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病的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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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買了一架天藍色的立可拍,專門托人從日本帶回來的。

    我知道楓庭喜歡這些東西,什麽花花草草,水滴的倒影,七星瓢蟲的翅膀。他總說,萬事萬物不離命宗,能記錄下來的,就是永恒。

    “去年不是送過一架單反麽?怎麽又買這個?”楓庭很喜歡,但總責怪我浪費錢。

    他一生都沒有出去工作過,對金錢的概念很無辜。

    “因為我看你一直要讓袁姨幫忙出去衝印啊,很麻煩嘛。立可拍用照相紙,你可以隨便掛在牆上。”

    說著,我舉起機器,哢嚓抓拍了他的側顏。

    他慌忙伸手去擋,外虛內實的采景,瞬間成就了行為藝術式的美感。

    我笑得像個偷襲得逞的孩子,他摸我的頭,叫我小丫頭。

    後來他被嗆得咳嗽,我趕緊去給他倒水。他遮了畫布,我扶他去躺椅上坐 。

    他說最近沒見我來,是不是公司忙。

    我心裏難受,卻越來越不願在楓庭麵前耍脆弱了。

    但習慣難改,我裝得再輕鬆頑皮又可愛,終於還是逃不過楓庭的眼睛。

    “蘇清豪對你又不好了?”

    季楓庭不出門,卻知天下事。不為天下,隻為我。

    我牽了牽嘴角,說雲娜懷孕了。

    “店怎麽樣?”他沉吟半晌,好似是為了顧及我的感受而硬生生轉了話題。然而關於凱旋廣場的那間西餐廳的事,簡直比雲娜懷孕還讓我難受。

    一年半的計劃,調查,心血,奮戰。整個統籌框架是我和馬修一手搭起來了,但裏麵銜接的骨肉,細節,有多少都是楓庭親自給我改的建議。

    我難受了太多層次,此時除了搖頭,卻給不出一句‘沒關係’的安慰和解釋。

    “馬修臨走前跟我打了個電話,但我相信你會沒事的。”季楓庭揉了揉我的頭發,小時候每次考試考砸,他都是這樣專屬著安慰我。

    “馬修走了,蘇清豪和我爸從原來的麗笙集團招過來一個市場總監,叫封景。”

    我如實把這幾天發生的事跟哥哥如數家珍:“之前我一直沒想明白他們打算幹什麽,今天開了個會才知道。爸是為了海棠灣的項目,一旦拿到了招標地,他要建成的海棠灣度假中心就是麗笙集團最大的競爭對手。他挖封景,大抵是為了知己知彼吧。”

    “不,不全是因為這個。”季楓庭笑了笑,露出我最滿意的那種表情。每次當他流露出這樣表情的時候,我都知道,他會給出我最中肯的意見和策略,“梧桐,你了解這個封景麽?”

    我啞了啞聲音,了解?怎麽算了解?

    他把他幾個億的大項目都打進我身體裏了,我們算了解麽?當然,這麽沒羞沒臊的話,我是不可能對哥哥說的。

    “如果我猜的不錯,封景的原名應該叫陸封景。他是麗笙集團現任當家董事陸載言的侄子,已故前任當家陸載存的長子。父母早年離異,一直跟著母親封妍住在國外。你覺得,像這樣一個人來到季世集團,他的目的會是什麽呢?”

    我恍然:“他是臥底?商諜?目的是為了幫他叔叔打敗季世集團,跟爸爸爭奪海棠灣項目?”

    “可我覺得,他是想利用季世的競爭力度,奪回屬於他父親的麗笙集團才對。你想想看,前半年,爸為什麽寧願壓低價格,也要讓你想辦法談下跟麗笙集團供給那批羊絨毯的事?

    大戰在即,爸卻主動拋出示弱的橄欖枝,弄得季世好像在抱麗笙集團的大腿一樣,你不覺得這很蹊蹺麽?”

    季楓庭的意見讓我覺得有點毛毛的,我說你的意思是,封景來到季世集團,其實是跟咱爸合作的?

    假意促成跟麗笙集團的供應鏈,其實爸爸的心思早就不在公司的傳統經營區間了。

    他是想要給麗笙集團一個措手不及啊。

    季楓庭點點頭: “所以我認為,封景和爸都是知情的。但是蘇清豪,嗬嗬,我不確定。”

    原來是正片的前戲啊?我想,難怪他們打死也不肯給我的餐廳分現金流了,這會兒正是集中火力的關鍵時期。

    海棠灣這塊地,我爸早在十五年前就想拿了。可惜當初拆遷的時候搞出了事情,沒能如願以償。最後這塊地被政府收回去重新拍賣,爸折騰了一大氣,兩頭落空。

    如今聽說持地者有意出手,我爸當然蠢動非常了。

    但海棠灣距離泰陽城最大的度假中心月亮灣隻有一江之隔,前年政府填海計劃起來後,打通了海棠灣三麵臨海一邊接城的全方位經濟腹地。

    月亮灣是麗笙集團控股,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而這種時候,麗笙集團董事長的侄子回國跳槽到季世,這裏麵的水可不淺啊。

    攥了攥拳,我問哥哥:“那我現在該怎麽辦?雲廣濤不小心燒壞了交割給麗笙集團的羊毛毯,我爸大概是怕對方借機刁難,於是要我去跟亨順集團勻一批貨過來。今晚就要去簽合約呢。”

    說實話,我覺得這事看起來就不簡單,不一定哪裏埋著套等我下腳踩呢。但是我想了一下午,也沒想明白那個步驟是陷阱。

    “合同呢?給我看看。”

    “在我包裏。”我找出合約,交給季楓庭。

    這兩份合同都已經被我爸簽字蓋過章了,以示主動的誠意。我說哥你慢慢看,我上個洗手間。

    我坐在馬桶上沉思,楓庭在外麵咳嗽的厲害,聽著就很揪心。

    我想,如果這兩年不是因為我和蘇清豪鬧成這樣,我哥也用不著這麽為我嘔心瀝血吧。

    可惜,我雖然不算笨,但在一群狐狸裏麵,最多也就能算個黃鼠狼。

    “怎麽說,合同有問題麽?”

    我從洗手間裏出來,見我哥靠在躺椅上,閉著眼睛似乎在緩神。我過去問他怎麽了,他笑笑說沒事。

    “不過,這合同你先不要簽,梧桐。”季楓庭睜開眼,臉頰呈現出咳嗽過後提火深重的痕跡,看得我很是心疼。

    “為……為什麽?”

    “我發現這裏麵有關對方違約全責上,有一條款十分詭異。如果我是李大王,絕對沒可能會同意。”季楓庭指著合同上一行文字,對我解釋:“你看,這上麵說,隻要亨順集團提供給我們的物料不符合協議標準,就要以三倍罰則來支付違約金。可是合同上對這批仿毯的要求,又沒有明確的規格限定,這種合同簽了,將來就是給自己惹麻煩的。

    所以,如果爸這麽胸有成竹讓你拿過去。不是李大王的腦子壞了,就是有別的貓膩。”

    “所以你讓我爽約?”

    “爽約當然是不行的,你可以去見人,自己注意點安全就好。至於這合同,先壓兩天。我剛才拍了一份,回頭幫你再研究下。”

    我點點頭說好,這種時候,除了我哥,我還能信得過誰?

    反正人已經約了,我去陪著探探口風也是好的。

    “那,你把另一份——”我去洗手間前,兩份合同都拿出來了,但此時,我哥隻給還了一份給我。

    “哦,我不小心弄髒了。留我這裏吧。你別帶去。今晚就說說場麵話,有什麽問題及時跟我聯係。”季楓庭掩著口輕輕咳嗽幾聲,我點點頭,表示明白。

    “楓庭,梧桐!吃飯了哈!”

    這會兒袁夢在叫了,我扶著季楓庭起來,陪他慢慢下樓。

    經過門口的時候,我看了眼紙簍。新鮮的白紙被他團成一團扔在裏麵,如果我猜的沒錯,那就是其中一份合同。

    袁夢說他這兩天身體好些了,也不知是自欺欺人還是故意不把事情想太壞。

    可是從我進來房間的第一瞬間,就注意到他擦畫筆的抹布上,分明就隻有暗紅的顏色。

    他又吐血,隻是瞞著他媽媽而已。

    所以那份合同,估計也是汙髒不能看了。我沒在意,也沒說破。