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是敵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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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胖的徐先生率先站起來,笑眯眯地衝我握手:“季總別客氣,這都是小事。做生意的,誰還沒個意外難處?你放心,有封先生作保,這批毯子,你們一周後再交也不成問題,嗬嗬嗬。”
我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下意識地往坐在那邊一臉平靜的封景身上看。
“別介意,季總。”男人站起身,側過座椅湊到我身後站立:“你忘了我是麗笙集團裏出來的?這兩位以前都跟我打過交道,這次幫了大忙,人情你可要幫我還哦。”
徐謝二人連連擺手:“封先生客氣,客氣了,不過舉手之勞。我們第一次跟季世合作,總要給彼此點信任空間是不是?先走一步,咱們再聯係哈。”
看著客戶們頭也不回的背影,我站在走廊足足愣了十幾秒。
“這就……結束了?”
封景從鼻腔裏哼了一聲:“否則呢?”
“我……我都準備好打把雨傘來扛對方謾罵的口水了……封景,你……”
“知道你先生為什麽那麽明目張膽地給你難堪麽?”封景真是個不太討喜的人啊,我這樣評價。
這種時候,他有必要用‘蘇清豪’這麽惡心地三個字來擊潰我好不容易興奮起來的好心情麽?
“你在說什麽?”我挑了挑眉。
“因為你不夠強。”封景說完,轉身而去。
我愣在原地嚼著這句話,嗬嗬,紮心了真是。
說我不夠強,簡直比說我不夠漂亮狠多了。其實對女人來說,什麽夠強不夠強呢?不過是因我依然愛著蘇清豪,對這段悲哀的婚姻還抱有一點點卑微的希望而已。
雖然他蘇清豪,一次次地用作死來表達渣男是怎樣讓人失去信念的。
就比如現在——
“季恩梧,你站住!”
聽到身後急切的皮鞋踢踏音,我把五官擠得冰冷決絕幾分,轉過來衝著蘇清豪假笑,雲娜也在?
一張小臉白絲絲的,楚楚眉眼見人憐。此時她抓著蘇清豪的袖子,像隻被嚇壞了的小貓咪。
反正從她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就是一副隻要被我吼一聲便會吐血身亡的可憐相。
我是招誰惹誰了,偏要生就惡毒女配的設定?
“沒什麽,不過是燒了幾十公斤的比利時刺繡羊毛毯。已經交給警察了。”
“清豪……”雲娜眼淚含眼圈,咬唇咬得快滴血了。
蘇清豪拍拍她蔥管一樣的小手,壓低聲音說了句別怕。
那視死如歸的眼神,真是把我當大怪獸哥斯拉了吧!
我笑得腸子都快擰巴了:“我求你倆別這樣行麽?雲廣濤不過是在警署裏蹲半天而已,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人家還能打他不成?”
“梧桐,雲廣濤雖然失職有錯。但這件事隻是個意外,你有必要非得弄到警署去麽?雲娜現在身體不好不能受刺激,你要是心裏有什麽想法,衝我來就是了!”
蘇清豪抖了抖腮幫子,衝我開著毫不猶豫地開炮。
“我這不正衝著你來的嘛。”我麵帶微笑,不卑不亢:“庫料那裏剛剛像控管部門清算了損失。不過對你蘇大CEO來說,也就一年薪的事兒。”
“季恩梧!”
看蘇清豪這怒漲漲的樣子,我又樂了:“至於麽?你賠多少,我蘇夫人還不是得跟你攤上一半?哦,不過我記得你上半年好像剛在外麵給她買了棟小公寓是不是?”
對麵的人臉色一變,我嘴角上揚:“雖然沒我的名字,但也是我們夫妻雙方的共同財產。不如就拿那個房子抵上吧,我同意了!否則的話——唉,雲娜,我聽說你哥以前好賭,借過高利貸啊?沒事,大不了再借一次,把上回沒剁完的手指頭,再剁幾個!”
我狠,但再狠也僅限於把話說得狠。哪有雲娜這個本事,撲通一聲往地上一跪——摔得才叫一個真狠啊!
“季總我求求你了!我堂哥父母死得早,我們雲家就他這一個單傳。我求求你了他,放過他吧!”
現在正值中午飯點,整個季世大樓的走廊裏來來回回都是用餐的員工。
雖然整個公司的八卦中,早已將我與蘇清豪的婚姻傳出各種奇葩的版本。但這麽丟人的事,還是挺戳我下限的。
我說雲娜你給我起來。
蘇清豪的臉也青了,瞧著雲娜哭得快昏厥的樣子,那心疼的真是恨不能替她跪。
“娜娜,娜娜先起來。我不會讓你哥有事的。”
“我不起來……”雲娜的聲音軟得跟她的C杯似的,長長的睫毛劈裏啪啦往下掉淚花,“清豪,你求求季總好不好?幫我求求季總啊。隻要她答應不追究我哥,我以後,我以後保證再也不出現在她麵前了。她讓我做什麽都行!”
蘇清豪仰起臉,看我。
我轉開眼睛。
路過的員工都是拎得清的人,目不斜視繞道走。我們三人就僵持在走廊中間,跟坨暗礁似的。
“梧桐……”伴著雲娜一聲聲近乎斷氣的啜泣,蘇清豪軟下口吻。
我覺得眼睛很酸,鼻子很鹹。但腦子很空,良心很淡。
所以我沒應。
“梧桐!算我求你了,你就答應一下成不成!娜娜心髒不好又懷著孕,你別逼她了!”
蘇清豪的眼睛紅了,從這角度看過去,就像被正午的陽光狙擊過的灼傷。
認識他五年多,他從沒這樣子求過我。
所以我當時就笑場了:“蘇清豪,她心髒不好你還讓她懷孕?你渣不渣啊!”
“你——”
反正鬥嘴,蘇清豪從不是我的對手。
沒想到,這時雲娜竟然拖著兩條膝蓋向我蹭過來。我想躲,她卻伸手。一把摟住我雪白的西褲,小胳膊勁兒還不小。
我本能想要掙脫開,但她抱得太緊動作太別扭,以至於看起來就好像在踹她似的。
於是我用手去推她的肩,這一推,本來就沒曾痊愈的傷口一下子又裂開了。
點點滴滴落在地毯上,像極了不被偏愛的野花。
然而血色一現,蘇清豪當時就失控了。
我想,他大概以為是柔弱的雲娜見紅了吧。
“季恩梧!你再敢動她試試!”蘇清豪大喝一聲,挽起袖子就衝我揮起了手。
這麽些年,怎麽狠的話我們都講過。但對我動手,他還未曾有過。
麵對男人的巴掌,我竟是絲毫沒有畏懼。取而代之的,竟有種搏命撕逼的快感。
我等蘇清豪打我,就像在等他愧疚,他後悔一樣。
好吧,事到如今的我依然沒出息。
然而蘇清豪的巴掌並沒有落下來,而是被一柄大手淩空攔住。
寶藍色的腕表盤恍過一絲陽光,折射我空牢牢的情漲。
是封景。
我還不太熟悉他的容貌,但我太熟悉這波瀾不驚的表情了。
“蘇總,季總,事情已經弄清楚了。你們,要不要再去事故現場看看?”
封景給的台階還算得體,我和蘇清豪搶著下。
但是威風的態度,我們誰也不肯放端。隻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封景,靜待後文。
“我剛才帶人去勘測了一下現場,發現倉庫頂棚的露天口是一塊巨大的塑料布。昨晚大雨積水,今天太陽一照,可能正好應了凸透鏡原理,不小心聚焦了起火點。所以這件事,應該隻是一場意外。警署那邊的意思也是不方便立案,所以人已經被帶回來了——”
封景話音剛落,就看到後麵過來幾個人。有蘇清豪的那個走狗庫管經理,也有癟三兮兮的雲廣濤。
“哥!”雲娜像隻掙脫了獵鷹的小白兔,騰一下跳起身撲了過去。
而那個庫管經理則拽著蘇清豪在那壓低聲音竊竊私語,這會兒終於找到了靠山,全程都不屑看我一眼。
我也不想看他們,徑自把狠狠的目光盯在封景身上。
怪我太愛幻想,隻把封景那幾句模棱兩可的敷衍當坦誠。明知道他是蘇清豪的人,本該早早警惕。
我想,大概是親人們對我實在太壞,所以哪怕的陌生人微小的友善,都會被我當做好。
“封總監,多謝你了。”見雲廣濤的危機已經解除。蘇清豪冷著臉掠過我。摒著湊不要臉的身高差,上前拍拍封景的肩膀。
“蘇總別客氣。我既然來了季世,自然是希望能在公司有番作為的。一點點小事,是我份內之事。但願大家以後可以愉快合作。”
“好,我先去處理。回頭吩咐部門,周五晚上給你封總監你溫鍋接風!”
說完,蘇清豪冷眼瞄了瞄我,將車鑰匙丟給雲廣濤:“濤哥你先把娜娜送回去,開我的車。”
丫的那明明是我的車,牌照登記的是我季恩梧!我攥緊血淋淋的拳頭,用修養壓抑平靜。
人群陸陸續續散了,我向來習慣最後一個走。
衝突過後,我得撿撿自尊。
“你就不能好好包紮一下麽?還是說,你認為流血的那個才是最值得別人同情的?”
封景沒有走,就像時刻準備給殘局留個特寫鏡頭的攝影師。他站在我麵前,笑意深含在那雙茶色的眸子裏,嗓音不徐不疾。
我咬咬牙:“不勞封總監費心。”
我蹲下身,用不太靈活的手指去試著緊緊皮鞋帶。
然而封景先我一步俯下。他身子大,反而顯得瞬移更快。
我被他嚇了一跳,剛想往後踩一步——
“我覺得你穿高跟鞋的話,會更有味道。那種尖尖的跟。”
封景用雙手撩起我的鞋帶,一絲不苟地翻折著活扣。漂亮的手指修長幽雅,像在隨意撥弄梵阿玲的弦聲。
“不需要!我自己可以!”
隻有漫畫世界裏的高中女生才會在青春期幻想症裏,時時無法拒絕學長的鞋帶殺。想我季恩梧早熟到連青春期都省略了。
“你在為剛才的事生氣?”
“我怎麽敢呢?”我冷笑著丟出嘲諷:“您封總監可是蘇總麵前的大紅人,入職不到半天,就幫他搞定了不爭氣的大舅哥,共同對抗我這個老巫婆。相信您很快就能平步青雲,步步高升了。我季恩梧算什麽,怎麽敢生你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