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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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硯走到白馬身邊,卻並沒有如謝玉所願般騎上去。
謝玉忍不住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有馬,那我就牽著馬走,總不能委屈了教主你。”說著,沈硯便牽起馬繩,轉身走到了白馬前麵。
你可知,從這裏到利州城,要三百裏地。”謝玉很是納悶,他明明已經將話說的很明白了,怎麽這個男人還是寧願走路都不願與自己同騎。
沈硯沉聲道:“習武之人,三百裏根本不算什麽。”
謝玉頓時有些驚奇。
當然,他奇的不是沈硯可以堅持走三百裏地,而是沈硯膽敢反抗自己的勇氣。
作為一個天縱奇才,又掌握生殺大權已久的人物,謝玉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過像沈硯這樣有骨氣明目張膽挑戰自己權威的人,所以他聽了這話,不但沒有生氣,反而起了玩心。
可是我要太陽落山之前到利州,你也能行?”
從無極教到利州,靠謝玉□□的這匹千裏馬,自然是遊刃有餘。
可沈硯要步行,哪怕是他身負內力,也絕不是一件可以輕易辦到的事情。
謝玉這樣說,一來是想讓沈硯服軟,看沈硯的笑話;二者,謝玉內心又隱隱希望,沈硯不要服軟,這樣才更加有趣。
出乎意料的是,沈硯並沒有直接回答謝玉的刁難。
他隻是牽著馬繩超前走了幾步,似乎是要用行動來證明自己的決心。
看著沈硯堅定的背影,謝玉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下一刻,他便高高揚起馬鞭,狠狠地抽了下去。
隨著白馬崩騰起來的步伐,走在白馬前麵的沈硯理所當然被迫加快了速度。
白馬越跑越快,沈硯的腳步也越來越急。
謝玉悠哉悠哉的半躺在馬背上,一麵咬著隨身攜帶的零嘴吃,一麵用那雙美麗的桃花眼斜睨著前麵的沈硯。
時不時地,謝玉還要用語言撩撥幾句。
怎麽樣,累不累,想不想喝水啊?”
不過,就算你累了也不行,看看這天氣,如果太陽落山前你到不了城裏,嘖嘖嘖……”
沈硯充耳不聞,繼續埋頭前進。
到了中午,雖然還能靠內力維持速度,但沈硯明顯感覺自己體力有些不支。
最突出的表現,就是一開始毫無反常的小腿,逐漸傳來酸痛的感覺。
所謂內力,就好比是從山間流淌下來的小溪,隻要有源頭活水源源不斷的湧進,就能奔流不息;相反的,源頭活水一旦幹涸,哪怕是再怎麽寬闊的小溪,也會很快停歇。
人內力的源頭,便是人的身體。
小腿酸痛是一個信號,它代表著長時間的趕路所帶來的負麵因素,已經略過內力開始影響沈硯的身體。
此時正確的做法,應該是立刻停下腳步,暫做休息。
但沈硯對謝玉放下了狠話,他又是固執的性格,距離利州還有大約一半的路程,他不可能就此放棄。
就在這時,一直半躺在馬背上悠閑的謝玉又一次開口道:
本教主最是心地善良,見不得別人受苦,你現在後悔的話,也來得及。”
其實,沈硯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大大超乎了謝玉的預料。
要知道他挑選的這匹馬,就算是在千裏馬中也是鼎鼎有名,尋常的高手頂多堅持兩個時辰已是不易。
沈硯堅持了整整一個早上的時間,按照他的內力,這會兒也該到極限。
沒想到,沈硯還是冥頑不靈的拒絕了謝玉。
謝教主好意,屬下還能堅持的住。”
話音剛落,從沈硯身後的方向飛過來一個小石頭,穩狠準的砸在了他的小腿上。
被砸到的一瞬間,沈硯差點兒就雙腿彎了下去。
但那塊兒石頭的力道拿捏的很是準確,雖然它讓沈硯身體晃了晃,但沈硯最終還是穩住了。
緊接著,又是一塊兒石頭,砸在了沈硯的背上。
第三塊兒,落在了沈硯虎口的位置。
沈硯以為這是謝玉在用這種方式發泄自己被反抗的怨氣,然而三塊兒小石子砸完以後,沈硯卻驚奇地發現,方才困擾著他小腿的酸痛感,謎一般的消失了。
身後又傳來謝玉懶洋洋的聲音:
本教主不是幫你,隻是怕你猝死了,沒人幫我抬東西。”
沈硯了然一笑,隻道這個傳說中的冷血無情魔教教主,也並不是毫無人情味可言。
不過,縱然是有謝玉的暗中幫助,沈硯走完剩下一半路程也很艱辛。
等利州城威嚴氣派的城門終於出現在兩人眼前,沈硯整個人也已經快到筋疲力盡的邊緣。
最後一段路程,沈硯幾乎完全是靠意誌力堅持下來的。
二人進了城,隨便找到一家客棧,顧不得客棧隻有一間房,沈硯隻匆匆灌了一大杯涼水果腹,就在躺在床榻上開始休息。
朦朦朧朧中,似乎有一隻綿軟又冰冷的手放在了他額頭上,又悄然離去。
等沈硯第二天中午醒來,額頭上多了一塊兒毛巾,身上也好好蓋著被子,該出現在房間內的那個人,卻不見蹤影。
沈硯眉頭一皺,正想下床去打聽,便聽有店小二在門外道:
這位客官,與您同房的小公子說,若您醒了,就請您去樓下的雅間用餐。”
沈硯簡單洗漱了一番,換了身幹淨的衣裳,這才推開門,跟在店小二的身後去找謝玉。
謝玉還是老樣子,坐姿沒個正行。
沈硯推門而入的時候,他正斜靠著牆邊,透過窗戶饒有興趣向牆外望去。
而擺在謝玉身前的,則是數十盤色相好看精致,聞起來也香氣撲鼻的美味佳肴,看那樣子,謝玉每個菜都嚐過,但每個菜都還剩下不少。
沈硯進了門,先是朝著謝玉的方向拱手:
教主——”
謝玉頭也不轉:“你來了。”
多謝教主昨晚的照顧。”沈硯想起那條毛巾,補充道。
噗——”謝玉忍不住笑出了聲音,然後轉頭看向沈硯,“一塊兒毛巾算個屁的照顧,你趕緊坐下來吃飯,餓壞了吧你。”
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裏。”
死鴨子嘴硬——”明媚的陽光下,謝玉的五官更顯生動活潑,襯得整個房間都明亮了幾分。
沈硯也被他的笑顏晃到了眼,怔愣了刹那。
他暗地想,謝玉真是好運的讓人心生羨慕,武功天下第一不說,就僅僅憑著這張臉,也足夠讓不少人死心塌地。
如果不是他心裏早就住著小師弟沈墨,朝夕相處下來,怕也會忍不住對這個男人動心。
這樣想著,沈硯不由得就有幾分慶幸。
對了,我們認識這麽久,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開始吃飯的時候,謝玉又拋出了一個問題。
沈硯。”沈硯一邊夾菜一邊答道。
謝玉壞笑:“豔?明豔的豔?我是不是可以叫你豔豔?”
沈硯無語的瞥了謝玉一眼,義正言辭替自己正名:“筆墨紙硯的硯,硯台的硯,叫我沈硯就行。”
硯台啊……”謝玉似乎對這個事實有些不高興,便小聲抱怨,“原來真的是塊兒石頭,難怪如此不解風情……”
沈硯聽見了,卻也隻是微微搖頭,沒往心裏去。
一頓飯吃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
沈硯從小被教育吃飯要細嚼慢咽,就算身體已經餓到極限,也還是保持著有條不紊的吃飯禮節。
謝玉在一邊看的心急,恨不得親自把桌上的菜品塞進沈硯嘴裏。
好不容易等沈硯吃完了,謝玉迫不及待就把人拽到窗邊,指著窗外道:“你好磨嘰,吃一頓飯而已,差點就錯過一出好戲。”
沈硯疑惑的朝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這才發現,這家酒樓門口的街道上,竟然擺起了比武招親的台麵。
難怪謝玉從進屋開始就不停地看向窗外,原來是在看比武招親!
不過,比武招親最精彩的局麵貌似已經被沈硯錯過,現在還留在比武台上的,隻剩下一個佝僂著腰,穿著紫色衣服的胖子,結果幾乎是板上釘釘。
奇怪的是,那個胖子整個人散發出一股行將就木的氣息,看起來根本不像是會武的模樣。
沈硯又看向台下眾人,其中不乏身體強壯之輩,偏偏無一人上台挑戰。
眼看著那個胖子就要拔得頭籌,沈硯終於忍不住問謝玉:“這家人的小姐,很招人嫌棄嗎?”
非也非也,據說這位小姐是利州城有名的美人,長得不說國色天香,卻也算沉魚落雁,最妙的是,此女八字旺夫。多的是世家貴族前來提親。”
如此說來,那便是這個紫衣男子權勢滔天,無人敢奪其所好。”沈硯了然道。
阿硯果然聰明,一點就明。”謝玉又接著解釋,“他叫白浩,是利州總督白問川的獨生子,天生病怏怏,白問川為了幫他衝喜,已經娶了三房妻子,三房全部死於非命。”
沈硯凝眉:“那陳家的傳人……”
據說,陳家的千金便是不久前上吊自盡的第三房。”
教主的意思是?”
本教主可沒什麽意思,隻是想看看熱鬧而已,要取白問川狗命的人是你,你不會忘了吧?”
沈硯頷首道:“自然是記得。”
但當時,他對白問川的印象隻是朝廷要員,而且還頗有政績。所以一開始的時候,對於取白問川人頭這件事,他還在考慮要怎樣渾水摸魚。
可今日之事若是實情,那麽就算取了白問川的項上人頭,他也無愧於心。
不過,謝玉所說的一切雖然看似很有道理,他卻不能輕信。
沈硯琢磨著,他得找個機會將事實的真相驗證一番,再下決定也不遲。
然而,就在這時,一直安安靜靜看熱鬧的謝玉卻突然伸出手抓住沈硯腰間,沈硯來不及問清楚原因,下一瞬直接就被謝玉整個人用巧勁提了起來,順著窗戶猝不及防地扔了下去。
沈硯在空中沒有著力點,又被謝玉控製著,隻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落腳在擂台上,引發一片震驚。
隨後而來的,是謝玉的秘密傳音:
乖阿硯,我相信這點兒小事交給你沒問題,本教主早晨收到飛鴿傳書,要先去處理一點兒雜務,明天傍晚,我們城外觀音廟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