外婆養老吧。”

    不……”柏立寒搖搖頭，“我不能讓宋元坤知道我的身世，那樣他會有防備。我要他惶恐，不知道自己到底惹了誰，要他像沒頭蒼蠅那樣在玻璃上絕望地望著光明。”

    他的語氣如此怨恨，讓淩小凡不由一個哆嗦。

    縱使在仇恨之中，柏立寒也感覺到了淩小凡的害怕，他心疼地淩小凡摟進自己懷裏：“我不該嚇著你的。隻是，你已經知道了很多，而我……也需要傾訴。”

    淩小凡輕聲道：“如果傾訴可以讓你好過一點，我不介意，我會為你守口如瓶。”

    小凡，謝謝你。”柏立寒將臉龐貼在她柔順的秀發上。這一刻，他遵守了自己的內心，他最信任的，就是淩小凡，他願意將自己內心最深處的一切，都向她坦誠。

    淩小凡提醒他：“可是，現在園長是知情人，如果宋元坤和她聯係，很快就會知道魏老太太的外孫就是你。”

    所以今天，我答應給虹園一筆可觀的資助，前提是，園長不得向外界透露我的身份。”

    這個縝密的男人，如果不是他向自己毫無保留地坦承一切，淩小凡真的會覺得他可怕。

    突然，淩小凡想到一個困擾自己很久的事，在知曉了柏立寒與宋元坤的恩怨之後，她再也無法隱瞞。

    柏先生……有件事，我必須跟你說……”

    什麽事？”

    你有沒有查過殷小姐……”她說得很艱難。

    如果自己沒有喜歡上柏立寒，她會毫不猶豫；可是自己現在的處境，卻會讓這個善意的提醒蒙上一層私心。

    聽到她提起殷若歡，柏立寒突然有些尷尬，輕輕地放開了淩小凡，好像自己做了什麽對不起殷若歡的事。

    我和她的關係，應該不需要調查什麽吧。”

    他在感情上，真的一根筋啊！

    雖然知道自己有點殘忍，淩小凡依然鼓起勇氣：“或許你應該查一查，她在海城的住處。”

    柏立寒突然狐疑地看著淩小凡：“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淩小凡坦然地說：“喬墨告訴我，殷若歡住在西灣區的某別墅，而這個別墅的主人，叫宋元愷。”

    柏立寒的眉頭皺起：“宋元愷是誰？”不過瞬間，他的眼中立刻凝聚起怒意，“別告訴我和宋元坤有關。”

    說實話，我不確定宋元愷是誰。”淩小凡無懼地迎上即將到來的風暴。

    柏立寒拿出手機開始撥號：“我立刻就可以告訴你答案。”

    那我先回避一下。”

    淩小凡剛要起身，被柏立寒一把拉下，倒在他身上：“有什麽可回避，你在這兒聽著。”

    他的語氣讓淩小凡有些忐忑，感覺到自己當炮灰的時刻即將來臨。

    柏立寒打了個電話給孫律師。孫律師看來是不亞於賈思翰的政法界神探，沒一會兒就回了電話過來。

    一如淩小凡的猜想，柏立寒接完電話，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的神情難以形容，就像被偷襲了的猛獸，憤怒、茫然，卻又蓄勢。

    你說對了。”他的聲音嘶啞而低沉，“她住在宋元愷的別墅裏，宋元愷……是宋元坤的親弟弟。”

    一旦得到證實，淩小凡的心裏其實也不好過。

    也許你該問問殷小姐，萬一事情不是我們想的那樣？”

    柏立寒冷冷地看了一眼淩小凡：“你覺得我是那麽魯莽的人？我都能留宋天成的女友在身邊，再留一個宋元愷的女友又算什麽？”

    淩小凡卻從這個話裏聽出了傷口。

    柏先生……我和宋天成不是你想的那樣。”她試圖解釋。

    柏立寒卻淒然一笑：“我明白，所以我會判斷，不會殃及無辜。”

    淩小凡第一次感覺到無力，這一切，已經不是她一個小小的看護能解決。哪怕她是柏立寒最信任的人，也無法去修補他心口的傷。

    宋元愷的別墅裏，“蛇”已經被驚動。

    看來，你在柏立寒心中的地位有所動搖啊。”宋元愷嘲諷地望著殷若歡。

    殷若歡不明所以：“這話什麽意思？”

    就在剛剛，有人調查了這座別墅，調查了你。你說，會是誰？”

    殷若歡一驚：“我的天，百密一疏！”

    宋元愷也很懊惱：“我也是沒想到，他居然會去調查你。要不你趕緊搬走吧，萬一他問起，就說你是回國後一時沒地方住，暫時借居朋友家中。”

    殷若歡卻很快鎮定下來。在她確定柏立寒的雙腿已確無機能之時，她的內心已經做出了決定。

    那樣不是太著痕跡了？我不用搬，你可以暫時住回你自己家去，要是他問我，我自然有辦法解釋。”

    殷若歡的嘴角已經掛上一絲篤定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