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5章 中秋冷血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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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氣爽,空中無雲。太陽自早晨露出頭,一路攀爬,已至人們的頭頂。禦街裏,人群熙攘,都在趁店家中秋打折,選挑自己中意的貨物。街道旁的店鋪,大都接到官府的指示,將店鋪裝飾得煥然一新,一股濃濃的、溫馨的節日氛圍,如一條看不見的暗河,在禦街裏湧動。
太陽漸移西空,約莫未時左右,一隊英姿颯爽的隊伍,騎著高頭大馬從南麵緩緩而來,兵士、將領身著華麗的戎裝,配戴戰刀,緊跟在騎兵隊伍之後的,是幾輛豪華馬車。
人們紛紛地被擠到街道的兩旁,駐足觀看,議論。人群中,幾個書生模樣的青年男子,混在人群中觀望一陣後,朝北快速奔去。人們在看著官兵朝北而去後,又湧入街道。
城北運河碼頭,早有士兵布防。就連平日裏,獨霸運河碼頭裝卸貨物的猛虎幫幫主彭疤子,也不敢露出半點囂張的神色來,老老實實地坐在自己的涼亭中喝茶。當來回走動得士兵將領,路過他的涼亭時,彭疤子是一臉討好地請將領喝口茶水。將領隻是威嚴地冷看彭疤子一眼,並不說話。
碼頭的貨運裝卸已被喝令暫時停了下來,客船業務照舊,有船靠岸,也有船開走。碼頭處於半戒嚴狀態,任何人等,都不許過多停留。一股肅穆蕭殺的氣氛彌漫在碼頭之上,和臨安城中祥和安寧,形成鮮明對比。
禦街裏的那隊人馬,來到運河碼頭。騎兵紛紛躍身下馬,分兩排站立開來,豪華的馬車從兩排士兵的中間駛來。馬停,大夏的宰相秦木會,鴻臚寺卿陸希文,左監門衛大將軍範德彪從馬車裏走了下來。
士兵將一塊大大的紅綢布鋪在碼頭上,紅綢布靠禦街一頭,放了三個跪墊。秦木會、陸希文、範德彪三人,望著蜿蜒朝東北方向而去的運河。
“一個使節,居然要我等跪迎?”範德彪的臉色並不好看。
陸希文淡淡一笑,很外交地說道:“範將軍,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們是為皇上而跪,為朝廷而跪,為蒼生而跪。這一跪,就能跪出個夏金友好,跪出個天下太平,跪出個大夏千秋萬代。如此之跪,求都難得,有何屈辱?!”
範德彪用濃眉大眼,瞪著陸希文道:“你他娘的,就是一娘們兒。可老子是軍人...”
“德彪!”秦木會厲聲喝斥著範德彪,道:“還不快快給陸大人道歉。”
“哼...”
“算啦!”
臨安城北碼頭,是運河的最南端,這條用森森白骨壘成的人工河道,於大夏朝裏,看不出絲毫悲慘,卻是積盡繁華。碼頭的西邊,是一片濕地,丈多高、葉已泛黃的濃密蘆葦,在八月中旬的秋風中,飄蕩。運河兩岸的農田,基本上已收割完畢,一樁樁捆成人形的稻草豎在田裏,間或有一塊、兩塊還未收割完的稻田,給大地鋪上一簇金黃。
楊霸從龍陽縣回來,站在船頭,遠遠看見碼頭之上全是官兵,不禁心裏一緊。他背有反賊餘孽、刺殺朝廷命官的罪名,行走江湖就格外謹慎。他走進船艙,將長劍放進大包袱內藏好。下得船來,士兵並未過多盤問,瞟了瞟楊霸有些怪異的大包袱,喝斥著楊霸等一眾乘客快快離開。楊霸快步走上台階,到了彭疤子的涼亭,拽拽彭疤子,輕聲問出了甚事,彭疤子並未出聲,隻是撇撇嘴,搖搖頭,示意楊霸別作聲。
“咕——”
一陣綿長的牛角聲,從運河中傳來。一艘用黃錦包裹外壁的大船,浩蕩地從運河的水麵上遠遠而來。兩排頭戴狐狸皮帽的金國士兵,站在船頭,昂頭將手中的牛角咕咕吹響。碼頭上的夏朝士兵列隊肅穆站立。秦木會、陸希文、範德彪站在碼頭之上,秋風將秦、陸二人的衣袂吹得飄蕩起來。
大船靠岸,腰佩彎刀的金兵,從大船內魚貫而出,分成兩排,站在夏朝士兵的前麵,構築起一道由夏金兩國士兵並排站立的人牆。一個衣著華麗,頭戴貂皮大帽的男人走出船艙。那人帽簷上是雪白的狐毛,帽頂上是一尾火紅的鬆鼠尾,兩條貌似雪白的狐尾,從雙耳處耷拉下來,煞是華貴好看。那人下了船,昂著頭,腳步堅定地踏完台階,偉岸地站在早就鋪在地上的紅綢之上。
秦木會、陸希文、範德彪,從左至右依次地躬立在三個跪墊之前,見金國使者站定。三人恭敬地跪在跪墊之上。金國使者蹙眉地看著三人,心中尋思,依議和之書,該大夏皇帝對他行跪拜之禮,眼前並未有大夏皇帝,心中便有些不悅。
秦木會拱手拜道:“夏臣秦木會,率鴻臚寺卿陸希文,左監門衛大將軍範德彪,替吾皇給使節大人行三跪之禮。”秦木會說完帶領陸、範二人,給金國使者磕了一個響頭,範德彪雖心憤難平,也是無法,隻得隨秦木會,給金國使者又磕了一個頭。三人正欲磕第三個頭時...
碼頭西邊的蘆葦叢中,躥出一個一身黑衣勁裝的壯漢,手持長劍,飛奔過來,在夏金士兵的人牆不遠處,一躍而起,踩在夏金士兵的頭上,單腳踢翻一個金兵,憑著推力,身子和手中的劍,成一條直線,口中叫著“金賊受死!”,朝金國使者刺去。
金國使者沒有慌亂,穩穩地站在那裏。黑衣刺客的劍快要刺到他時,從他身後躥出的一個金兵,砰——一刀打飛黑衣刺客的長劍。黑衣刺客滾落在地,剛抬起頭來,夏金兩國的士兵,十來把鋒利的劍端刀口抵向了他的脖子。
秦木會正準備磕第三個頭時,看見黑衣人飛來刺殺金國使者,一時嚇得腿軟,沒有站起來。倒是範德彪反應很快,猛地起身,擋在秦木會的身邊,隨後秦木會被士兵扶起。楊霸見黑衣人處於被梟首的危境之中,將要衝上前去救黑衣人,被彭疤子死死按住。彭疤子連連搖頭,用眼神示意楊霸,這種自殺性的營救,除了搭上性命,於事無補。楊霸的眼中布滿血絲。
秦木會由士兵扶著,口中嗷嗷叫道:“砍了他的頭,砍了他的頭...”,旋即又慌忙對金國使者道:“使節大人,夏朝布防不周,讓您受驚了,萬望恕罪,萬望恕罪。”
“哈哈...砍吧。我今番前來殺賊,就沒想著回去。砍吧,大夏的士兵們,砍了我的頭,去邀功去吧,哈哈,我張某苟活在世間,卻不能北回故土,就讓我的靈魂去故土安息吧。”
金國使者並未理會秦木會,而是冷冷地瞪著正在歇斯底裏狂喊的黑衣刺客。他覺得刺客有些眼熟,但又未敢確定,細看一番後:“呃?!張名楓?!”
張名楓見金國使者竟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仰頭看看金國使者,憤慨中帶有疑惑道:“諸葛秋!諸葛秋!你是金國的使者?你是諸葛秋?!”張名楓低頭朝諸葛秋的腳下吐了口口水,又道:“以拯救夏朝為己任的諸葛秋,竟然認賊作父,成了金國的使者,哈哈,妙!妙!妙!”
“你.....”秦木會已緩過起來,正欲命令士兵立馬削了張名楓的頭時,諸葛秋道:“秦大人,此人是我的一位舊識,先將他投入牢中,但不可傷他性命。”
“諸葛秋,我張名楓,豈會要你這個認賊作父之人保命?!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