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們不可能成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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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我不是個男孩,我媽怨念得恨不能把我抓去變性。

    我爸這麽大的家業,沒有個兒子怎麽成呢?

    所以逼走原配袁夢後,我媽為了再生個兒子,什麽馳騁中外的手段沒用過?

    明明她自己就是個受過高等科學教育的醫生,最後就差從木乃伊上磨出粉往肚子裏塞偏方了。

    然並卵,她那平坦的小肚子就仿佛被我吸取了全部的生命力。幾年下來,再也沒能鼓起來。

    而我爸在外小三小四持續不斷,我媽整天擔驚受怕恍惚成狗。

    不過大概也是老季上輩子墳頭沒冒煙,我爸那條祖傳的Y染色體算是送不出去了。

    雖然幾年後倒是有個女秘書幫他暗結了珠胎,可惜一撇腿,又是個丫頭。

    但我媽還是鬧個不輕,硬生生把人家逼得差點喝農藥。我爸一氣之下跟她大吵一場,連警察都招來了。最後一紙離婚協議斷了徐橙的豪門夢。

    三年前,老當益壯的季老頭又娶一房。也不知是沒有子彈了還是不像放炮了,我那嬌滴滴的後媽到現在都沒動靜呢。

    “你說你啊,真是一點不爭氣。是,蘇清豪在外麵有人,那又怎樣?我跟你爸這麽些年,他外麵的人還少麽?梧桐我跟你說,你媽我虧就虧在這眼裏容不下沙子。當初對付袁夢那會兒,我多拎得清啊。越是楚楚可憐的,男人越是覺得虧待你。上位多容易?

    “可惜了,後來我自己扶了正,反到沒能淡定從心。梧桐,媽都是有經驗的過來人,你得給我好好聽著——”

    “你沒搞錯吧?”我冷哼一聲:“你忍我爸,那是因為我爸有錢。他蘇清豪算個屁?也配讓我忍?”

    “你榆木腦子啊!”徐橙用聽診器甩我,啪一聲,反而把她自己震夠嗆,“季安適這老龜五十幾了都沒個兒子,將來不就得靠個有能力擔起公司的女婿麽?你要是真跟蘇清豪離了婚,你覺得你爸會把公司交給你?”

    “廢話,我再沒用也是他女兒,難道他胳膊肘往外拐啊?”

    “你傻不傻啊!他沒兒子那不還有侄子麽?你二叔一家人虎視眈眈的,打了多少年主意?每次宴會上吃飯,一口一個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尤其是你那個不要臉的二嬸,我也就是看在她胖得跟球一樣找不到靜脈的份上,才沒一針管子空氣給她打進去!

    “ 再說了,退一萬步講你爸那杆老槍萬一哪天擦走火,真生出來個帶把的怎麽辦?我告訴你哈梧桐,你可別把媽的話當耳旁風。你跟蘇清豪現在不適合婚變,最好的辦法就是先團結起來把季世的命脈拿捏在手。

    “媽為了給你一個好的生活條件,上半輩子都用來鬥袁夢了。現在媽鬥不動了,下半場得你來接手往下打。唉,你死魚一樣,聽明白了沒給個反應啊!”

    徐橙下手可真是重,這一針一線縫得哪有一點慈母的樣子?虧我小時候學的第一篇古詩就是‘慈母手中線’。

    於是我從鼻腔裏冷冷哼出一聲:“媽,我可一點不覺得你鬥袁姨那段有什麽好驕傲的。說實話,袁姨那是懶得跟你搞,自己讓了位。”

    “你個死丫頭!”徐橙一巴掌拍我太陽穴上,力氣不大但夠羞憤的了。

    她的反應在我意料之中。畢竟,那是她一生中最大的汙點。隨時提及隨時炸毛,我要是什麽時候活膩了,就過來戳一記。

    “讓什麽位?是她自己沒本事,生了個先天殘疾的兒子,沒臉再賴在你們季家!”徐橙臉色氣得白拉拉的,縫合的力度簡直就像在掌鞋。

    我疼得五官移位,眼前發黑。最後大腦靈光一現——才想起來,她居然都沒給我打麻藥!

    真是親媽。

    “我告訴你季恩梧,以後再讓我看到你跟袁夢她們母子來往,別怪我不認你這個女兒!”咣當一聲,徐橙把縫合盤往前一推,將我包得像粽子似的手直接扔下。

    得了,又出血了。

    我摒著疼絲絲的神經,晃蕩起身。

    “我巴不得呢。早跟你說了,從你剪臍帶的那天起,我們兩個的三觀就已經縫不到一塊去了。媽,我的事你也少管。”

    我不喜歡徐橙,就算她是我媽又怎樣?

    很奇怪麽?就她這樣的女人,你喜歡一個給我看看!

    拎起包,我轉身就走。今天在這兒遇上這個老瘟神也是日了狗了,不過有一點不錯——不用掛號不用付錢。

    “季恩梧,以後你惹出事,別指望我給你兜著!”

    徐橙追出來,尖高八度的嗓子音跟吃了跳蚤似的。

    我頭也不回隻從她舉了舉手,這會兒可不是有意豎中指。誰叫我的傷口是從掌心劃開到中指指腹一條十厘米長的呢?

    剛縫完針,這家夥僵著收也收不回去。

    豎著就豎著吧,唉。

    走出醫院的大門,我第一件事就是想去找個spa館好好做個頭部按摩加采耳。恨不能把我媽那些三觀盡毀的道理統統挖幹淨。

    在我看來,其實她跟我爸是很合適的。相親相愛,為民除害最好,可別去禍害別人了。

    我爸奉行的大男子主義裏,女人就是個容器。而我媽又特別願意為自己曾經的那點小心機沾沾自喜。

    有時我真是佩服我的,當年是怎麽把這兩坨狗屎一樣基因融合成自己?

    融合成一個懂得感恩,也敢相信人與人之間是可以有愛情的小傻逼。

    叮一聲,我的手機裏穿過一條短信。

    【梧桐,明晚過來吃飯好麽?風庭過生日。】

    我心裏最軟的那塊地方仿佛被什麽戳了一下,嘴角總是在這種時候不自覺地上揚。

    用受傷的手小心扶著手機,另一隻手快速按下了回複。

    【好的,我記著呢。下班就過去。】

    “好了?”

    聽到身後一聲刹車引擎響,我吃了一嚇。

    “你還沒走?”

    我抬眼看到搖下的車窗裏露出封景的臉,單手撫了撫複雜的心跳。

    我以為他把我放下來就回去了,著實沒想到他始終留在原地。

    這會兒已經是下午三點半了,陽光徜徉了一天之中最慵懶最無壓力的綻放。

    封景說,一起去喝個下午茶吧。

    我說我不想去,我發燒呢,沒胃口。

    沒騙他,就憑我媽剛才的解剖手法,快把我渾身的免疫細胞都調動起來抵抗疼痛了。哪有不發燒的道理?

    “這樣啊。”封景抬手就往我額頭上撩了一下:“是有點熱。那你陪我去吧,我吃,你看著。”

    我看你八輩祖宗個爪。

    封景一點不像個嗜甜如命的男人,至少在我眼裏,喜歡甜食的男人還是略輕浮了一點。

    可是當他麵對一碟巧克力熔岩蛋糕露出特別純粹的表情時——

    我相信我見過他那個表情,那天晚上饑餓如潮般把我辦踏實的時候,好像也是這樣的表情。

    娘的,我就跟一塊蛋糕畫等價值?

    “真的不嚐嚐?”封景用叉子挑起一小塊,試探性地往我嘴邊送,“甜食可以讓人緩解疼痛。”

    “嗬,還會讓牙瞬間疼痛呢。”我唆著麵前的一杯檸檬水,單手拄著下巴往外看。

    封景帶我來的這個地方,叫凱旋廣場。是泰陽城市中心最大的商業餐飲娛樂圈。

    坐在這家小小的私房甜點店裏,我能看到對麵一塊大大的商鋪正用白紙泥灰圍著裝修前的清冷。

    如果不是我爸和蘇清豪今早擺了我一道,這個店鋪現在就已經是我的了。

    我花了那麽多心血企劃出來的概念西餐廳,就這麽死得悄無聲息。

    心裏沉重得像在上墳,偏偏麵前還有個男人在大快朵頤。

    我真的很想問問封景,你這麽沒心沒肺,對得起你的顏值麽!

    “你怎麽會專門帶我來這裏?”我看著看著眼睛有點發酸,轉過臉來,我直接問封景說,“不會是蘇清豪故意讓你這麽做的吧?他可真是夠紮心的了。”

    “上午那會兒,我跟馬總監做了下交接。他提起你們在這裏的店鋪,我想也許你會想過來看看。”

    馬修走了,我都沒臉去送他一程。回想起那些共同暢想,努力奮鬥的日子,他的背影隻怕是我近期來最不想麵對的定格了。

    “死都死了,帶我來看墳頭麽?”我自嘲一聲,咬扁了檸檬水的吸管。

    我想我應該很討厭封景才對,雖然他的到來不是馬修離開的根本原因,但討厭需要有理由麽?他要是能知難而退地離開季世就好了,因為我已經在腦中盤算著未來該用多少種方法讓他活不下去了。

    “你在想什麽?”封景吃完了最後一小勺蛋糕,就連盤底上黏膩的巧克力糖漿都沒浪費。他用潔白的餐巾紙擦了擦嘴,優雅地就像一隻會用刀叉的食人族王子。

    “沒有。”我搖頭。我真的在發燒,而且冰水下肚,貌似更厲害了。

    “那你看我的眼神怎麽那麽狠?”

    我唏噓一聲,我說封景啊,有一句話我們需要講得很清楚麽——我們之間,根本不可能成為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