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失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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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在這一點上,蘇清豪做的還是可圈可點的。

    他陪雲娜也好,幫她買房子也罷。但從來不會把雲娜帶到我們兩個的家裏。

    其實我覺得,這種狗屁原則真的無所謂遵不遵守了——

    就像今天這樣,你蘇清豪要燒飯就燒唄,想秀恩愛就好好秀。幹脆把雲娜帶到家裏演我麵前不是更好?

    現在裝一副‘我追求真愛’,‘我沒名沒分的不能登堂入室的白蓮樣’躲在樓下像個望夫崖似的——

    “季恩梧!你他媽找死啊!”蘇清豪推開窗台的慣性,像一隻脫韁的野狗似的彈到我身邊。

    那牟足了全力的一個耳光,重重扇在我的左臉頰上!

    取代疼痛的,是一擊刺裂的鳴響。我隻覺得天旋地轉,意識跟青春小鳥一樣不回來。

    是的,我活該被打。誰叫我往樓下丟垃圾呢?

    但是這垃圾丟在了雲娜身上,就不能算隨地亂扔,那叫回歸垃圾場。

    我掙紮著爬起來,抬手抹了下嘴角的猩紅。此時蘇清豪已經衝下樓去了,嘴裏還叫著雲娜的名字。

    嗬嗬,這麽十萬火急的時候,他都不忘打我一巴掌。

    我真後悔,剛才應該把鍋一塊扔下去,扔她個一屍兩命就對了。

    這會兒我扶著陽台站起來,遙看蘇清豪抱著雲娜衝出小區。

    突然之間,我想起來我媽在八年前把我爸那個小三逼得喝農藥的時候,我爸也是這樣抱著人家姑娘跑出去的。

    那時我就相信,婚姻這東西真是脆弱。一旦前麵那個把背影轉的決絕不堪,後麵那個,就算犧牲再多的東西,也不能挽回了。

    可我畢竟還是得穿衣下樓,跟去醫院一趟。

    首先,人是我傷的,是我的責任我得賠錢。

    其次,我得看看大夫。蘇清豪這一巴掌下去,我的左耳就像一麵破風的鼓,聽什麽都像在潛水似的。

    匆匆下樓,我遇上了門口保安許阿姨。許阿姨是個退休喪偶的老教師,無兒無女,孤寡獨居。平日裏跟我也算聊得來,可能是因為我媽太奇葩了,以至於我見到差不多同齡的老阿姨,但凡脾氣和善一點的我都想撲到人家懷裏撒個嬌。

    “小季啊,怎麽了這是?”

    我知道,這是我頭發淩亂,嘴角掛血的樣子把許阿姨嚇到了。

    “沒事,家裏微波爐炸了。”我左耳聽不見,說起話來像在吼。

    然而許阿姨並不可能相信,她買菜回來,眼瞧著蘇清豪抱走雲娜時就跟踩了風火輪似的,把老阿姨的花裙子都掀開了。

    “那剛才,是你家先生吧?那女的……唉,那女的也真是奇怪,好端端站在那刷著手機,一看到樓上落下來一盆水,當時就跟貴妃醉酒似的癱那了。我還當是誰家的閨女那麽矯情呢?”

    “什麽?”我一隻耳朵也足以聽清真相:“許阿姨你說她沒有被淋到?”

    “當然沒有啊。她站在那個花壇後麵哩。”

    一聽這話,我也就嗬嗬了。反正雲娜這手段啊,也是粗製濫造屢試不爽。

    我揚一盆水她就燙成美人魚了,那我放個屁她不得崩到二裏地呀。

    肚子裏有了孩子,還特麽左一下右一下摔著跤,真是用生命在吸引蘇清豪的心疼啊。

    有時我想想,我媽說的也沒錯,她總讓我學學雲娜的手段。我見猶憐啊,梨花帶雨啊,吟詩吐血啊!我要是個男人,也想保護嬌滴滴的她啊!

    回頭再瞧瞧我,金剛似的,皮糙肉厚。

    “呀!小季,你這耳朵怎麽出血了!”

    隨著許阿姨的一聲尖叫,我也感覺到了不對勁。脖子裏黏膩膩冰涼涼的,伸手一摸——

    然而我大咧咧一仰頭,說沒事阿姨,我這兩天……月經不調。

    ***

    “今天什麽日子啊,一下午見到你兩次,我是不是應該買個彩票啊?”等我趕到醫院掛急診的時候,徐橙正好換了衣服準備下班。

    我覺得她揶揄我的本領要是能收起一半鋒芒,我爸後來都不至於堅持跟她離婚。

    我說你當我想來啊?沒看到你的好女婿抱著他家軟妹子直接來中心醫院掛的急診麽!

    “你不就希望我不要太慫麽?我可牛了,一盆滾燙的魚湯直接倒了下來!”

    “你說什麽?剛才那個說是被燙傷的孕婦——”徐橙眼珠子驚得快比眼鏡大了:“我準備交班了都沒注意看,你說蘇清豪跟那個女的,她……她懷孕了?”

    “很奇怪麽?”我揉著疼痛難禁的耳朵,說話聲拔得吼來吼去:“我知道你又要說,肚子裏沒貨留不住男人。嗬嗬,可惜我一年跟蘇清豪上的床,都沒有上你這兒來的次數多。”

    “你瞅瞅你這個德行吧!”徐橙擰著眉頭凶我,“我跟你說什麽來著?再這麽鬧下去,你們遲早是要離婚的!”

    這會兒,負責給我檢查的五官科大夫皺了皺眉,“鼓膜穿孔了,聽小骨受損嚴重。建議手術。”

    然而她說話的聲根本就沒有我媽凶我來得響亮——

    “梧桐我跟你算過這筆賬吧?我離開你爸的時候,手裏拿了季世百分之五的股權做贍養費。你爺爺去世的時候,又留了百分之十給你。而你和蘇清豪還有這些年增長的百分之二十五的配股。這些錢加在一起,咱們可比你爸的持股比例高。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那老王八蛋這些年見天想著把你手裏那點錢給拖回去。這種時候,你要是跟蘇清豪離了婚,共同錢款對半一分,咱們可就被動了!”

    “媽!”我大吼一聲,震得受傷的左耳一陣生孩子似的劇痛:“我是你親生女兒,我丈夫在外有小三,回家對我動手家暴!你居然想得是怎麽才能從我爸手裏撈更多的好處?”

    “你個熊玩意說什麽呢!媽這麽苦心孤詣的,還不都是為了你將來著想?”

    “得了吧!你就是不甘心到手的鴨子搗鼓飛。你就是覺得,我爸是你這輩子最劃算的一次投資,結果最後滑鐵盧了,你一直走不出這場富貴夢。”

    我一陣見血的風險在於,我媽會不會一時情急衝我右邊耳朵再來一巴掌。

    所以我藥也沒上,甩手就走。

    好死不死的也是巧了,出門就遇到蘇清豪扶著他嬌滴滴的雲娜過來。

    我看雲娜的手上隻有那麽一點點燙紅的痕跡,比起我掛著一肩膀的血跡,簡直不要太毛毛雨啊。

    而此時的她遊著驚恐的兩隻眼睛,往我身上隻落了一下,就趕緊躲回蘇清豪的庇護裏。

    我特麽還能說什麽?

    既然私事隻能打臉,那不如就說點公事吧。

    於是我對蘇清豪大大方方地開口曰:“雲廣濤的事我已經吩咐Lucy了,很抱歉公司有公司的製度。醉酒駕車違反治安條例,吊銷執照後不能上崗。庫管人員這一職位,麻煩蘇總讓出來吧。”

    “無所謂。”蘇清豪狠狠盯了我一眼:“我已經委托新來的封總監,幫我物色自己人。別以為是個小小的管理員,我就會讓給你!”

    他特意把‘自己人’這三個字咬的很清晰。我卻笑得內傷不已。

    突然之間,我萌生了一個想法——

    我要不要把蘇清豪的‘自己人’封景,睡成我的自己人呢?

    可惜,我季恩梧還不屑把腿張得那麽沒下限!

    離開醫院的時候,外麵下起了小雨。我沒帶傘,也沒車。這個點,連打車都不是很方便。

    如果不是封景的路虎不適時宜地停在我麵前,我甚至都懷疑,今晚我要是撐不住直接昏死在大街上,可不可能都沒人留意?

    “季總,這麽巧啊?發燒還到處亂跑。”

    “沒處跑,你帶我走。”我精神恍惚地靠在副駕駛上,用衣領裹起身上淩亂的家暴痕跡。

    “去哪?”封景問。

    “不知道。去酒店吧。或者,”我咬了咬唇,咬出一抹豔麗的血色,“去你家也行。”

    “哈,巧了。我家就在酒店。”封景替我拉上了安全帶,一低頭,眼眸的弧度瞬間融進了淒迷的月色。

    我也笑,笑得嘴角傷口分分鍾崩裂:“你連家都住在酒店,我說,每天晚上都住不同的家,是不是感覺很特別?”

    “你真的是打算帶我去酒店麽?”我摘下安全帶,側臉擰眉盯著他。

    “你說呢?”封景似笑非笑。

    我閉上眼,扯住他的領帶,用力將他拉到我跟前。

    “我等不及了。現在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